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柏远额角的冷汗滴落下来,他攥着汗湿的手心,心口惶急。
“怎么可能?这首诗是我作的!”任怀月听到小皇帝这么说,大声反驳。
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诗仙、诗圣,这个世界的文学落后很多,之前她随意流露出去的几首诗,都被人捧成大家之作。
若不是她年纪太小,拿出太多诗会让人怀疑,否则她会直接将三百首拿出来。
让这些落后没见识的古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才女。
任柏远呵斥:“怀月住嘴!”
“这诗确实是我作的。”任怀月昂首挺胸,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夫子可以为我作证。”
宁素萱点头:“陛下,民女可以作证,怀月是自己写的这首诗。”
任柏远一个头两个大,第一次想将她们俩的嘴缝上。
小皇帝见她们两人说得这么义正言辞,一时有些犹豫,看向旁边的孟鹤雪。“太傅,朕难道记错了?”
“陛下没有记错。”孟鹤雪淡淡出口,他望向任柏远。“永宁侯你也说这首诗是你女儿作的?”
任柏远忙跪下:“臣,臣……”
孟鹤雪移开目光,看向任怀月。“任大小姐是什么时候作的诗?诗稿有吗?”
任怀月道:“我是今日作的诗,为了给我母亲庆祝生辰,没有诗稿。”
孟鹤雪再问:“既然你说这诗是你作的,那你说说这首诗想表达什么?”
“借酒消愁,感叹怀才不遇。”
前世的任怀月虽然高中没念完,但她还是记得当时上课时,语文老师说过的话。
但任怀月说完这句话,宴席中有人发出一声嗤笑。
瞿御史道:“你也知道说的是怀才不遇,一个五岁的小孩哪来的怀才不遇。而且今日是侯夫人生辰,不知道任大小姐怎么得来的灵感?”
没等任怀月说话,瞿御史高声说:“半个月前,梁州城学子聂轩在望怀阁喝酒,酒醉之后,摔破酒碗,洋洋洒洒写下这首诗,一时成为京中绝唱。”
“任大小姐,这首诗除了一些内宅妇人没听过,满京城学子,文武百官谁没听过这首诗。”
“任大小姐就算抄袭,也换一首不那么有名的。”
随着瞿御史的话,任怀月的脸色越来越白,也没了之前的自信了。
她惊恐地想到,不会也有人跟她一样从异世穿越而来,所以才比自己提前半个月写出这首诗。
任怀月脸色多变,众人只以为她是心虚了。
小皇帝今日来就是为了见见永宁侯夸上天的女儿,没想到这么让他失望。
小皇帝愤怒:“永宁侯这就是你整日挂在嘴边的小神童?一个抄袭别人诗作,还洋洋得意的人,亏得你夸得出口。”
任柏远低下头,惶恐地说:“臣也不知道怀月她怎么……臣有错,望陛下恕罪。”
“荒谬!”小皇帝一拍桌子,所有人惊得都跪下了。
任怀月咬紧了唇,四周围望过来的眼神,让她难堪至极。
宁素萱也羞红了脸,神色惶急。若是任怀月被指抄袭,那她一样逃不了。怀月只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别人只会以为是她在背后教唆。
宋云初冷眼看着,嘴角扬起。
小皇帝发了一顿火,甩着袖子离开了,任柏远急忙忙追上去。
留下的宾客面面相觑,宋云初笑着说:“今日感谢大家来庆贺我的生辰宴,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我请了春台班来府上唱戏,一会儿大家可以去花园里喝茶听戏。”
春台班是京中有名的戏班,戏班里的云楼先生唱功一绝。大家听到今日云楼先生也在,不由都留了下来。
任怀月哭着跑了出去,宁素萱看了一眼宋云初不甘心地跟了出去。
宋云出偏头神色柔和下来:“刚才有没有吓到?”
宋星洛摇了摇头:“没有,有娘亲在身边,洛洛不怕。”
宋云初揉了揉她的脑袋,对身后的春夏吩咐:“一会儿看紧了洛洛,别让别人欺负她。”
春夏点头:“夫人放心吧,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小姐。”
宋云初之所以答应大办生辰宴,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要借此动一动侯府的财产了。
之前她为了侯府家业,不仅耗费心血将几个商铺起死回生,还将自己的嫁妆都搭了进去。
侯府老夫人只管图享受,从来不管中馈账目。
既然如此宋云初要慢慢将属于她的东西转走,这一世她再不会为侯府付出什么。
另一边小皇帝沉着脸大步往外走去,孟鹤雪跟在他身后,脚步不疾不徐。
但小皇帝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眼珠子转了转,他不想这么早回宫去。他好不容易同意让太傅同意他出宫,现在就回去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出宫游玩机会。
孟鹤雪淡声道:“陛下该回宫了,今日的书还没读完。”
小皇帝正绞尽脑汁想着借口,就见任柏远匆匆追了上来,他忙向任柏远打了一个眼色。
任柏远能成为小皇帝跟前的红人,是有本事在的,他忙说:“陛下,今日府中请了春台班的云楼先生来唱戏,陛下可想听听?”
“好啊。”小皇帝一口答应。
孟鹤雪拧起眉,不太赞同。
小皇帝道:“等回去后朕会将书读完的,太傅大人不用担心。今日有云楼先生的戏,太傅也听一听。”
孟鹤雪没有反驳了,只是淡淡扫了任柏远一眼。
任柏远面色讪讪,光风霁月的首辅大人怎会听这些吟风颂月的靡靡之音。
但小皇帝喜欢,小皇帝年纪还小,坐不住,也看不见枯燥的书。
任柏远这才有机会将小皇子重新请回府,好找机会弥补之前因任怀月而失了的帝心。
午宴之后,宋云初安排宾客去花园里听戏,还安排了茶水和点心。
这时任柏远的小厮过来,偷偷在她耳边说,小皇帝在花园凉亭里,让她派几个懂事机灵的人去服侍。
宋云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前世任柏远就是如此得的帝心,任柏远是侯爵出生,他学问不算顶尖,但勋贵子弟间爱玩的他都玩得很好。
上一世小皇帝也是被他如此哄得开心得很,到了后来小皇帝谁的话都不愿听了,而只愿听任柏远的话。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表面温润从容,背地里溜须拍马的男子,最后却废了小皇帝,自己坐上那位置。
宋云初敛下思绪,挑了几个人,让他们端着茶水点心跟她去凉亭。
半路却撞见了孤身一人,负手站在一棵桃花树下的首辅大人。
宋云初忽地想起一事,任柏远之所以能废掉小皇帝,是因为在此之前,小皇帝将他的太傅,也就是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孟鹤雪下了狱,判了死刑。
还是死刑中的凌迟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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