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三章 风雨欲来

“号外！号外！”第二天一大早，上海滩无数报童就拼命在大街小巷挥动手里的报纸声嘶力竭地喊道：

“帮会势力大火拼，76号灰飞烟灭！”

“抗日勇士从天而降，杀人魔窟烟消云散”

随着《申报》、《文汇报》、《字林西报》等有影响力的中英文报纸一张张的售出，上海滩震动了！

负责此段防守的意大利军队几乎全体出动，将极司菲尔路附近区域全部封锁，协助公共租界的巡捕们在76号的残垣断壁中象征性地勘察现场。大街小巷警笛长鸣，拿着警棍的巡捕们冲进了有如蛛网般的弄堂挨家挨户进行搜查。

远在重庆坐立不安的戴笠是第一时间得知这一重大喜讯的，大喜过望的他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指示上海方面做好善后事宜后觉都不睡了，天刚刚蒙蒙亮就在一大堆保镖的护送下来到蒋介石官邸报告。

老蒋拿着电报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消息属实吗？”

“千真万确，是我们的人最后打扫的场地！”

“干得好！汪兆铭啊汪兆铭，我看你拿什么在上海滩和我斗！”兴奋的老蒋自言自语地说。

“战果如何？陈际帆他们怎么安排的？”

“报告校长，76号全部被捣毁，消灭汪逆以下吴四宝、张天震等爪牙327人，活捉两个女汉奸，营救出被捕抗日志士50余人。”

“你戴雨农**出来的手下难道就知道杀人？上海滩的这些小瘪三不是共产党，他们就没有人向你们投降？”老蒋的意思很明白，你们军统搞了那么大动静，怎么连活口都不留一个？

戴笠苦笑，“校长冤枉学生了，整个行动是陈际帆和他的手下在唱主角，人家连南京城都能够来去自如，小小的76号算什么？最后是有几个投降的，可能他们杀红了眼，全部给毙了。”

“好了，你们军统是立了大功地，该嘉奖还是要嘉奖。不过雨农，你的老毛病还是不改啊，还记得你在黄埔读书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吗？”

“校长教诲，学生终生不忘！”

“你有能力，对革命，对党国忠心耿耿。我这个做校长的是看得见地，我让你有空多读读曾国藩，你读了吗？”

“读过一些。”戴笠毕恭毕敬地回答，他搞不清楚老头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做大事要有大气量，在黄埔的时候你就爱嫉妒你的学弟学兄，今天还没有点长进么？”

“学生知错了！”戴笠鞠躬。

“你打算怎么善后啊。”

“学生已经将陈际帆他们秘密送往我们在上海的最机密地点隐蔽，租界内我们组织全面撤离，电台停止一切活动并放弃以前的联络点，争取最大限度避免损失。”

“日本人那边怎么样？”其实老蒋也知道这句话问得多余，日本人就在苏州河北岸，知道这个消息绝不会比他晚，日本人和汪伪南京政府现在在干什么，蒋介石不用想都知道。

影佐帧昭的“梅”机关是日本军部在华东地区的总情报部，下面的特工多如牛毛，租界一切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就在当晚整个租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影佐帧昭就接到了下面的汇报。

其实这样的消息已经不新鲜了，1941年一开始，羽翼丰满的76号就对租界报馆和诸多持抗日主张的社会贤达下了手，而且还大肆抓捕、刺杀中统、军统和中共地下党的重要特工。

76号的疯狂举动反过来又招致对手的报复，那段时间上海滩租界内外几乎天天都有枪战，连新闻媒体都失去了报道的兴趣。

双方互有胜负，斗得两败俱伤，特别是军统可谓大伤元气。后来终于在帮会和国际社会的调停下罢手，至此双方未发生大规模冲突，可是双方都下了大力气收集对手的情报，这里面当然也少不了日本特工的影子。

就在老蒋欢欣鼓舞的时候，华东日军“梅”机关特高课课长南本实隆却一脸沮丧地站在他的顶头上司影佐帧昭机关长面前，接受影佐狂风骤雨般的训斥。

“南本君，支那人策划了如此大的行动，事前我们居然一无所知，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南本实隆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阴沉，他是帝国培养的最优秀特工，在和军统这几年的交道中屡占上风，现在被人家重重回击了一个耳光，到现在他的情报网居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耻大辱。

“对不起机关长，是我们疏忽了，”南本深鞠一躬，“我们低估了支那政府特工的力量和决心。”

“土肥原将军很欣赏你，南本君想过这样的疏忽给帝国的圣战带来多大损失吗？”影佐帧昭的话像针一样刺进南本高傲的心里面。

“好了，事情既然发生，我想知道南本君采取了什么样的措施？”

“我们已经向租界工部局递交了抗议书，帝国特工正在向事发地渗透，利用我们手里的情报网秘密调查此事。还有，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以我和支那情报组织多年的对抗经验看，他们没有这样大的魄力，更没有这样的能力。”

“哦，说下去。南本君能够保持这样清醒的头脑很难得。”

“是！机关长阁下！”南本终于抬起头继续说道：“虽然我们目前还没有得到出事现场的第一手资料，但是从昨夜发生的各种情况判断，这是军统有预谋的一次行动。可是这样重大的行动为什么会到现在才发动？76号和他们在年初已经两败俱伤，要想打掉76号，应该在兵强马壮的时候下手，军统的做法不合常理。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人得到的消息表明，昨夜动手的人明显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可是他们从哪里找来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影佐帧昭道：“分析有道理，可是这一切还停留在推测的基础上，我们情报网出现了巨大的失误，这种失误决不能再有第二次。南本君，如果这次支那人袭击的是13军司令部，那么现在我和你就不是在讨论问题，而是在切腹！”

“哈伊！”南本实隆一个挺身立正，“请机关长放心，我一定会查出元凶，消灭这些不知死活的支那人！”

军火商比尔可不像日本人那样气急败坏，看过报纸后他抿了一口咖啡，嘴角流出一点笑容。

能够在中日战争期间如此肆无忌惮地走私军火，比尔当然不是一般的军火商，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是服务于美国政府的一家情报机构的情报员，或者说是观察员。这个机构专门负责收集战争双方的军事情报供美国政府决策参考，此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职能就是评估日本在太平洋发动战争的可能性。

事实上，中国境内包括政府军和共产党军队在内的各种抵抗力量都在他们的关注范围之内。而异军突起的“神鹰”独立师则是他们重点关注对象。这一方面是由于该部队的主要指挥官有美国学习的背景，但更主要的是他们的指挥官能够训练出世界一流的特种部队，并且在对日作战中取得优异的战绩。

比尔已经向国内提出一部分特种部队装备的申请，并且要求提供部分最新的轻武器，以验证这些武器的实战效能和对应的战术组合。

M1步枪在“神鹰”独立师手里的表现和它所表现出的巨大战力已经被陆军认可，军方为此不但增加了M1的订货而且确认了M1在美国陆军中的地位。而汤姆逊冲锋枪的表现也让美军欣喜若狂，

至于日军是否会南下东南亚太平洋，比尔没有资格评说，他目前还缺少可靠的情报作证，可是他在中国的这几年经历让他至少明白，日本人被拖在中国战场越久，他们铤而走险对英美发动战争的可能性就越大。他的老朋友陈际帆将军甚至还大胆预测战争发动的时间和日军首轮进攻的打击目标。

比尔个人还是很佩服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年轻将军的，他的预言大多得到验证，比如他曾对高傲的联合王国记者预言，德国人将会横扫欧洲，起初大家都以为是一种狂妄，但是今天这很不幸成为了事实。

陈将军的预言像巫师般准确，却又反映出这位将军渊博的学识，比如说他很自信地认为日本海军一定会在年底向美国太平洋海军基地发起突然袭击。理由之一是此时的北太平洋有一股自西向东的洋流经过，日本联合舰队将会获得比以往更快的速度进行偷袭。

当然，这种疯狂的想法是绝对不能放在台面上的，否则比尔本人也会被认为是一个战争能够狂人，是一个不亚于阿道夫.希特勒的疯子。

不管怎样，他在中国认识的这位客户朋友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职业军人，他开始同情那些总爱在嘴上留着一小撮胡子的日本矮子。因为这位陈将军和他的部队无论走到哪儿，总能在日本人的上空挂起飓风。

和比尔一样在中国工作的各国观察家们从这件突如其来的事件上敏锐地感觉到了上海上空快要凝固的空气，以及接下来将要发生在身边的腥风血雨。

英美俄等国的情报人员关注的是中国人这次行动全部过程，而其他中立国关注的是自己下面的商社、公司会不会受到牵连。

所以租界内的各种交际场所都在谈论着同样的话题，就是中国人到底还有什么力量没有使出来。

是的，上海西郊一栋秘密别墅里的陈际帆的确感觉到他的全部力量没有完全使出来，仅仅是端掉一个乌合之众组成的汉奸总部，他的部队就花去了两个多小时。陈际帆不敢想象要是攻击日军13军司令部会怎样。

“这一仗平心而论，我们并没有打好。整个行动中暴露出不少问题，首先我要负主要责任。”陈际帆就是这样，经验总结的时候总要先拿自己开刀。

“我们没有对院子里进行仔细侦察，也没有收集到足够多的关于院子里的情报，这主要由于我担心计划暴露而仓促发起，其次，我在指挥行动时片面强调零伤亡，使得各行动小组没有完全放开，耽误了行动时间。兄弟们，要知道，我们攻击的对象既没有向鬼子那样的军事技能，也没有外面增援，可是我们还是打了几个小时，如果是攻击日军司令部的话，现在我们早就变成一堆死人了。”

总结会议是面向全体队员公开进行的，队长的话让所有人都感觉沉甸甸的。是啊，收拾这些战斗力并不怎么样的汉奸居然这么费劲，那对付鬼子呢？这大上海还呆不呆了？

钟鼎城接过话头：“师长，仗没打好你也用不着把事情往身上揽，我看啊，还是我们有些急于求成了。地形情报没摸透，又想闹出点大动静，与军统方面的协作不够。而且还严重低估了对手。不过，师长心痛兄弟们的生命，这本身并没有错，咱们犯不着和汉奸特务们硬拼，我觉得当务之急是静下心来收集情报，扎扎实实地做好准备工作。而这些，光靠我们这些外来户是办不到的，需要和各方面紧密配合才行。”

“钟大哥说的在理，”胡云峰参谋长道，“我们的特工组织和军统、中统还有地下党组织比起来有不小差距，我们还得依靠他们的情报网，这样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雷霆”中队不知道，他们想要依靠的军统、中统现在成了风暴中心，巡捕房在四处搜捕，参与的汉奸特务在四处寻找机会疯狂报复。更为严重的是，日本人的特工组织在南本实隆的领导下给他们造成巨大损失，短短两三天，地下党、军统和中统就损失惨重。

中共方面的负责人潘汉年在第一时间就把上海近期发生的事情上报延安总部，得到的回答是，在保存自身力量的情况下，尽最大可能为友邻提供帮助。

“雷霆”中队一路行军都是在与新四军打交道，延安的情报网就是再迟钝也能够轻松判定他们的行动方向和路线，而今上海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用猜都知道这是陈际帆他们的杰作。

周恩来、李克农分别发出指示，要求尽可能与陈际帆的这支部队取得联系，为了他们提供情报支援，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要掩护其安全脱身。

远在重庆的戴老板自然是不甘落后的，他从76号的覆灭看到了“雷霆”中队在上海谍战中的巨大作用，他开始酝酿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刺杀南本实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