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全是黑暗。

吴乐天拼命的睁开眼睛，可是却看不见一丝光线，他甚至怀疑自己失明了。

可是，他的双眼明明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宇航服依然穿在身上，氧气也很充足，他只是觉得周遭安静，不，是完全停止了下来。

天牢火箭发射时那骨头都要被震碎的超重感，和方才坠入大气层时的失重感，现在已经全部消失，除了那让他熟悉的重力，其它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然而，那种一切都停止的感觉并没有维系多久，很快，他觉得周遭开始动起来，他又重新被往上推去。

但这一次，并没有失重的感觉，更像是浮力的作用。

随着身体的动，他的大脑也重新运转起来。

“我应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吧......难道，我如愿以偿，回到了三年前的冲绳？”

如果真是这样，他简直不敢相信。

自从他落地东都机场遭遇张科和陈幽的盘问那时起，直到现在，他从未有过这种畅快的感觉，尽管他依然被宇航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可是，他知道他已经自由了。

恢复自由的感觉，真好。

多少个日日夜夜在天牢顶层的牢房里，在那与四面风景和头顶的天空无比接近却咫尺天涯的走廊上，在那峭壁边的放风场，他在脑海中构思了上千种可能性，反复推演、计算和抉择，最终选择了这条依旧没有太多把握的道路。

如果纯粹用概率论来计算，他能够以这种方式从天牢逃出来，已经可算是小概率事件，可即便如此，也已经是他所有可选项当中最大的了。

而这个小概率事件，也是由一系列散落在他曾经经历过的岁月当中的点滴汇聚而成的。

“空天调查局设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天牢的岁月中，他不止一次的回忆起当年跟宁不为和钟盛聊到这个话题。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年轻的探长，正处于最好的年纪。

“跨越国境，打击天空以及天空与地面的连接结点处的犯罪行为，保障全球化的沟通顺畅与安全。”

宁不为给的是非常官方的回答。

“哈哈，你小子专门吓唬年轻人，让我来......”钟盛却哈哈大笑。

他不急不慢的说：“告诉你，因为去联合国和国际刑警组织这样的机构当国际公务员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满足不了大家越来越多的需求，所以，就再设了一个我们这个机构，我们的员工都算是国际公务员，由全球各国政府养着的啊，包括你。”

“国际公务员......”吴乐天那会儿还不太愿意接受这个平庸的称呼，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精英中的精英。

看着吴乐天的表情，钟盛继续说道：“难道不对吗？小吴？你的身份就是国际公务员，你的收入全部是靠世界各国的纳税人给的。”

“可是......我觉得，我们的使命很伟大......”

“谁说公务员就不能伟大了？”宁不为已经体会到了吴乐天的言下之意，也理解钟盛的那丝调侃，便也饶有兴致的接过话茬。

“哦......”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太天真了，不要把公务员跟官僚系统连在一起，一提起这个词就满脸嫌弃的样子。”

“哦......”

“你看看联合国的那些大使们，哪个不是学历、能力和素质都是顶尖的？他们也一样是国际公务员啊。”

“哦......”

“别总是‘哦’啊‘哦’的，小吴，好好干，我们局很有前途的。”

听罢宁不为此言，钟盛又来抬杠：“嘿嘿，不要带坏后辈，说来听听，怎么有前途啦？”

“你......不说别的，我们的员工，尤其是你们调查部的探长探员们，工资就不说了，都要比肩跨国企业的骨干了，各种装备都很齐全，出差虽然多，但差旅待遇多好啊，而且，你们走遍世界，该认识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后不管是继续在局里干下去还是出去干点别的，这些人脉资源岂是其它行业能比的？”

“怎么就能认识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钟盛不懂装懂，一唱一和。

“能经常坐飞机的，不说是顶级富豪或者贵客，多少有点经济能力，或者工作还可以吧，难道你没发现，整体来看，空姐们都要比地面上的服务人员更漂亮一些吗？”

“嘿，你违规了啊，我们可必须用‘乘务员’这样的词。”钟盛抓住了宁不为的把柄。

“好，好，我改，乘务员的素质就能体现出来啊。这叫用脚......不，用翅膀投票。”

“嗯，听上去的确很高大上，不过，就这么一点吗？”钟盛继续问。

“这还叫一点？你的要求真高，已经是很多行业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了好吗？既然你问，我再说一条，我们的探员们，比如这个小吴，在全球各大国际机场口岸有自由执法权，跟当地警察一样的，甚至高于当地警察。这是多大的权力？”

看着两个老人在说相声似的拌嘴，吴乐天在旁边觉得挺有意思，他几度想插嘴，却一直没机会，现在总算逮着了：“可是，真有这么大权力吗？”

“当然，这是写在我们局的成立章程中的，也得到了各国政府的背书。”

“那......为什么我们的名头里没有‘国际’二字？”吴乐天不禁想到各色的冠以‘国际’名头的机构和活动。

”这是我的主意，“宁不为得意的说：”真正的国际组织才不屑于加上’国际‘二字呢，带’国际‘的往往没有那么国际，只有三五个国家而已。“

这次钟盛倒没有插话，于是吴乐天得以继续。

”嗯......如果我们有这么大权力，会不会成为我们的负担，或者说，太过于招摇了呢？还有，如何防止我们自己滥用权力？谁来监管我们呢？”他趁机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哟，年纪不大，想得挺多......”宁不为和钟盛这会儿难道的一致了一回，“月满则亏，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