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浴血高地

相对于白天独立第一旅两个团的顺利防守，勃固山顶上的胡云峰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他这个团有2200余人，在彬马那补充了一半的美械装备，重机枪只有十几挺。迫击炮为零。其余的什么武器都有，英军的司登式和恩菲尔德步枪，据说是宋关虎一路上花钱从逃跑的英国人手里弄来的，不过，胡云峰对宋关虎还算满意，这小子搞来了英国人的布伦式轻机枪，这玩意和捷克式差不多，好用。

武器还将就，弹药也不缺。胡云峰带着部队上路后，马上在部队中找到一些细心的老兵管理弹药，再把宋关虎留下来的老兵们全部任命为班长、排长。接下来就是集合部队搞动员讲话。

胡玉峰就是胡云峰，他的动员讲话和别人不同，别人带着这一群还未受过训练的就匆匆组合在一起的团队上路去打硬仗，一般都把话讲得很悲壮，大体上是什么拼个你死我活什么的。可这些刚刚加入“神鹰”军团的新手们却听见他们的少将参谋长笔直地站在面前大声宣布：“首先我要祝贺你们！你们刚刚加入就遇上这么大的歼灭战，军团长已经把鬼子一个师团牢牢地抓在手里了，可是鬼子要来救，你们说怎么办？”

“打鬼子！打鬼子！”下面照例会吼上几声。

“要打鬼子，首先不能被鬼子打死。所以到了战场上必须遵守纪律，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战场违纪者，立杀无赦！”

官兵们傻眼了，原来这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参谋长也是个狠角色啊，一点也不比宋旅座逊色。

话虽如此，可这些兵的战斗力真是太差了，两千多人的队伍上过战场的一百人多点。但为了全局的胜利，只有豁出去了。

从同古向西有一条简易公路上山，公路弯弯曲曲到山顶后再折返向下就是西线英军固守的据点卑谬，而日军33师团为了救援东线，已经派出了一个联队向山顶冲来。幸运的是，日军为了抢时间，没有携带重炮，重机枪的数量也很少。

胡云峰上山后立刻依托陡峭的山势居高临下构筑阵地，他的士兵虽然没打过仗，可挖土还算卖力。胡云峰亲自给老兵示范，让他们下到基层去监督掩体、火力点等的构筑。

赵俊此刻已经放弃对机场的袭击，因为日军早已加强了对后方重要战略据点的防守。陈际帆的命令是让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山顶，协助胡云峰顶住日军的增援。

胡云峰毕竟是当过参谋长的特种部队军官，他明白部队的战斗力很差，所以对防守地形的选择很讲究，阵地建筑在简易公路旁边一处高地上。两翼是河流，鬼子若包抄就必须先渡过河，这样至少能为部队调整防守赢得时间。

只是，33师团没有给胡云峰更多的时间，这个作为预备队的团刚刚在阵地上苦干了两个多小时，观察哨就发出了警报，鬼子来了！

果不出所料，士兵有些惊慌。胡云峰把自己的突击步枪端起来，命令所有的排长班长集合开会。这种场合他能依赖的除了基层的老兵外再无所仗，老兵们大多来自中央军和滇军，让他们组织什么高技战术可能有困难，可打阵地战是家常便饭，甚至在很多老兵的心中，打仗也许就是这个样子的。

鬼子来得很快，整齐划一的步伐震得人喘不过气来，战士们手心里全是汗，头上英式钢盔的带子几乎湿透。

鬼子很快发现自己的路被堵了，于是毫不犹豫地用掷弹筒开始进行无差别轰击。新兵们心中想象的那种自己一开枪就会打死一大片敌人的场景并未出现，反倒是被铺天盖地的爆炸吓得更加慌乱。一时间，阵地上爆炸声四起，尘土飞扬。老兵声嘶力竭的呐喊声，新兵们的哭喊声混成一团。超过一半的人双手抱头将自己的身体死死地埋在土堆里。

但就是这样，还是有些士兵受不了炮击到处乱跑而被炸飞。

指挥所里的胡云峰仔细地在望远镜里观察者日军的动向，一面飞快地向前沿下达命令。

掷弹筒造成的破坏有限，部队所有的机枪几乎都被保护起来。令人心惊胆寒的“炮击”终于结束，新兵们在班长、排长的喝骂声中慢慢地抬起头，拍掉身上的尘土，捡起枪重新回到阵地。可接下来，新兵们看见了令人恐惧的一幕，几百名日军从正面散成单兵冲锋队形开始冲锋。

胡云峰大急：“没有命令不准开枪！”他的部队装备的冲锋枪射程很近，现在开枪根本是浪费子弹，还暴露目标，鬼子的重机枪正在远处寻找机会呢。而步枪倒是不错，可惜部队的射击精度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胡云峰敢打赌，只要有步枪射击，肯定是被鬼子爆头。

“手榴弹准备！”

还好，新兵们知道手榴弹（手雷）必须打开保险才能仍，至于延时要求，算了，刚刚开始学扔手榴弹的人怎么敢把这玩意儿老抓在手中，一个个恨不得马上就扔出去。

鬼子的轻重机枪现在全部开火，妄图封住对方阵地的反击。阵地上还是没动静，仿佛没有人一样。总指挥胡云峰带着两个警卫迅速朝前沿隐蔽前行，他知道，考验到了！

鬼子轻松冲过了一百米的距离，胡云峰决定冒险，他的部队虽然枪法差，可都是自动武器，弹药能支撑一两天。只有把鬼子放近点，才能达到最大杀伤。

鬼子越冲心里越发毛，后面的掷弹筒和重机枪也已经停止射击，开始向前转移阵地，而最前面的步兵开始大叫起来，仿佛胜利就在他们的脚下。

“打！”忽然从中国军队阵地上传来一声大喊。

“砰砰砰！”早已神情紧张的新兵们对准鬼子叩响了扳机，紧接着是机关枪的扫射，再接下来空中飞出了无数颗手榴弹。这么近的距离。鬼子忽然遭到如此密集的火力攻击，最前面一排鬼子猝不及防被打死，其余的迅速卧倒隐蔽开始还击。

不过，在他们还击之前，还得先避开像麻雀般飞出的手雷，开始还有个别手快的鬼子捡起手雷扔回来，可眨眼的工夫，地上的手雷越来越多，鬼子们顾不得还击只得纷纷隐蔽。

“轰轰”，手雷接二连三地爆炸，在鬼子冲锋道路上形成了一道道死亡烟幕。不过，鬼子很快就缓过劲来，后面的支援火力马上对准阵地上的机枪疯狂射击，鬼子的掷弹筒家重机枪组合，确实是阵地进攻中对付中国军队的法宝。很快就有几挺布伦机枪哑火，而新兵们不是被打死在战壕前，就是被对手猛烈的火力压得死死的。

鬼子似乎感觉对手的战斗力不怎么样。刚才遭到的挫折虽然让鬼子损失几十人，可他们马上就恢复了进攻。

胡云峰大急，一边迅速移动身形一边开枪，一边还招呼各连队射击。

战斗又开始激烈起来，令日军有些沮丧的是，对手的战斗力确实不强，可他们的装备非常好，这么近的距离硬是没有人能冲进去，虽然对方阵地上阵亡的人数不少，可冲锋的鬼子到了50米距离左右伤亡变得出奇的大。

战场上老兵就是财富，胡云峰把战斗胜利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们身上，他们也确实不负众望，鬼子冲上来的时候，是老兵首先操起手里的家伙向日军射击；鬼子掷弹筒打来的时候，是老兵招呼着同伴隐蔽；当鬼子越来越多，新兵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打的时候，是老兵们及时判断形势，把火力用在最需要的方向。

炮火硝烟中时间过得很快，从日军进攻到现在已经一个小时了，阵地在岌岌可危中勉强还能守住，这得益于新兵团手里的自动武器，能够用密度弥补精度。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胡玉峰感觉只要鬼子不顾命的死冲，阵地肯定会被突破，到时候拼刺刀，自己这些人只能是鬼子的下饭菜。

他找到三十几个有经验的老兵，全部装备自动武器和手雷，准备从日军侧翼发起一次小规模反击，将鬼子压下去。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鬼子总是在50到100米距离死战不退，而且后续部队越来越多，火力也越来越猛，迟早要出问题的。

前沿的士兵好像在等待后续部队的增援，全部趴在地上严阵以待。

胡云峰身先士卒，命令主阵地上的军官首先准备手雷，利用手雷爆炸的那一刻迅速从侧面出击，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新兵团战斗力太弱，可手雷不少，前沿几百人的部队一起扔手雷，那杀伤力和震撼力还是有的。正当鬼子准备再从发起进攻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正面的天空上忽然飞起一片黑压压的“麻雀”，糟糕！

成片的手雷就这样飞过头顶上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形掉在鬼子跟前，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数不清的爆炸，爆炸将鬼子震得迷迷糊糊，碎片到处乱飞，最前面的鬼子不是阵亡就是受伤。

可就在鬼子全神贯注防雷的时候，忽然从斜刺里杀出一队人马，以飞快的速度向鬼子集结地发起最凶猛的冲击，前面的在打冲锋枪，后面的就往前狂扔手榴弹。一时间鬼子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胡云峰打完手里的一个弹匣，命令全部散开隐蔽射击。然后飞快一滚躲过鬼子的子弹，在一个角落换上弹匣，抬手就是一个点射将两名鬼子打倒。

两百多鬼子忽然被一个排的兵力冲击，又被远处主阵地上重机枪压制，日子很不好过，很快就在一个角落打开了缺口。不过，鬼子在损失了十几人后马上开枪还击。他们很快发现这几十人不太好对付，尤其是其中一个军官模样，已经打死自己这边多名士兵。

鬼子的子弹飞快射击过来，而且更糟糕的是，由于胡云峰带的人太少，鬼子不仅没有被打退，反而开始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其中十几个鬼子向他们后路直接渗透。

主阵地上的军官们看见参谋长他们身处仙境，马上调转机枪封锁了参谋长他们的后路，将这个十几个鬼子打了回去。可是参谋长他们仍然身处险境，日军迅速朝他们包围，而且几乎所有火力都向他们藏身之处射击，短短几分钟就有六名战士牺牲。

主阵地上的军官来自独立第一旅，见到参谋长不妙，大吼一声命令全体出击！一时间几百名战士一跃而起向鬼子冲过去，这种冲锋鬼子是不好抵挡的，原因是打来的子弹太密，根本不允许有人站立的空间。

鬼子也没料到这些菜鸟还敢发起反突击，一时间根本难以招架，只好向后退却，冲锋的队伍一直把鬼子赶到200米开外才在胡云峰的命令下停止追击。

胡云峰一边指挥部队收拾伤员尸体，一边询问通信兵赵俊部队的位置，他现在太盼望有支战斗力强悍的部队增援了。

赵俊之所以来得慢，是因为他们在勃固山上走了弯路，本来部队准备绕道后方袭击33师团后路的，可是沿途地形很差，部队的车辆很难过去，只好绕向东边同古方向，从胡云峰屁股后头增援上来。

一路上陈际帆已经给他们发了几封紧急电报催，赵俊更急，他可不愿意自己少一个斗嘴的伙伴，鬼子一个联队的战斗力可不弱，仅凭胡云峰那个菜鸟团根本就不是对手。

一百公里外的独立第一旅正在阻击56师团的时候，勃固山上的33师团也即将遭到致命打击。

赵俊在后头将部队集结后和胡云峰取得了联系，胡云峰刚刚指挥部队打退鬼子的第二次进攻，马上命令赵俊进入阵地。可赵俊得知正面的鬼子只有少量掷弹筒和重机枪的时候改了主意，他觉得如果将手里的越野车组成一个突击纵队，沿公路向鬼子纵深突击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胡云峰没别的招，只好如此。特种部队不能拿来守阵地当炮灰，虽然他们守阵地绝对要强于一般主力部队，可特种兵没牺牲一个都是巨大损失。既然他们没法绕到敌后，那么客串一下“装甲兵”也好。

公路在阵地南边，鬼子没有什么车辆所以并不急着通过公路，而是全力保卫山包，想一举消灭胡云峰的新兵团。

下午四点左右，主阵地上日军又展开了一次大规模进攻，也许是前两次失败的原因，鬼子此次进攻更加凶猛，掷弹筒的火力覆盖时间更长，投入的兵力更多，而且互相之间的协防很好，新兵团在远程的射击水平对日军根本形不成威胁，鬼子进攻到两百米时，用轻机枪封锁对面阵地掩护掷弹筒等重新上来寻找发射阵地。

鬼子临时改变的战术给防守部队造成很大被动，压制性射击无法继续，近处的阻击又因为对手人太多而无法周全。可就在鬼子倾力进攻的时候，忽然听见公路上响起了汽车马达声。

是的，就是汽车马达！

过了几分钟，一辆辆高速行进的越野车喷着火舌朝鬼子后路直接冲去，重机枪和车上的冲锋枪反复扫射，将公路上的鬼子冲得人仰马翻，很快40多辆越野车就全部冲进鬼子人堆中，并且成锥形展开，在三个方向上形成强大的突击力量，将周边的鬼子和他们的一切东西全部摧毁。

每辆车还搭载了两三名战士，这些战士刚刚进入鬼子防御纵深，立刻下车向两边扩展，在车上重机枪的掩护下，开始逐个清除所有有威胁的火力。

鬼子这个联队被赵俊这支高机动的突击部队一冲，后方顿时大乱，别说是指挥，就连生存都成问题。前面的部队顾不上攻击，赶紧受命回援，从几个方向上向车队扑来。

“撤！”赵俊见冲击已经收到效果，不仅给鬼子造成大量杀伤，而且破坏了鬼子新一轮攻击，见到鬼子步兵主力回援，他不敢恋战，迅速指挥部队从容转向，在33师团这个联队后方扫射一通后，对准高地上回援的日军猛扫。

赵俊特种部队此次袭击的时间很短，完全参照古代游牧民族的轻骑兵战术，骚扰完了以后立刻高速撤出战斗，不与敌过多纠缠，以达到调动敌人为原则。

可他们这几十挺重机枪加上几百特种兵的攻击，已经让日军损失巨大，后方的工兵部队、通信兵部队等留守部队阵亡达到几百人。前面的步兵因为攻击不成会员的过程中被中国军队打死几十人。

更重要的是，这次突袭给骄狂的日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恐慌，原先他们以为镇守山头的只是支那一支不入流的部队，可刚刚的袭击表明了，支那人的精锐部队一直藏在暗处。他们不但武器精良，而且兵员素质一流，作战中枪法精准，协调紧密，根本不给对手任何可趁之机。

33联队不敢轻举妄动了。情报不明，让他们搞不清楚敌人到底还有多少部队在暗处等着他们，既然他们能够有魄力大举进攻并包围55师团，那么自己这个小小的联队也极有可能在他们的陷阱之中。

联队长迅速整顿兵力，并向师团部请求战术指导，要求师团部派遣野炮和更多数量的重机枪助战。

赵俊部队撤回去以后，迅速和胡云峰合并一处，重新接管原有的阵地，并开始利用这个难得的战斗间歇加紧改造工事。

例如，将战壕的后面全部削平，泥土全部加固在前方，两道防线之间增挖了数到交通壕，便于撤退和反击。两道防线之间的距离进行了改造，日军一旦突破第一道防线，则第二道防线可以居高临下用手雷和冲锋枪招呼。

至于两翼安全交给特种部队，胡云峰不肯拿特种部队去正面血拼，反正他的部队现在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两轮攻击下来，他的新兵团两千多人已经损失近四分之一，从来没这么惨过，而算算才击毙鬼子不到两百。加上特种部队的战绩，现在双方刚好打平。

至于新兵们，能活到现在的已经算是幸运，战场上的硝烟、子弹、火光还有残肢和鲜血已经让他们由当初的不适应到疯狂到完全麻木。现在留在脑海中的只有仇恨和对战争的厌恶。

赵俊在那边挖工事，胡云峰则抓紧时间做思想工作，将他们在这里阻击敌人的意义，讲鬼子如果从这里进攻云南后的惨状等等。最后还针对部队中云南人多的情况喊出了“保卫家乡”的口号。

这招果然管用，“保卫家乡，保卫亲人”，这话比任何空洞的说教都具体，小日本的残暴虽说不是所有人的亲眼得见，可自己的战友活生生被打死在战壕里，这是有目共睹的，战士们红着眼，高深喊着口号重新投入到工事的修筑中去。

“参谋长，你也真够可以的，带着这些新兵居然能收到现在？”赵俊不忘调侃。

“去去！你小子就是被军团长惯坏的，当初咱俩也在小王庄带过新兵，这些不比那时候强多了。”

两人说这话呢，可部队里一个连长不乐意了，“参谋长您这话可得罪人了，咱们那时候啥都不懂，可咱训练卖力啊，还亲手捅死一个鬼子伤兵呢。那是咱第一次杀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赵俊道：“瞧，当初的民兵现在都当连长了，好小子，争取当营长、团长！”

鬼子没有再进攻，因为他们没有重炮，不愿意在对方如此强大的单兵火力面前白白折损人马。

可赵俊和胡云峰两人觉得不对，鬼子本来就是增援的，可如今却按兵不动，这不是鬼子的风格啊，天快要黑了，鬼子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天黑了，我不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就烧高香了，难道他们还能发动夜袭不成？”赵俊鄙夷地说。

“说不准，不是夜袭就是炮击，你选哪样？”胡云峰笑嘻嘻地问。

“我一个都不选，最好就在这干耗着，等山下公路上的主力部队把55师团干掉再说。”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被围在中间的55师团现在除了大规模后撤外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虽然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后路已经被断，可大踏步后撤至少能让部队暂时摆脱中国军队的三路尖刀一般的进攻。

而在他们后面的独立第一旅，正在酝酿着一次大规模的夜袭，给增援的56师团以更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