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上午，中队长章天浩把山晓叫到他的宿舍谈话。山晓知道，中队长要给他分学员了，心情很激动。

中队长说，山晓啊，这期给你两个学员。一个是四川宜宾的，叫牛京，20岁，接受能力中上等。一个是黑龙江鸡西的，叫闫永祥，19岁，接受能力中等。

没想到，中队长竟天浩让山晓这个没有一天飞行教学经验的新教员带两个学员。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山晓喜出望外，握着拳头说，章队长，我会尽全力的！

中队长说，在教学上，中队会帮助你的，不会撒手不管。

接着，中队长就带着山晓到学员宿舍和牛京、闫永祥见面。

牛京长得浓眉大眼，眼神里有一股虎气和傲气。山晓一进屋，牛京就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山晓。大概对山晓的年龄有些想法，可能是不服气，或是怀疑：这么年轻就带我，行吗？

闫永祥长得朴实憨厚，见到山晓就把脸偏向了一侧，显得有些紧张和腼腆。

中队长对牛京和闫永祥介绍说，这就是你们的飞行教员山晓。别看山教员年轻，已经飞行了三百多小时，是二十五期的飞行尖子。起落带飞，航线三边空中停车，山教员和徐教员齐心协力，将飞机成功地迫降在场外。特技单飞，驾驶着飞掉座舱盖的飞机安全着陆，荣立二等功。

山晓知道，中队长这番话是要在两个学员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信，听了心里热乎乎的，很感激中队长。

中队长的话果然奏效。牛京刚才那种轻视的目光突然变成了崇拜的眼神，马上喊了一声：立正！

牛京和闫永祥同时向山晓敬礼，大声报告：教员同志，请指示！

山晓回了个军礼，命令道：请坐下！

紧张的飞行地面准备开始了。

这是一个大晴天。上午，山晓带着牛京和闫永祥去机场进行起落航线座舱实习。天气闷热，悬在头上的太阳很毒，烤得人无处躲藏。飞机座舱里热得像蒸笼，坐在里面实习一会，就大汗淋漓。山晓负责两个学员的准备，忙上忙下，跑前跑后，手把手地教，苦口婆心地讲，四个小时，没喝一口水，讲的口干舌燥，腮邦子都讲疼了。山晓这才知道当一个飞行教员有多么不容易。

而这只是开始。

下午体育运动，山晓带领三中队的五名学员跑步来到凤凰山脚下，又跑步蹬上凤凰山，站在山顶远眺，让学员观察和熟悉周围的地形，为起落航线带飞识别地标打基础。学员们把山晓围在中间问个不停。

牛京问，教员，凤凰山有多高？

山晓说，二百八十六米，是宜良坝子里的最高峰。

闫永祥问，教员，左前方那座山有多高？

山晓说，一百九十四米，叫鸡冠山。一、二转弯，飞机就绕着鸡冠山转，要注意观察，别撞上山。

接着，大家就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山晓就耐心地给大家解答问题，甚至把内圈的六个空域位置都指给充满好奇心的学员们。

中队长章天浩听说山晓带着三中队全体学员上凤凰山察看地标去了，很高兴，笑着说，好啊山晓，这几天体育运动时间，你就天天带着学员蹬山吧！

山晓用拳头使劲锤了几下自己发达的胸肌说，没问题。

星期天全团休息。可两个飞行大队的教员和学员哪有心情休息啊！还有五天就要开飞了，可学员们的地面准备情况距离开飞要求相差很远。

大队长尹得富对全大队的教员说，二十七期学员的地面准备是历期最差的！

这也包括山晓的两个学员。山晓与牛京、闫永祥搞地面准备困难极了，一个问题讲了几遍，还是记不住，起落航线地面预习教育已经搞完了，可他俩连起落航线的程序都背不熟练，就别说对每句话的理解了。这样开飞怎么能保证飞行安全和训练质量呢？山晓着急，牛京和闫永祥更着急。

吃过早饭，山晓就带着牛京和闫永祥登上了营房后面的元宝山，拿着风档练习器从山坡上一点一点地往下走，把山坡当做起落航线五边下滑线，看三十米转移视线高度和七米拉开始高度。然后，又登上团里的着陆下滑练习器七米台，反复下滑，加深高度印象。最后，回到大队营房演练场。这时，两个大队的教员和学员都出来演练了，场地已经被占满。山晓他们只好在团直办公楼前面的篮球场摆上“T”字布演练。头顶烈日，一练就是一天。

经过十天紧张的地面准备，二十七期学员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激动人心的飞行日。

前一天晚上，学员们兴奋的都没睡好觉。

山晓这个年轻教员比学员更兴奋，一宿不停地做梦，都是飞行的事，一个接着一个做，一直做到星星月亮在夜空中慢慢隐去，东方露出鱼肚白。山晓一看表，才六点半，距离起床时间还有一小时呢，就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考虑今天飞行可能出现的问题，如何预防，如何保证飞行安全，如何保证教学质量……

早晨七点，大家还没有起床，飞行一大队飞早班的第一架飞机已经飞上天空。山晓已经一个月没听到飞机的轰鸣声，听起来感到格外的亲切悦耳，手脚都发痒，恨不能立刻起床，带着学员上天飞行。

下午，山晓和自己的两个学员终于进场飞行了。练习一：感觉飞行，一次空域飞行时间二十分钟。山晓首先带着35（闫永祥的飞行代号）去了六号空域。

让山晓想不到的是，35升空后，精神紧张的要命。一紧张，就听不清后舱教员山晓的无线电声音。要知道，无线电使用是空中教学的关键手段。如果35听不清教员的无线电声音，山晓还怎么教学呢？感觉飞行二十分钟，山晓摁着机内通话按钮说了足足有十五分钟，有时声音高亢的像喊口号，有时声音柔和的像小夜曲，有时甚至把油门快收光了，一字一板地使用机内通话，可35一句也听不清，光知道：啊？啊？没完没了地“啊………山晓是第一次在空中教学，没经验，当时把他鼻子都气歪了，仍然无技可施。心想，做一个教员太无奈了，尤其遇上这种听不清无线电的学员，等于对牛弹琴。

落地后，山晓真想冲着35发一通火。可考虑到35是第一次上天，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好在带34（牛京的飞行代号）飞行时，精神非常放松，山晓在无线电里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立刻回答“明白”，并按照教员山晓的指令大胆地完成在地面上准备的动作。这给了山晓极大的安慰。否则，山晓可能就撑不住了，非大发雷霆不可。

新学员的第一个飞行日，山晓使用的飞行代号是054。真凑巧，从前，山晓的教员徐爱群带他飞行时，也是用的054这个代号。眼下，徐爱群调到一中队长当中队长了，把飞行代号留给山晓了。今天，山晓又用了这个代号，以教员的身份在空中担任教学任务。但山晓知道，自己和徐爱群教员比起来，差的太远太远。

山晓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让山晓彻夜难眠。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在空中搞好教学，特别是怎样使闫永祥在空中能理解他的教学意图，立刻做出反应，尽快掌握飞行技术。千万不能误人子弟啊！

这些天，山晓的饭量小了，觉也少了，人瘦了一圈。心里着急啊！有时，很小的问题也和学员发很大的火气。

第二天上午飞行讲评，山晓讲到地面滑行动作时，又和两名学员发了火。

山晓瞪着眼睛吼道，35，你在空中听不清无线电是因为紧张，可你在地面滑行也紧张吗？刹车那么粗！舵也放不平！前轮不是左偏就是右偏！耍龙呢？！

闫永祥有些吃不消了，可怜巴巴地望着山晓，眼泪就流了出来。

牛京似乎有些兴灾乐祸，在一旁偷偷地笑。

这下子可把山晓惹火了，他冲着牛京吼道，34，你别高兴的太早，你的问题也不少，着陆差点忘放起落架，空中看不见前机，地面滑行和35一个德行。你更让我失望！

牛京听到这，低下了头，眼泪也流出来了。山晓就不敢再说了。

山晓发火，对牛京和闫永祥刺激很大。地面演练时，两人情绪很低落，对山晓有些恐惧，有了问题也不敢大胆提问。山晓就有些后悔了，感觉第一天飞行，难免有一些问题，应该以鼓励为主，不能太苛刻。

中队长章天浩把山晓叫到一旁，小声说，山教员，不要急嘛。我告诉你，新学员刚上飞机有两大弱点：一是找不准天地线，二是听不清无线电。不用急，很快就会好的。

中队长的一席话，让山晓心里释然不少。

大队长尹得富也对山晓说，山教员，学员初飞时，首要的任务是调动学员的飞行积极性。不能过多批评，更不能讽刺挖苦。等学员掌握了飞行技术，再严格要求，该批评的一定要严肃批评。

大队长又说，还有，飞行讲评不要面面俱到，要抓重点讲，其它问题先不讲。这就需要教员有肚量，有些问题要装在肚子里不说，只讲一、两个重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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