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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所在的设计院离安倩的酒店虽然不算近,但坐七站地铁也可以直达。安倩来上海一个月了,慢慢地找到了附近的重庆餐馆,偶尔去吃碗酸辣粉,跟重庆的老板娘聊上几句,也不觉得黄浦江的水难喝了。待了几个月,她发现上海人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外,只是外冷内热,让人有点望而生畏罢了。

凯文辗转了几个单位,本想逃离设计院的,但做其他事情也处处碰壁。跟同学一起开公司吧,没想到成天需要喝酒应酬,他一个书生,哪里懂得那么多套路,常常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最关键的是,他这个率直的性格,根本搞不懂江湖规矩,一个业务跟进了很久,不清楚为什么人家就找别人签了。

人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惯性,爱情往往是孤独的衍生品。

安倩发了一条短信给凯文,告诉他自己换了一个号。凯文问:为什么要换号啊?

安倩回复:你打过来就知道了嘛!

手机屏幕显示这个号码是上海号段,于是,一肚子憋屈的凯文赶紧约安倩周末去看电影。

那天,电影院在放《哈利波特:消失的密室》,凯文选的是英文版,记得读大学那会儿,安倩最喜欢的就是跟他去看全英文电影了。荧屏上,马尔福放出一条蛇,哈利居然说起了蛇语。凯文刚想说,英语不算什么,蛇语才真的牛,却发现安倩抱着一堆爆米花睡着了,连续一个月的培训,她实在是太困了。

看完电影,把安倩送到所住小区楼下,凯文问她:“上面有人吗?”

安倩说:“有两个人呢!”

凯文抱了抱安倩,说:“早点休息。”

安倩抱着他不松手,不知道是有点犯困,还是想到了什么,她说:“凯文,你算过命吗?”

凯文有点吃惊:“为什么要算命?你信这个?”

安倩说:“原来不信,现在有点信了。”

凯文不再说话了,他不敢问下去。一直以来,他的命运都是由妈妈一手操纵的,虽然自己偶尔也想单飞,但妈妈总是那么英明伟大,他躲在后面似乎也很安全舒适。

然而,工作他是必须要换了,跟爸妈住在一起,像房间里装了一个360度无死角的监视器,没有任何的私人空间。一切的一切,还不是因为自己经济没有独立,所以寸步难行吗?

想到这里,凯文决定听从导师的建议,去导师推荐的上海金典建筑设计公司上班,公司的老板是比自己大几届的师兄。导师说过师兄的路子活,又在国外待过,跟着他混,有前途。虽然设计图纸真的很闷,但毕竟是自己的专业,有了导师的推荐,又有师兄罩着,在专业领域至少不用看脸色吃饭。

凯文开心地上班去了。

果然,师兄给他开的工资不低,瞬间让凯文找到了自信。师兄的路子似乎也真的挺广,哥儿俩走出去别人似乎都挺给面子。

慢慢地,凯文也发现了这个行业的一些灰色地带。

凯文感觉自己刚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师兄说:“你就是书呆子气,放心好了,到哪儿去找我们这种良心企业呀,你看我们至少到现在都没有豆腐渣工程吧?你师兄我好歹是建筑系的高才生,保证不出事,这是我们的底线。啊,听懂没?不出事,就是底线。”

工程倒是没出事,但人出事了。

两个业务员跑了同一家企业,各自托了关系,找了熟人,最后人家拍了板,把合同签了。两个业务员说好的,业绩一人一半,提成一人一半。后来,其中一个人翻脸了,说自己前期投入了公关费用,硬是要四六开。另外一个也不乐意了,说自己也送了人情,这是不是也得分一下?最后,师兄做主,把提成三七开,那个七就分给了那个平时听话的业务员。这下捅了马蜂窝,能谈这么大单的,多少都有些来头,结果那个得三成的业务员直接到住建厅把师兄和另一个业务员给告了。

凯文是设计师,也是师兄的助理,他能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当警察坐到凯文的办公室里,他才知道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向警察交代完情况后,他感觉自己老了10岁,他好累,也好困,身体里仿佛被抽掉了几千毫升的血。

他坐在地铁站光滑的椅子上,看着快速闪过的地铁,心里冒出无数绝望的念头。是跳窗,还是卧轨?

唉,算了,他怕死,又怕疼。

他也不想回家,最后,他坐地铁到了EL Bench酒店。

安倩刚刚给刘先生泡了一杯柠檬水送过去,便接到了凯文的电话。看到他失魂落魄地过来,安倩赶紧去员工通道口见了他。

凯文明亮的眼睛成了死鱼眼,脸色像是霜打的茄子。看着穿着高跟鞋还若无其事忙碌的安倩,凯文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好无能、好沮丧。

“倩,周末去我家好吗?”凯文拉着安倩的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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