该去的人，曹毅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数。

装备早已在下午就已准备好，很快搬上皮卡。

只十分钟，没有请战，只有命令，四个班的战斗员，全部安排上了车。

没有安排到的，几乎都是驾驶员和新兵。

新兵到了大的灾难现场，会不适应。

驾驶员要留在中队，随时等待第二批调度，一旦确定地面障碍全部清除，他们就可能要开上中队的消防车前来支援。

当然，方淮除外。

方淮背着略有动静地背包，最后一个上了车。

“教导员，人到齐了。”曹毅见了方淮，立即报告。

“走走走！出发！”

一上车，方淮都还未走向座位，车上的教导员就招呼司机道。

争分夺秒，刻不容缓。

整整半天的时间，等得大家的心里都有些毛躁，教导员一直跟中队主官们说不要急，其实，他比谁都急。

车下，李支队长只是对他们招了招手，连敬一个礼的功夫都没有，就转身开始拿起手机打电话，奔忙。

油门轻踩换重踩，把客车开出了推背感，就是他们的出行仪式。

方淮踉踉跄跄抓着车座椅，到后两排的郝成斌身边坐下。

也就十几个人坐在客车上，还是比较宽敞。

“最后一排中间不要坐人！车开得比较快，一会万一急刹车，会摔下来！”曹毅大声提醒道。

大家都往里坐了坐，但都没出声。

这一刻的心情，是忐忑的。

上车之前，大家心里想的都是冲锋。

但上车后才开始思考：前路未知，没有情报，他们不知怎样才能救出更多的人。

还好，有人在打探。

“喂！老陈啊！我记得……你家是德阳滴哇？汉旺你晓不晓得！”

“对对对，绵竹那个汉旺！你家里……没事哇？”

“啊，啊，节哀……这个时候打电话，对不住你，但是我们要去汉旺，那边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你能不能……好好，我等你滴消息，节哀，兄弟。”

何老教挂下电话，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随后，回头，竖起一根手指，大吼道：

“兄弟们，一个人，就是一个家庭！哪怕是已经缺手断脚，不管冒着多么大的危险，也要把一切看到的活人给我抢救回来！听到没有！！”

伤亡数字，听起来只是数字，可这些数字一旦变成了你的熟人，或者是他们的亲人，他们沉重地对你细数着这些数字里的某几个，便是他们的父母，亲人，好友。

仅仅想到这些，已足以迸发出足够的哀痛。

“是！！”大家都发出最汹涌的吼声。

方淮闭着的眼睛，也在这一刻睁开，扶着座椅站起来，朝着前面开口道：

“教导员，汉旺……震前的情况，我大概知道。”

大家猛然回头。

“你晓得？”何永军一个问句都拖出了三个调，最后一个“得”字，声调已非常昂扬。

大家都知道，这小子说话，非常有谱。

方淮点点头，直接开口介绍道：

“前两年我跟一个同学假期出去玩，去过汉旺他一个亲戚家玩过几天，也听他的亲戚给我介绍过。

汉旺镇，是中国57家综合改革试镇之一，以东方汽轮机厂为主，矿机厂，粮机厂，天池煤矿，清平磷矿纸厂等九家大型企业，推动了整个镇的经济发展，是绵竹乃至德阳的第一大镇。

整个城镇区，不算外围的东汽厂，大约在两平方公里的面积。

大厂带来的流动居民有四五万人，固定居民接近六万，总共十多万人。

说是一个县城也不为过。

而且这个城镇的老百姓，供应着几万大厂职工的家属的生活需求，第三产业也比较发达，是非常富裕的。

整个镇有一条主干道，十几条支路，农贸市场，车站附近，和东汽厂的几个厂区，家属区，学校，及一些其他配套设施附近的人最多。

但因为兴起较早，主街上，比较高的大多是厂区配套建筑，还有一些行政机关大楼，不过，还是预制板搭建的老楼房居多，但也不矮，普遍在六七层。

距离震中距离如果只有30多公里，那估计大部分的房子，至少都是高危级别的房屋。

主要的学校，有汉旺东汽中学，东汽小学，技校，还有主街上的幼儿园。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些，现在成了什么样，只有等我们到了现在再去看了。”

这些，都是方淮花了3点军功值兑换的资料，其实远比他说的详细得多，详细到了每一个地名和发展史，但再多的，也不是嘴上说得出来的了。

何永军听着，震撼于方淮的记忆力，但也连连点头。

“好，好，你既然去过，知不知道里面哪里适合搭建指挥部？”

方淮毫不犹豫道：“有一个汉旺广场，那里有一片比较大的空地，而且有一个地标钟楼，很好辨认，而且附近有需要帮助的居民，只要说在钟楼前，他们肯定找得到！”

“好！”何永军振奋了一些，道：“一会我就跟指挥部报告！”

方淮再次坐下，旁边的郝成斌立马问了起来：“你真去过？”

方淮点点头。

郝成斌想再问点什么，但竟也无从问起。

他想知道的，不是过去的汉旺，而是现在的汉旺。

没人会知道。

但，7.8级地震，距离震中仅三十公里，人口密集。

仅三个信息，其实已经可以想象一些了。

……

高速路口，支队汇合。

只有教导员和另一辆车上的大队长，司机下了车。

但可以看到，前面支队序列的一辆大巴车上，有一些中年人，老者，有医疗队的车，还有战勤大队的车，还有警犬队。

还有几名身穿迷彩军装领导，其中，有罗总和张支。

教导员说了，这次去的，有贵阳，安顺，遵Y三个支队，还有几位地震专家，特勤队员和后勤队，共107个人，这支107人的队伍，是贵州的第一批救援综合队伍。

安顺支队已经赶来，遵Y支队距离较近，会在必经之路上等着他们。

与他们一起在向绵竹进发的，还有上海，陕西总队。

他们，都是全国第一批消防1200多名特勤尖兵队伍当中的一部分。

特勤队，喊了这么久的特勤，这次，就是到了展现特勤力量的时候了。

短暂的汇合和确定路线后，再次上路。

这次，曹毅通知大家，能睡的赶紧睡。

如今，各县高速路还不算完善，等到下了站，进入漫长颠簸的县道，好好休息就不太可能了。

……

Am，7：45。

车在短暂进入重庆境内后，再次转站，进入自贡境内。

“快到成都了！”

开车的三期士官轻喊一声，叫醒了一些人。

方淮也在此时缓缓睁开眼，看到了一辆挂着驰援WC横幅的SUV，以他的眼力仔细一瞧，车上就俩人，后座，都塞满了矿泉水和泡面。

那辆车过去后，还能看到尾部贴着奥运的中国心标识。

心里，微微有些暖意。

此时新闻还未开始大规模报道内部情况，许多记者也还在赶往的途中，新闻上只说了危险，此时真敢往灾区跑的，大多是真正的勇士。

……

Am，11：39。

终于，在德阳下了高速。

穿过DY市区，情况尚好，伤亡情况未知，但此时明显已经恢复了秩序，只是有一些带着裂缝的老建筑物告诉他们，这里，昨天下午并不安宁。

沿街很多人都看到了车上穿着橙色衣服的救援队，抬手，大幅度地跟他们打着招呼，虽然关着车窗，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光是画面，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激动。

此时，老教接到了电话，说很快要进入德阳代管的绵竹境内，重灾区。

四川地大，且整个成都，似乎都被动员起来了，在往各个震区运送物资，一至县道，道路就狭窄，拥堵起来，领导说的很快，但在这十几公里，却足足堵了两个小时。

时间，已至规定的24小时。

看到沿路逐渐破烂的房屋，战士们，都开始焦急了。

“教导员，还有多远？咱们下车，跑过去吧！”前面的赵金成大喊道。

“跑？你下车跑嘛！我坐车撵你！看哈哪个先到！”

教导员没好气道，说罢，又叹了口气。

“莫要慌！到了地方，沉住气，一切听指挥部滴安排！”

……

Pm，3：07，地面一阵晃动。

连车上的人，都感觉到了因拥堵而停着的车抖了好几下。

而且，前面的地面竟然都开裂了。

“余震！”曹毅警惕地站了起来。

其他战士们也一并站起。

但晃动之后，又平静下来，大家重新坐下。

很快，老教接到了电话，领导收到信息，刚才是一场规模不小的余震。

老教跟大家说明了情况，随后终于有些不耐烦地把头探出窗外，指挥前面对向过来，堵住了道路的一辆车赶紧让让。

开车的三期士官也开始按起喇叭催促。

车上的人重新坐下来，却心有余悸。

不是吓的。

而是这一下，狠狠给了他们一个提醒。

别把情况预想得太简单，如果此时大家在救人，就这一晃动，很可能会发生许多意外情况。

……

PM，3：57。

车，终于到了汉旺镇境内，大家都看到了那块路边的“汉旺镇”标示牌。

但，再也无法前行了。

一块足有三米见方的滔天巨石，带着一些石子石孙，狠狠挡在路面中间，下面的水泥路面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大洞，已可见路板下的空洞。

这道天堑，把好几辆要往里走的绿皮卡车，和对向开来的许多私家车，都挡住了。

总队的车，几分钟内陆续到达这里。

很快，张中庭走到他们这辆车面前，喊了一声：“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