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桉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段桥招呼人。
谢盛桉冷声道:“我要是知道你还约了他,我根本不会来。”
段桥看了看面色淡淡的孟鹤雪,又看了看一脸冷意的谢盛桉:“好歹我都有五年没回京了,你们就是这样迎接我的?”
谢盛桉冷着脸走了进来,他连坐都不愿坐,声音冷硬:“走,我请你去喝酒。某人在这儿,我怕我的酒喝不下去会吐出来。”
段桥起身,一把将他拽到椅子上坐下。
“盛桉,时隔五年,我们临芳三君子好不容易聚首,何必再计较过去。”
谢盛桉神情一厌,语气更冷:“别把我跟孟大首辅放在一起,我可高攀不起。”
段桥正为难呢,孟鹤雪忽然放下了茶盏,起身道:“段兄改日我再请你,今日我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哎鹤雪,孟鹤雪……”
段桥想阻拦,孟鹤雪冲他微微一颔首,抬步离开了。
段桥看着孟鹤雪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什么事啊。”
小二这时正好将酒送来,谢盛桉将酒壶打开,倒了两杯酒,一口喝下一杯后道:“醉仙楼里的酒没滋没味的,还不如我带你去欢娘那喝酒痛快。”
段桥卸下长剑和书匣,道:“可我听说这醉仙楼的酒是京城四大美景之一呢,我可不得尝尝。”
没了孟鹤雪在场,他脸上锐利的冷意也消失了,眉眼疏朗开来,谢盛桉边喝着酒边笑着问:“什么京城四大美景?”
“孟首辅的美貌、谢家三郎的文采、云珠公主的舞姿还有这醉仙楼的酒。”段桥端起杯子笑说。
谢盛桉嗤笑一声:“说了别把我跟孟鹤雪放在一起。”
段桥道:“这是我从听书先生那听来的,你不认也没办法哈哈哈。”
段桥哈哈大笑起来,谢盛桉眉眼沉沉,一杯接一杯喝着酒神情不痛快,他直接将酒壶壶盖打开,一口灌下大半瓶。
段桥问:“对了,鹤雪是怎么成为首辅了?我离京才五年,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
五年前他离京时,孟鹤雪才刚从诏狱里出来。
他一副文人身躯在诏狱里滚了一遭,还待了足足两年时间,出来时人已经形销骨立,不成活人样了。
而那时他的罪名虽然被洗清了,但官职已经被撸了,白身一个,京中根本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段桥没想到他竟然还能重返官场,一路做到了首辅的位置,如今更是成了小皇帝的心腹了。
他在外游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快惊掉了下巴。
谢盛桉冷声道:“我写信告诉过你,如今的孟鹤雪根本不是你我认识的孟鹤雪。他是权臣、是佞臣,为了权力他会不择手段。哪怕是利用无辜之人,杀害无辜之人。如今朝堂上已经没人敢反对他了,但凡弹劾他的大臣,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杀了。”
谢盛桉越说神色越冷,紧紧握住了拳头。
段桥茫然地喃喃:“鹤雪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初他们三个人在临芳斋一见如故,那时他们意气风发,满腔抱负。
他性子跳脱,大大咧咧:而谢盛桉世家公子做派,难得能不拘小节;至于孟鹤雪虽是寒门出身,但为人温和清润,见识不凡,谈吐大方。
他们三人在临芳诗会上一朝扬名,此后名声越来越广。
三人也因脾气、品性、才学互相欣赏,才能走到一起谈天论地,喝酒品茗。世人盛赞他们,才给他们取了“临芳三君子”的雅名。
但七年前,孟鹤雪锒铛入狱,谢盛桉被家族关了禁闭,而他在官场里处处碰壁,早年的热血被深不见底的官场磨得干干净净。
在他们费尽全力将孟鹤雪救了出来后,他对官场失了热情,拿着把剑挎着一个书匣子就走上四处游学的道路。
这五年他也只是断断续续听过京中的消息,但当年的友人如今变化这么大,他实在难以置信。
谢盛桉握着拳头,神色隐隐压着什么:“你不相信?那我告诉你,这次他插手私盐走私案,崔家瞿家都相应落马。人人都以为孟大首辅一心为公,清正廉洁。但实际上两家人落马后,他立马在原先的职位上安排上了自己人。”
“当初大理寺报上来赃款足有十万两黄金,可经孟鹤雪手上一过,就成了五万两。”
“段桥,这就是如今的孟鹤雪。他的手段你根本想象不到,如今内阁在他手中,六部也在他手中,连陛下也在他手中。”
“孟鹤雪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当我你我都看走了眼。我谢三郎,不屑与他为伍。”
谢盛桉将杯子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巨响。
段桥回过神来,神情沉默。
气氛冷凝,无人说话。过了许久谢盛桉又开了一壶酒道:“算了,不说他了,你我兄弟俩好久没见,我们要好好喝上一场。”
段桥点头:“好,今日不醉不归。”
孟鹤雪从醉仙楼里出来,宋清迎了上来。“大人,我们要回府吗?”
孟鹤雪顿了顿,问:“刚才侯夫人见的是哪些人?”
宋清愣了愣,道:“属下现在就去查。”
“算了。”孟鹤雪摇了摇头。
宋清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心地问:“大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储大夫过来一趟?”
孟鹤雪又摇了摇头,他抬步上了马车,宋清听到他在里面闷咳了两声,顿时又担忧起来。
虽然大人说不要储大夫过来,但他还是想找个机会,去储大夫那里拿些药回来。
他家大人这身体就像是漏风的筛子,喝药也只是勉强拆东墙补西墙。
马车徐徐往孟府行去,半路上宋清又听孟鹤雪开口了:“宋清,去查查今日侯夫人在醉仙楼见了哪些人?”
宋清神色古怪:“大人这么关心侯夫人?”
马车里又没了声音,宋清知道孟鹤雪不想说的事,没人能逼他说出来。
“我知道了,属下一会就去查。”
宋清说要去查,很快就将事情查清楚了,也将平家的事汇报给了孟鹤雪。
孟鹤雪道:“去锦衣卫那打声招呼,让他们将平家人放了。”
宋清直直地看着他,孟鹤雪掀起眼淡声问:“有什么事?”
宋清重重叹了一口气:“大人您这样不行啊,人家侯夫人是成了亲的有夫之妇,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一个有男人有孩子的女人。”
孟鹤雪神色微僵,脸色忽地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猛地咳嗽起来。
他咳的脸色忽青忽白,嶙峋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宋清忙给他倒了杯热茶,孟鹤雪拿了过来,一口喝下,将喉咙里的痒意压了下去。
他紧紧捏着杯子,闭了闭眼,又睁开:“宋清。”
“嗯?”
“别胡说,坏了侯夫人的名声。”
宋清脸色更一言难尽。
孟鹤雪放下杯子又吩咐:“还有让锦衣卫收紧口风,别让人知道是我吩咐放人的。”
宋清:“大人,属下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孟鹤雪淡淡地道:“闭嘴吧。”
宋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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