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星夜漫步遇幽会，真情触动爱萌放

晚霞映红，朗秋坐在暮色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雨儿过来说道：“格格，该用膳了。”

“嗯。”朗秋点了点头后才站起来进屋去用膳。吃到一半便听到外边有匆匆的脚步声经过，“雨儿，你去看看是不是福茂回来了。今儿个是苏州街最后一天应该会早回来。”

雨儿走到窗口张望了一下回答道：“是啊！是福茂回来了。”

朗秋微微点了点头道：“十日下来他也辛苦了，雨儿，把留下的各色苏点送去给他。”

“给他？”雨儿愣了愣说道：“格格，那不是您留下来自己吃的吗？”

“我又不想吃了，扔了也是可惜，就给他吧。”朗秋边吃饭边说道。雨儿点了点头拿着点心匣子便去了。

福茂刚回来只觉得一身的汗，回到屋里便把褂子脱了**着上身擦身子。突然“嘭”的一声门被踢开了，“谁啊？”福茂一转身看到雨儿站在门口。

“啊呀！你怎么光着身子啊？快把衣裳穿上！”雨儿侧过脸去说道。

“是！是！”福茂边穿衣服边说道：“不好意思，冒犯了雨儿姐姐。”福茂穿上了衣裳，“好了。”雨儿这才转过脸来。“雨儿姐姐，这会儿您不在格格跟前儿当差怎么来我这儿啦？是不是格格有吩咐？”

双喜撇了撇嘴说道：“我才懒得进你屋里呢！喏！”雨儿把点心匣子往桌上一搁，说道：“这是格格赏你的。苏州街上最有名的点心！”

“格格赏我的？”福茂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打开匣子一看果然是精致的苏州点心，而且品种很多。“我做了什么格格要赏我点心吃？”

“哼！我也想知道。”雨儿说道：“我要回去当差了，你记得去谢恩。”

“我这就去！”福茂说着就要去磕头谢恩。

“等等！”雨儿叫住了他，“你一身臭汗！去了格格还吃不吃饭啦？洗漱干净了再去！”雨儿回到格格屋里，满脸的不高兴。“格格，奴婢觉得您对福茂好得有些离谱。”

“嗯？为什么这么说？”朗秋抬头看着雨儿问道。

“不知道！总之奴婢就是觉得格格您对福茂很好。您向来都不喜欢使唤太监的，为什么对他却另眼相待呢？”雨儿不解的问道。

朗秋放下了筷子说道：“他是八哥哥的奴才，八哥哥很喜欢他。我自然要待他好一点。”

“可是您对他不是好一点两点呢！”雨儿噘着嘴说道：“这小子愣头愣脑的，真不知道八阿哥喜欢他什么？机灵听话的奴才多的是，可八阿哥却偏偏喜欢这个傻小子！”

朗秋笑了，“福茂有很多好，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说道这里就听到门外福茂高声说道：“奴才章福茂叩谢格格恩赏。”

“让他进来吧。”朗秋吩咐雨儿道。雨儿便把福茂领了进来。福茂进屋后刚想跪下再次行礼，朗秋见了便说道：“免了，站着说话吧。”

“谢格格！”福茂垂手站在一旁。

朗秋抬头看他，此时福茂已经按照雨儿的吩咐洗漱干净，一身整洁的衣服让他显得特别精神。朗秋笑着问道：“吃过饭了没有？”

“回格格的话，奴才已经吃过了。”福茂回答道。

朗秋看了看天色，此时已经酉戌交替时分，夜色降临、明月当空、繁星密罗。“今晚的夜色真美，福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格格，奴婢陪您去吧。”雨儿说道。

朗秋摇摇头道：“不用了，适才在苏州街遇到五格格，她说要借上次皇阿玛赏我的那个转心瓶玩儿，你替我送去。记得一定要小心，这个转心瓶可是官窑的上品。”

“噢！”雨儿看了一眼福茂道：“你可要好好跟着格格啊！别去太黑的地界儿，格格怕黑。也别去湖边儿，夜黑看不清路会出事儿的，还有……”

“行啦！你放心的去吧。”朗秋笑道：“真罗嗦！将来怎么找婆家呀？”

雨儿笑道：“格格您取笑我！”

雨儿抱着转心瓶出去了，朗秋披上一件外衣后说道：“我们也走吧。”

两人便出了秋思斋往御花园走去，两人穿花廊、过假山、花色摇曳、微风送香。御花园在银色月光下的样子显得宁静深沉。

“格格，小心！”福茂看到就要过鹅卵石的花径便提醒道。

朗秋微微一笑，说道：“福茂，你走近一些，跟我说说话儿。”

“嗻。”福茂走到朗秋身边与其并肩走着，朗秋身上的香气又一次沁入福茂的心房，他时不时地用目光瞟着朗秋，目光里着实有了一种爱慕的色彩。

“这十日你在苏州街一定忙坏了吧？”朗秋轻声问道：“我看到很多孩子围着你的摊子。”

福茂笑道：“奴才自小学这门手艺，但进宫之后就没了用处。没想到还能在苏州街上派上用处，看到很多人喜欢奴才做的面人儿，奴才真的好开心！奴才要多谢格格推荐奴才去呢！”

看到福茂高兴，朗秋的心情也愉快起来。“看你开心的样子，这是让你去当差又不是让你去当官？有这么高兴吗？”

“那当然！”福茂脱口而出。不过马上意识到自己太过喜形于色了，忘记了自己在跟主子说话，于是忙说道：“格格恕罪！奴才一时忘了规矩。”

朗秋笑着摇摇头道：“不要紧。平日里见你少有笑容，但在苏州街这几日你却常常将微笑挂在脸上。想必是平日里的繁文缛节把你弄得谨小慎微，今后没人的时候你就不必太顾虑宫里的规矩了。”

“这……”福茂低着头说道：“奴才不敢在格格面前造次。”

“你每日愁眉苦脸的，我见着也不舒服。”朗秋说道：“既然跟了我，就像雨儿那样儿随便一些。”朗秋看到湖面上映着一轮银月便道：“我们去湖边走走。”

“格格！夜黑了还是不要去了吧。”福茂还没说完就见朗秋快步往湖边走去。福茂忙赶上去说道：“格格，小心脚下！”

这时候听见假山后头有“嗦嗦”的声音，似是有人拨弄花草的声音。朗秋和福茂寻声看去，只见有两个人影一动便不见了。“咦？是什么人？”朗秋见了便要过去看。

“格格！不要过去！”福茂栏着说道：“许是守夜的太监罢了。那儿都是花草，别弄脏了格格的鞋子。”

朗秋今晚似乎兴致很高，笑着摆摆手说道：“没事儿。”还是往那儿走去。福茂只好紧紧跟在她的后头。两人轻声走到假山那儿，就听到假山背后有人说话，朗秋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让福茂不要出声儿。然后就侧耳倾听起来，福茂也竖起了耳朵。

听声音是一男一女，似是一对情人。两人过于专心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后面偷听。他们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女子像一只害怕的羔羊在男子胳膊底下轻轻地颤抖着身子。看样子他们已经亲热了多时，男子有些不由自主，用手在女子身上抚摸着，除了他们俩急促的呼吸声外什么响声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女子仰起头来对男子说道：“我们就老这样吗？一辈子偷偷摸摸的？”

“你不嫌弃我，我就娶你！”男子动情地说道。

女子略显娇嗔的说道：“我们都到这一步了，你还说这话？我何时嫌弃过你？”

“我是怕耽误了你。”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当了太监就成了废人！将来你就会后悔了。”

听到这里，朗秋和福茂也猜出了十之八九，这两人一个是小太监一个是宫女。朗秋似乎听得很认真，她很想知道小太监这么说之后那个宫女会怎么说。

只听得那个宫女说道：“我不嫌你，只要你真心待我好就行了。”

“真的吗？你可要想清楚！我是个太监，做不了一个男人能做的事，将来还会断子绝孙！你真的不嫌弃我？愿意跟我一辈子？”小太监显得有些激动。

宫女轻声说道：“嗯！我愿意！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丈夫，即使将来无儿无女，但只要你陪在我的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他们的说话的声音虽小但发自肺腑，情感真切，就连朗秋听了也不禁为之动容。小太监和小宫女又激动了一阵，一会儿，宫女竟然兴奋得呻吟起来，不停的唤着“亲哥哥，亲哥哥。”

那个小太监也喘着粗气儿说道：“好妹妹！我会待你好的！好妹妹！我的亲妹妹！”两人身边的花草被他们弄得“嗦嗦”作响。

朗秋听了顿时满脸涨得通红，赶紧抬起身子转过脸去要走。没想到这时候福茂正挨着她站在身后也倾着身子，两人的脸正好碰在了一起。“哎哟！”朗秋叫了一声。

这一声可惊坏了假山背后私自约会的那对情人。他们吓了一跳，赶紧穿衣服从假山后头爬了出来，抬头一看见是皇上的四格格，吓得两腿发软跪在地上。

小太监连连磕头，“格格开恩！格格开恩！千万别把咱们的事儿传出去！传出去了毁了奴才不要紧，若毁了她奴才就是死了也不安心啊！格格开恩！”小太监不断的央求着。

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小太监竟然还惦着身边的她，此番情意可见深厚。朗秋不禁瞟了一眼身边的福茂，突然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若是换了他，他是否也会如此？

这时候那个小宫女也哀求道：“格格您是活菩萨！您就饶了他吧，是奴婢不守妇道，奴婢坏了宫里的规矩，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福茂看着这宫女为自己的情郎哀求，心里不免一动，他看看跪在一旁的小太监，心道：这小子虽然净身当了太监，但老天也算是眷顾，给了他这么个实心爱他的女子，即便是死了也不枉在这尘世间走一遭了。福茂偷偷窥了一眼身边的朗秋，心道：他们总算也是爱过一场，可我呢？就只能看着她、守着她，直到她出嫁吗？

一对小情人哭得跟泪人儿似的，这情形让朗秋和福茂都有些尴尬和难堪。朗秋对他们说道：“还不快走！”

小太监一听连叩了几个响头，拉着身边的相好就转身走了。福茂替他们松了口气，于是向朗秋看去，两人的目光正好碰在了一起。顿时两个人的脸都红了，这几乎是一种心电感应，他们彼此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谁都找不出一句话来搪塞以下这种慌乱而又尴尬的心境。过了好一会儿，朗秋总算是把心情调整了一下，于是说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嗻。”福茂忙跟着朗秋往回走。为了不让自己尴尬，他特意离朗秋半个人的距离。

可能是适才的突发事件让朗秋还没有平复，花盆底鞋走在鹅卵石路上的时候不小心一滑，便向后仰去。福茂见了忙伸手扶住了她，朗秋一下便倒在福茂怀里。福茂双手紧紧抱着朗秋，关切地问道：“格格，您没事儿吧？”

朗秋抬头便是福茂的脸庞，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福茂的怀抱中。于是忙挣开来，红着脸摇头道：“没事！没事！还是你走在前边，让我搭着你走吧。”

“嗻。”福茂便走在了朗秋的前面。刚才的那一抱让福茂感觉到了什么叫作心动，那一刻他就像是做了神仙一样，飘飘忽忽的，朗秋的身子软软的，还有她抬头看着他的那一刻，福茂简直觉得自己抱着的是月宫中的嫦娥。朗秋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福茂缓步往秋思斋走去，其实走出那条鹅卵石小径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分开来，但是他们却都没有这么做。

一路无语回到秋思斋，福茂感觉这条路怎么这么快就走完了呢？雨儿已经回来了，见到朗秋回来便迎上来，“格格，你回来啦？”一看朗秋满脸通红，忙问道：“啊呀！格格，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吹了风着了凉？”雨儿埋怨福茂道：“你这奴才，怎么也不照看着点？明知道晚上露水重，也不提醒格格早些回来？”福茂被雨儿一顿批，低着头不说话。

“雨儿，我没事儿。”朗秋转过脸去柔声对福茂说道：“你也回去早点睡吧。”

“嗻。奴才告退！”福茂跪了跪便退了下去，临走时还忍不住回望了朗秋一眼。正巧朗秋也正凝视着他离去，又是短暂的四目相对。

这一夜，两个人谁都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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