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同居 (1)

同居最大的好处就是两个人哪怕明明在冷战,但只要彼此没有让战争升级的打算,就还得在同一屋檐下面对面,谁也不会轻易地夺门而去,冲动的那个人只会在和好的那天饱受揶揄之苦。兰翘和高子谦都是聪明人,所以他们谁也没有先轻举妄动,晚上两个人都不肯先说话,各自洗漱完毕后上了床,一人一边远远地躺下了。

第二天早上,高子谦显得很大度,对兰翘说那车你既然不开,我送你上班好了。

兰翘非常识时务,配合得没有拒绝。

上了路,兰翘开始后悔,高子谦驾驶技术很好,但明显还保留着英国的驾驶习惯,一不留神就把车往左边冲,几次三番让她险些尖叫。她不得以把高子谦从驾驶座上赶下来,自己爬了上去。

把高子谦送到公司门口,兰翘问:“你们停车场怎么走?”

高子谦指了指地下车库的入口,然后兴致勃勃地说:“我下了班去接你吧。”

兰翘马上把他一把推下去:“就你?还是我下班来接你好了。”

高子谦笑了笑,一点也不引以为耻:“那好,你记得来接我。”

兰翘慢腾腾地把车往自己公司方向驶去,这时正是上班的高峰期,柏油马路上的新车也好旧车也好几乎都是一步一挪,她叹了口气,一直梦想有车,可现在竟然觉得还是自行车最实用。新车里有一股特有的淡淡皮革味道,音响里放着的是她喜欢的一支曲子《Godisgirl》,甚至连香水座也是她喜欢的招财猫造型,可见高子谦背着她花费了不少心思,她心里不由得感动起来。

可是接下来兰翘又隐约觉得自己中计,每次两人一起出门,高子谦不是犯懒不肯开车就是上车直接把方向盘往左边打要么就并错线,害她一次次把他轰下去,她觉得纳闷,高子谦逻辑思维能力极为缜密,怎么会纠正不了这个习惯?

“故意的吧你?”她踮起脚去揪他的耳朵。

高子谦哎哟哟直叫:“我哪有,你试下八年的习惯一朝改变看看?”

兰翘只好不吭声了,每天任命地担任起司机的角色。

但是她总算想出一个挽救自尊的法子:“油钱归我。”

高子谦反问:“那我要不要付房租,包租婆?”

两人对视一阵,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的一天晚上,兰翘在家里接到一个电话,是张豆子老板约她出去喝茶。

兰翘一口应承,其实心里却有些踯躅,去是肯定要去的,问题是该聊些什么。公司重组势在必行,现在正是风头上,张豆子老板很有可能从此走下历史的舞台,如果此时向他靠拢,无疑自己的位置又要危险几分;可如果不去表示忠心,万一到时张老板全身而退了,她更是万劫不复;再加上自己是张老板一手带出来,慢慢地从成长再到委以重任,他们未尝不是伯乐和千里马的关系,她实在没办法做到落井下石。

她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正在逗弄Vodka的高子谦,如果这家伙这时候肯给个提示就好了。

但是高子谦和Vodka正玩得很开心,心无旁骛,似乎没什么精神搭理她:“嘿,兰翘你看,我教会了它玩一个新游戏。”

他拿手比成手枪的姿势,对着Vodka开了一枪,还配上一个旁白:“啪!”

Vodka马上肚皮朝上倒在地上,竟然还翻了个白眼,兰翘本来心事重重,眼看着面前这幼稚的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也忍不住笑起来。

“Vodka真聪明啊!”高子谦笑眯眯地奖赏了它一块饼干。

兰翘说:“谁叫它是你的brother呢!”

高子谦很得意:“那当然。”回头看兰翘换好了衣服,便问:“要出去?”

“张老板找我。”

高子谦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只是哦了一声。

兰翘有些失望,待转身要走,高子谦终于在背后道:“兰翘,万事皆在权衡。”他摸了摸Vodka的头顶,轻声说,“一个人到底是不是好的领导者,你比我清楚,别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判断……你们公司这几年的经营状况,你应该心里有数。”

兰翘心突的一跳,眼波一闪,想要静待下文,他却不肯再说什么。

见了张豆子老板,兰翘忍不住细细打量,这段时间压力倍增,他明显清减,往日容光焕发的神色黯淡不少,憨厚的招牌憨豆笑容也有些僵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落寞。

说了几句客套话又缅怀一阵过去之后,张老板终于开门见山:“兰翘,你跟我也有四年了,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的为人你很清楚,你的能力我也完全了解,如果现在要你重新跟我打江山,你愿不愿意?”

兰翘一怔,心里顿时明白,看来这次真是大势已去,HAPPYHR只怕从此就要改朝换代。张豆子老板也是做人力资源出身,最擅长用言辞打动人心,适才那一番凭吊过往的话让她心有戚戚焉,如果不是临出门前高子谦的叮嘱,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愿意跟你同进退。可是话到嘴边,终于又收了回去,斟酌半晌之后笑道:“我当然愿意,不过这事若是早两年就最好,我肯定是义不容辞……老大,你也知道,我毕竟今年30了,现在也有了稳定的男朋友,不定哪天就结婚、生孩子,到时候肯定一心二用、还要拿大假。如果不能百分百把精力投入进去,我会觉得对不起你,反而辜负了你的心血。”

张老板愣了片刻之后便勉强笑了笑:“那也是,女人还是以家庭为重比较好,你现在已经有了如意郎君,再大的风浪也经得起……对了,几时跟欧阳先生大喜,记得要发帖子给我。”

兰翘一下没回过神来,呆怔一晌方道:“欧阳?”

张老板道:“你就别瞒了,远图这个Case你拿的真是漂亮,人财两得。”

兰翘一下急了,都怪她平时太注重私人,所以公司里没有一个同事知道她的男朋友是高子谦,她连忙下死劲澄清不是那么回事,她的那一位其实是另有其人。

张老板却暧昧地挤了挤眼睛:“兰翘,30岁还能找着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只能说明你的魅力,藏着掖着干吗啊?如果不是欧阳,谁能那么大手笔送你奥迪?你的薪水多少我还不清楚吗?你们这半年走得这么近,欧阳为你破了多少规矩,全公司上下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停顿一下,语重心长地道,“兰翘,你以后成了远图的老板娘,我们还多得是机会打交道,对吧?”

原来末尾这句才是重中之重。

兰翘有些冒汗,看来自己与欧阳博的桃色绯闻在公司已经深入人心,可这时也不好意思在张豆子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告诉他,她的男朋友竟然是丁兮的人,HAPPYHR的资产清核就由他全权负责,只得长叹一声,暗想这下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再过了几天,HAPPYHR全体员工同时收到两封简明扼要的邮件,第一封由张豆子老板发送:自今日起本人辞去HAPPYHR公司总经理职务。

第二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丁兮发布的:感谢Tom张先生历年来为HAPPYHR公司做出的奉献,他离职后职位将由Jim张先生接任,HAPPYHR所有日常事务一切照常进行。

Jim张先生毕业于哈佛大学,来自全球500强企业H.l集团,曾历任该公司大中华区人力资源总监、销售副总监,是全国各大猎头公司的明星人物。要挖到这样一个人,明显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一切只能说明丁兮早已万事成竹在胸,连后续人选都一早准备好。

兰翘撑着下颌望着电脑屏幕发呆,心中很不是滋味。

HAPPYHR还是HAPPYHR,甚至两任总经理都姓张,不过是从Tom张换成Jim张而已。但是HAPPYHR由张豆子一手创办,他才是始祖,却因为急功近利,贪图大笔的风险投资而断送了自己的基业。丁兮手段狠辣,逼宫成功,如今无异已成为了HAPPYHR幕后的女王,而自己算是前朝旧臣,就算不被新boss清算,但凡稍有骨气,都应该递上一纸辞呈才对。

可她却没有这样的骨气。

张老板失势一事,兰翘嘴里不说,心中却对丁兮诸多不满,这份心思或多或少也流露到高子谦面前。

“古时候这叫什么你知道吗?谋朝篡位!”她带着一脸不屑对高子谦道。

高子谦面带微笑,低头整理自己摆了满桌的资料,不紧不慢地回答:“每一个朝代的开始都起源于谋朝篡位。”

“而你是帮凶,如果这次我丢了饭碗,你要负连带责任。”

“NO!”他摇了摇头,“我只是推动这件事情按照合理、合法程序进行的人。”

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繁忙程度世人皆知,高子谦刚一回公司已经忙翻了天,兰翘小小的书桌上堆满了他的文件,弄得她只好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到沙发上,

“现在倒是不怕我泄露行业机密了吗?”她揶揄着说。

高子谦抬头轻笑:“我带回来的都是不涉及保密条款的。”

他想了想又说:“你不要一直心存芥蒂,既然你们公司那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也可以私下来讨论一下——兰翘,老实说,我觉得人在别的地方要感性多一点,但是工作上必须理性。你们公司以前的那位……实在不是个做大事的人。”

兰翘忍不住反驳:“你跟他面对面的时间不会超过2个小时,凭什么下这样的判断?我跟了他四年,比你更了解他的为人,HAPPYHR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

“可是从数字上来看,你们公司的发展并不理想——最起码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得到那么大一笔风险投资,三年内最少应该在全国成立十二家分公司,而你们只开了三家,还只是二级城市,北京、上海、广州几个一线城市根本都挤不进去,销售额的增长也绝对跟投资不成正比。而且,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你们公司的账有问题,说起这个,看到你们公司账目的时候,我都好笑,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胆大包天好还是愚蠢至极好。你们财务好像就是他表姐对吧?我早就跟你说过,数字是世界上最公平、最有逻辑的东西,不是只要把账做平就可以敷衍了事,如果连这些都查不出来,还要我们会计师事务所做什么?”

兰翘不由得一愣:“你是说?”

高子谦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事没有闹大,兮姐实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兰翘呆立半晌,扑到沙发上,把头埋了下去。她聪明剔透,不需要高子谦明说,心中已经如吃了萤火虫般敞亮,张豆子老板做人事出身,喜欢跟人打心理战,比如当时重用黄达,就有牵制其他部门的意思在内。但其实作为商人来说,远不如欧阳博精密、大气,甚至还有些小家子气。其实她早就隐有耳闻他私下的一些小动作,比如将互换的资源做成支出账,又让她免费为一些所谓的“朋友”做过猎寻。

宝慧其时皱眉:“兰翘,哪有市场部经理和财务都是老板一家子的道理?这两个部门一个管进钱,一个花销最大,只有民间黑作坊才会把这么重要的职位给自家亲戚,为的不过是做私账。你要慎重,跟对老板比跟对公司更重要。”

她当时还一笑置之,现在想起来,也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兰翘怔怔出神,高子谦走到她旁边,用胳膊揽住她:“既然大局已定,还想那么多干吗?”

兰翘埋头闷闷回答:“我是前朝余孽,怕被你的兮姐铲除。”

这几天她一直在计算银行存款够多少日的花销,同时留意行内的新动向。

高子谦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不用担心,风险投资人不参与公司经营,她不会管这些小问题,再说你们不是已经有新的CEO了吗?”

“万一人家要斩草除根怎么办?”

“那就换别家呗,资深猎头还怕找不到工作?那全天下人都要失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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