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初上,柔和似絮。
但身穿迷彩服的小汉子们,却全身似火。
冬末春初的夜晚来得早,才七点半,天就暗了。
宽面马路上的灯光逐渐亮起,一家家夜宵店开始生炉子,有的已经开始烤肉。
一些挣生活费的大学生也开始出来,在边上的人行道上练摊儿。
陪跑老兵们的口号,相当社死:
“贵阳的街,漂不漂亮?”
“漂亮!”
“旁边的烤肉,香不香?”
“香!”
“香就多闻闻!以后还想不想来?”
“想!”
方淮半闭眼睛跟着大吼,前面套马杆的皮卡车迅速前行,拖得他没有任何休息的机会。
郝班长心里很清楚他的脚力不足,恢复力却极好,开得也不快,大约就十二三码。
平时一小时才十来公里,也不算快,但他们现在是背着空呼的。
方淮一路上,痛并快乐着。
除了他,7个义务兵全在一起锻炼,他系统里的任务完成度几乎半小时就会增加一点。
一个小时,方淮全身都是汗,他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只觉得前面车拉着绳子的刘剑锋就是他永远的目标,他只负责往前跑,班长喊口号,他就跟着嚎两声。
但是任务完成度已经增加了两点。
常明和韩勇,已经在三个路口之前就已经被甩丢了,黄永这会大概在追着他们跑。
负责观察路况的刘剑锋看到皮卡车路过了一个略带凹陷的下水道盖,怕方淮踩下去扭到脚,赶紧把绳子拉了一下,大声提醒:
“看路!沟!沟!沟!”
方淮其实听懂了,但随即装着有些迷糊地大声皮道:
“啊嘞啊嘞啊嘞!”
旁边的几人也开始跟风:
“啊嘞啊嘞啊嘞!”
“沟!老子喊你看沟!”刘剑锋气急败坏地又拉了一下绳子。
方淮已经敏捷地跨过了那个下水道盖。
刘剑锋这才火大地回头,敲了敲车顶盖:“郝排长!提点速!我看他一点都不累,还有心情唱歌!”
车子骤然加速。
方淮眼睛瞪大,眼神也清醒了:“班……班长!我错了!我错了啊!!”
……
两个小时后,皮卡车拉着几匹榨干水分的烂蒜回到中队。
一个个靠在皮卡车后斗子上,全身瘫软。
郝班长的原计划,是跑得差不多了,再带着人跑回来。
结果路遇大学城,路上全是一帮娇滴滴的妹子。
皮卡车后面还绑着个年轻帅气的兵哥哥,那回头率,老高了。
女大学生们都忍不住半羞涩半好奇地观望这种兵哥哥+**的精彩镜头。
郝班长情不自禁地绕着大学城多开了两圈。
等他看妹子看到位了,人也差不多全练废了,打死都跑不动了,只好让人全部上车上斗,把人全拖着回来。
没人知道跑了多少公里,反正出去的时候加满的油,表盘十格油高高的,回来少了一格半。
更悲催的是掉队的常明和韩勇,不知道跑哪至今未归。
黄永没带手机,联系不上,现在处于失联状态。
等到快熄灯的时候,三个人回来了。
连黄永都没功夫骂人了,一到中队门口,就嚷着要水。
喝完两口水,才又开始在前院大骂:
“叫你们往大路跑,你们绕什么路?”
随后传来常明不屈地争辩声:“班长!我说了,那儿我熟!我天天去买菜!大路可远了,多走好几公里!那边有个大铁门!穿过去,就是回来的路!”
“大门呢!啊?为什么关上了?!”
“我也没有大晚上去过啊!谁知道他们关门了?”
黄永怒吼:“尼玛,就为了爬那个大门,裤裆都给老子挂烂了!”
俩人还在楼下不停不休地吵闹,韩勇已经回到了班上。
方淮刚洗漱回来,看到眼神空洞地韩勇,浑身跟个难民似的就要往**坐,赶紧扶住了他,关切道:
“兄弟,你在哪弄的?怎么浑身都是泥巴?”
韩勇指了指窗外前院,嗓子干涩道:“他们爬门……我爬不上去,从旁边钻……钻过去……”
方淮憋着笑,又拍了拍他背后:
“你怎么没把空呼气归位到器材库,直接背回班上来了?”
韩勇“啊”了一声,随后又无力地像个树獭,一边脱空呼,一边慢悠悠道:
“哦……我给忘了,我还以为这东西是长我身上的呢……”
“得得得,我去帮你放吧!”方淮无奈地拿起空呼,往器材库走去。
今天晚上,拢共涨了5点任务完成度。
他们皮卡车回到中队以后,涨了4点,后来竟然又涨了一点。
估计这一点,大半都是韩勇贡献的……
今晚,中队的呼噜格外响,月光格外亮,方淮旁边的韩勇时不时惊醒,打个摆子,然后迷迷糊糊开始说梦话:
“我要回家,回家……嗯……”
……
翌日,中午。
方淮被郝成斌叫到四班学习室,接了个电话。
电话打了约莫20分钟,期间,方淮让郝成斌去拿了张银行卡。
舅舅已经带爸妈,陈沧去修改了合同,人家得知合约人竟是张支队长的姐姐姐夫,财务结算手续骤然加快,第一笔分红,也在他们离开之前打到了账上。
税后:一百零四万八千六。
1048600,元。
钱是早上11点到的,电话是中午1点20才打来的,可想而知,爹妈受到了多大的震撼,才需要两小时20分钟组织语言。
连舅舅都再次询问了他,这么多钱,确定要拿来捐设备?
方淮再次确定:捐。
随后让爸妈把38600的零头打到郝成斌卡上,剩下的,还舅舅一万,付设备定金,再给陈沧十万,差他的分红,打张欠条给他。
陈沧接了电话,也爽快答应了。
爹妈手里的100万,80万付定金,10万给陈沧,剩下10万,足以让他们在这里安顿下来,租办公楼,注册个家电代销公司。
方淮忍着心里的激动,平静安排完一切,等放下电话,才开始感慨万千。
真的有钱了。
100万,是他当兵当干部10年也存不下的钱。
刚才舅舅问他时,穷人乍富的心态穿过了脑海有那么几秒钟,方淮真想让爸妈把那些钱留着,但是很快克制住了。
重活一世,脑子里都是商机,但方淮已经意识到,再多的钱,也不过夜睡三尺床,一日三顿粮。
那三万八千六,才是这个世界回馈他的第一笔零花钱。
以后有了更多的钱,他也想用来做更多的事情。
自己和亲人,只要别再过穷日子就好。
妈的,先吃顿好的再说。
昨天晚上,一路上全是烧烤摊,给他馋得够呛,最想念的,还是在广州打工时的潮汕牛肉。
方淮走出学习室,把手机和银行卡递给郝成斌。
“班长,求你帮个忙?”
“咋了?”
“昨天……我和韩勇打了个赌……”
……
下午两点,郝成斌去了一趟中队部,随后开着买菜车,带着张洋和常明出去了。
仨人回来的时候,郝成斌拿出个哨子,“居居”吹了两嗓子,大嚎一声:
“全中队,楼下集合,搬牛肉!”
曹毅从二楼中队部露出个脑袋,大惊失色:
“我操,真买啦!”
郝成斌抬头,一脸疑惑:“我请假的时候不跟你说了吗?方淮叫我帮忙买牛肉!”
“擦,我刚才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你找个理由,出去找女朋友呢!”
……
两分钟后,大家在前院集合。
买菜的面包车车门一打开。
整个院子都是“卧槽”的声音。
很快,昨天韩勇和方淮单双杠赌了头牛的事都传开了。
昨天,张洋也没敢大肆宣扬,怕方淮就是跟韩勇开个玩笑,口头装个逼。
今天牛肉真买回来,整个院子都炸了。
“方淮,牛P!”
“这届新兵,我愿称之为最强!单双杠赌头牛,老子服了!”
方淮笑呵呵道:“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整个中队,喜气洋洋。
曹毅却骂骂咧咧地从二楼下来:
“我擦恁娘,韩勇,方淮,你们俩多大的仇,赌这么大?
方淮,你家不是穷吗?怎么有钱买……一头牛?!”
方淮不由得叉腰,笑道:“穷啊,指导员,穷得只剩钱了!”
后面的叶加洪跟过来,看着面包车里被塞得满满的大黑袋子被搬下来,露出里面的带骨牛肉,眼睛都快掉地上了:
“我尼玛……这两天,有家属的老兵,把婆娘娃儿全部接到中队来吃饭哈!大补两天!”
常明正提着一大袋子牛肉往食堂那边走,听到这话,停了下来:
“队长,吃不完,吃不完,连肉带骨500多斤,把一中队也叫过来吧!”
曹毅又教训起来了:“郝成斌!你买牛就买牛,给你徒弟省点钱不行?买这么大的!”
郝成斌无语:“你还嫌大?方淮让我帮他取一万五买牛肉,这头,7800,人家听说我们是消防队的,还便宜了200呢!
算了,你别劝方淮了,他和韩勇,土大款!爱赌多大赌多大!他们俩赌博,咱们全中队吃肉!”
旁边没装上B,有些落寞的韩总也大声道:“指导员,下次我请全中队吃海鲜!”
“歪日……”
“韩总大气!”
方淮听见,却撇了撇嘴:“你还请大家吃海鲜?昨天一晚上,你起码说了100多遍梦话,说你要回家!吓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下回跑步,班长们可得把韩勇看紧点!”
这话一出,空气为之一滞。
郝成斌清咳了一声:“嗯,对了,晚上义务兵少吃点,7点半跑步!吃多了,路上吐了我可不负责!”
在场的八个义务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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