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原拿不准饕餮兽口里是不是机关,看着身后已经淹到膝盖的同伴,他们也没别的选择了。他长出一口气,狠狠心把密宗金匣塞进兽口。
说来也奇怪,密宗金匣仿佛是专门为饕餮嘴制作的咬物,被严丝合缝卡进饕餮嘴里。
饕餮铜兽怒目喷张的眼睛一动,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金质眼珠猛地凸出眼眶,这极有可能是开门机关。
郑原不管三七二十一按动两颗眼珠,咔哒一声,玄铁铜纽墓门缓慢向上抬升,须臾片刻,已经可以弯腰过去!
“成了……成了,大家别再犹豫了,赶紧过来。”
郑原等所有人进入墓门内部,旋即把兽口里的金匣拿出来,一阵轰隆响动,墓门**起一层纷乱尘埃彻底关闭,众人气喘吁吁坐在墓道地面,庆幸他们在淹到半身前进入殿撵将军墓。
“老郑,湖里的水不会倒灌进来吧!”
郑原看李凯门有点担心,不给他吃个定心丸,还真有可能消停不了,他打开手电筒照着墓门:“刚才墓室开门时,涌进来不少湖水,可是你看墓门里面有水吗?”
李凯门注意到自己就靠在墓门上,没感觉到凉意,肯定是身上没浸水,郑原继续解释:“这座墓虽然做成了左右开门的式样,实际上却是一道上下推拉的闸门,它的关合方式决定了它的开口跟水接触很少,即便真有少量水跑进墓室,也会被墓门下方的排水沟槽给排干净。”
他顿了顿,以近乎确定的语气说道:“如果这座墓真的防不了水,千年的时间早被泡的七荤八素了,墓门一关,完全把湖水都阻隔在外界,一滴水都漏不进来,可见唐朝封墓技术之高。”
“那就好,哥们得生把火把衣服烤干,要不然穿着湿漉漉的,难受死了。”
李凯门拿出包里带的打火机,啪嗒一声,还没把易燃木材点燃,墓道两边的灯龛忽然起了鬼火,一盏借着一盏被点亮。
俗话说人点蜡鬼吹灯,李胖子活了那么大还没见过鬼点灯,吓得哇一声把打火机扔出去:“这……这里面不会有鬼吧?我的妈呀,薛破延老祖宗,您大人有大量,我们不是故意来刨坟,您可千万别生气啊……啊呀!”
郑原看着李凯门跪地祷告的怂包样子,笑着把他拉到壁龛前:“胖子,你仔细看看哪有什么鬼,灯油的颜色呈灰褐色,里面绝对混了鳞粉,鳞粉和灯油挥发进墓室,只要见了明火肯定被点燃,你刚才拿的打火机就是明火,别自己吓自己了,你这一捣鼓,倒是让我们省了手电筒了。”
郑原和释尊老喇嘛借着众人休息的机会,随着灯龛晃悠的光芒,仔细浏览这条墓廊:
殿撵将军墓廊长度大约在六十四米,宽约五米,最多可以并排停下两辆马车,长廊每隔六米就会同时并列一排石灰色方柱,柱首以不同姿态卧坐麒麟石像,柱身遍布鬼脸图腾,左右柱台各挖出六边形灯龛,青铜质地的油灯长明不灭,十根石柱隔开的空间绘制着一幅幅精美的唐朝壁画。
他跟着释尊老师傅一路看过去,壁画的内容多是跟薛破延的生平有关,以单幅画为主题共分为十个篇章,分别是武曲星降世、天纵英才骨、仕与帝王家、护主入吐蕃、回首望长安、骁勇涉山海、封为殿撵将、异域多梵音、僧武奏管弦、雪域埋忠骨。
唐墓壁画素以特色鲜明、色彩丰富、简约大气为特点,眼前的壁画又是唐蕃文化交融的产物,既有西域的飘逸洒脱,又有唐画的鲜明特色,可谓融合了雪域汉地的绘画之精华。
千年的历史,让所有壁画跟空气接触氧化,呈现出微微泛红的色泽,在烛火的明灭辉映中更显得色彩浓烈、大气磅礴,充满历史的厚重古朴!
郑原浏览完墓廊所有壁画,仿佛隔着千年在跟墓主人对话!
他望向最后一幅《雪域埋忠骨》,这幅壁画以褐红色为基调,一个披着法衣袈裟的高僧稳稳坐在莲花座中,他身后即是佛法灵火,连万丈连绵的皑皑雪山都被七彩虹光照亮,穿袍衫、举哈达的牧民在祥云彩虹里载歌载舞,这本来就是一个很吉祥的意向。
但是随着视野转向壁画下半部,画风突变,高僧莲花座正下方摆着一个安葬石,一具穿着唐制明光铠的尸体平躺其上,面上覆盖着青面獠牙、形如罗刹的恐怖面具,安葬石以外的区域全都是乌黑卷云,似乎还有炼狱恶鬼藏匿于尸山血海,它们齐齐伸出手要抓住尸体,但是被大僧的佛光灼烧,一幅痛苦又恐惧的神色!
“释尊老师父,其余壁画意向都很吉利,您看着幅画为什么跟其他的不一样啊?”
老喇嘛被郑原叫过去,仔细浏览完这幅壁画,给他解释这一原因:“传闻修行到大圆满境界的高僧,肉身在圆寂时会化为一道彩虹,前往清净空行净土。无垢光尊者曾在《句义宝藏论》中记载,修习密宗佛的上等瑜伽士有四种虹化法相——无微尘成就像、度他众虹身像、光身虚空像、肉身虚空像。壁画里的神修大僧就是第二种——度他众虹光身法相,画中的状态就是密宗佛记载的‘现前虹化’,指的是大僧在虹化时以佛火焚烧全身。”
释尊指着下半部分壁画,双手合十念了一段经文,开口说道:“佛教有六道轮回,薛破延将军作为将领,一生征战杀伐,按照佛教的理论,根本就被排斥于极乐净土之外,但他舍弃个人荣辱得失为公主护撵保卫、余生守唐蕃,为成就唐朝和平繁荣贡献了力量,死后又成为佛眼镇魔局的重要部分,属于凡士有大德造化,早就可以西登极乐,只是需要有一个人为他在前方引路。”
郑原吐口而出:“引路之人就是神修?”
释尊嘴角微笑点点头,道:“孺子可教,壁画的下半部分描绘了神修与地府争薛破延肉身的情景,恶鬼罗刹惧怕佛光,纷纷逃窜进尸山血海,这幅画代表文成公主对薛破延将军的祝福,是她所希望的结局之一。”
老山甲看郑原和老喇嘛一直停驻在最后一幅壁画前面,走过去调笑道:“小郑兄弟,您两位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吗?”
郑原摆摆手:“端倪倒是没看出来,不过我觉得唐朝时还没有废除殉葬制度,根据墓主人生前的社会名望和财富地位,往往殉葬一部分奴仆、奴隶,西域诸藩更是殉葬风俗最普行的地方,在通往主墓室的路上应该是有陪葬墓!”
老山甲听见郑原这样说,忙不迭竖起大拇指:“还是小郑兄弟有见识,你说的正对,我刚才瞧了一路才觉得蹊跷,这长廊有陪葬墓,只不过被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在哪?”
老山甲用指节轻轻敲打壁画,眼神示意郑原仔细听,长廊回响的清脆石音表明壁画是空心的,他魔怔了一般,在其他壁画周围敲击墙壁,全都是沉闷声音,这说明主墓门两侧的壁画全都是空心的,极有可能是陪葬墓!
郑原一句话,把坐在地上休息的诸人都叫过去:“伙计们,我们有活儿干了,我们把墓门口两扇壁画推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个人的力量哪比得上九个人的力量,任你壁画再沉重,用力推拉也明显松动,郑原眼见老山甲和自己的猜测成真,呼着号子一鼓作气把壁画推开。
壁画轰隆启动,大家眼前随即**起一层厚重尘埃,石壁后面的空间显露出来,李凯门打开手电筒看清里面的东西,大喊一句卧槽,吓得后退好几步!
“陪葬墓”顾名思义肯定是陪葬奴仆用的墓室,眼前的陪葬墓占了墓廊的一半长度,郑原走进陪葬墓,四面墙壁绘制着无数恶鬼魔王,眼睛所至全都是白花花的骸骨,甚至有些白骨上还有森然绿光,如同一座“室内乱葬岗”!
释尊老喇嘛走到白骨堆上,眼里流漏出不忍和可惜:“殉葬讲求事死如生,墓主人会把生前所享受到的一切世俗事物全都搬进陵墓,殿撵将军也不例外,地面任何一副骨头,都有可能是他士兵、奴隶、兵器、车马、妻妾,可叹哪怕是薛破延这样的忠正清流将领,也有其历史局限性,逃不出封建时代的禁锢!”
“老师傅说得对,什么事死如生,人死如灯灭,什么殉葬,那都是妥妥的封建迷信,咱们要不把另一个殉葬墓也打开,说不定还有什么新的发现?”
郑原知道老山甲想的什么,他迫不及待想找到陪葬墓,估计是想得到唐朝的陪葬品,只是他没想到薛破延的陪葬品除了死人骨头啥都没有,根本没有金银财宝和玉器字画,脸上的丧气遮都遮不住,他连忙把主意打到另外一个陪葬室身上。
郑原看穿不说破,支应众人把另外的壁画也原样推开,李凯门原本还以为又是一房子死人骨头,却没想到左边的陪葬墓室比右边要气派豪华不少,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像墓穴,无限趋近于佛堂道观,他惊呼出声:“嚯~这里面可比刚才气派多了,至少没有死人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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