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天罚者(十三)

我向来只做别人老子。

作为对手, 钟齐是个绝对的威胁。

白承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监视周围一切风吹草动,不敢有半点松懈, 可等他察觉钟齐靠近的时候, 人几乎已经到了门外。

他没法判定钟齐在附近待了多久,具体听到多少,他们刚刚讨论的细节如果都被钟齐听去, 那不仅是他,整个钟齐阵营的人都会被判定成人设崩塌。

这种判定还不是即时性的,得一直延到副本结算以后才会生效。在这期间,万一全青漫这些人知道了消息发起疯要跟钟齐同归于尽, 也是有可能的。

白承一瞬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界, 隔了好半天,刚想开口说话, 又被钟齐抬手打断了。

堪比恐怖片主角的钟齐不紧不慢地说:“没想到我的大管家这么贪吃, 没从我这吃饱,还带了两个人回屋。”

他知道有两个人,然后呢?是不是都听到了?

白承仔仔细细地看着钟齐的轮廓,没听出钟齐话里的调侃, 脑袋阻塞一般, 想不出怎么去圆谎了。

他很自责, 如果能再仔细谨慎一些,贝贝和米觅就不会被牵连进来。

白承垂下眼, 薄唇微启,想说些话。犹豫了好久, 最终只说出一句:“我没有。”

他知道扯谎根本不能圆回来, 干脆就不圆了。他知道钟齐这小孩儿, 宁愿指明了有事瞒着他,也不愿意听到一句谎。

谎言只会把他们推得越来越远。

“没有什么?”钟齐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将手杖伫于身体正前方,双手交叠在杖首。

身体微微向前倾,歪着脑袋,自下往上去捕白承的眼睛,钟齐好像哄人一样,声音平缓亲和:“没有藏人,还是没有吃饱?”

白承抬起眼,好像跟缎带掩着视线对上了,他心里忐忑,忽然觉得自己拿不准钟齐这态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钟小齐满足了恶作剧的心,便收了收。他重新直起背,两根指尖敲点杖头,发出小小声响,像是领导说话前试麦的画风。

他道:“看来管家精力十足啊。穿好衣服,跟我出去。”

白承:?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钟齐独自一人在黑暗里醒过来,曾经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之前发生的事不过场梦。

可是他身上还残留着管家的温度,还有那食髓知味的满足感,不是凭空想象就能得到的东西。

眼睛已经不疼了,身上清爽干净,为了让他好眠,房角还刻意摆着一缕静香,衣服也准备了一套就摆在桌前。

什么都有,唯独缺了白承。

他坐在床铺上逼着自己进行半刻钟的冷静思考,回顾「钟齐」的人生经历,每一画每一帧历历在目,记忆鲜明,彷如昨日发生的一样。连他几岁换尿床,几岁换牙,和女王几分亲近,眼睛因父母离世受创不敢再见光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合理吗?

钟齐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记忆长盛不衰的家伙,尿床这种事他压根就不可能去记。

记忆越清晰就越有猫腻,感觉好像是把谁的人生经历硬塞到自己脑子里,他对这些过往充满了厌恶。

所以钟齐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脑袋里这些个破记忆是假冒伪劣的残次品。

只是要怀疑自己拥有的记忆和否定它,说来简单,但绝对不容易。他要否定整个世界,否定一切,并尝试从中找到真实。

当明白这一点,一股刺骨的寒意就慢慢从脚底板嚣张地割着肉爬上来。

假的,都是假的,连记忆都是假的,钟齐幽亮的瞳里有一刻茫然,他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了,活在虚无缥缈的假意里,没有一点意思。

然后他想到了白承。

那一点点温度反倒成了他捉住真实的救命稻草。

很快回过神,钟齐惊出一身冷汗。

刚刚是怎么了?他好像被一股莫名的低谷情绪拉到深渊,差点回不来了。

钟齐捂着额,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应该产生的情绪抛出去,随后收拾自己,亲自来找他亲爱的管家。

隔着走道的谈话内容并不真切,只是让钟齐发觉管家先生似乎房里有两名客人,好玩的是,他来这像极了捉奸。

两位客人不告而别,迎门的管家像**一样慌张。钟齐就忍不住逗他,而白承的反应恰到好处,压在他的临界点上。

白承不愿意骗他,只这一点,就算钟齐知道他有事瞒着,也会好感倍增。

奇了怪了,只要见到白承,他就很开心。

所以趁着月色正好,钟齐发出诚挚邀约,邀请亲爱的管家和他一块儿去月下散步。

莫名其妙躲过一劫的白承被钟齐牵着鼻子走,又得保持人设,任他差遣。在换上另一套管家制服后,跟着自家小主人出门浪去了。

约会地点选在市中心的钟楼顶。

风景秀丽,视野极佳。

两个修长的身影矗立钟楼顶层,寒风扫过衣摆,发出猎猎之声。硕大的圆月高悬于夜空,月色澄亮,恰好和远处的照明台一起交汇到钟齐身上,将他的影子分成了两份。

钟齐的长发随风乱舞,倏然又静了下来,不用猜也知道是白承为他挡去了大半的寒风。

他没有回头,而是用只有白承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道:“你觉得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凭白承对钟齐的了解,猜出钟齐应该是发觉了什么,否则他不会突然哲学。白承思绪万千,嘴上还得回:“我只知道,手里抓着的,才是真实。”

钟齐一声嗤笑:“那么管家先生,当你发觉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么做?会倾尽全力毁掉它吗?”

此话一出,白承隐隐感觉眼前的人走进死胡同,有了失控的迹象。他很担心这么放任下去,钟齐会成为第二个公主明。

白承干脆豁出去,放弃拐弯抹角的引导,直言道:“我相信找到天罚者,主人会找到您要的真实。”

兴许会崩人设,但只有他一个人崩,也好过贝贝米觅一起死。

风从另一侧起,撩过钟齐长发金丝斜斜地撇向另一边,他口中复述着这个名字:“天罚者。”

若白承不说,钟齐真没想起天罚者的存在。他把注意力放在挣脱虚妄和女王身上,偏偏忘了自己作为大公,还是有活要干的。

天罚者,很重要吗?

他对女王还更感兴趣一点。

不过白承都这么说了,钟齐也适当地提起一点对天罚者的兴趣:“既然你这么说,我不去找他,反倒是我失礼了。”

白承默默松了口气。

小黑球一直没有通报人设崩塌的消息,白承也始终提心吊胆。他又很好奇,判定人设崩不崩塌的标准是什么。

以这个副本来说,检定人设的NPC是钟齐。系统判定人设崩塌是根据钟齐的具体表现,还是只要他心里想了,就算其他考核者人设崩塌?

难不成其他副本也是这样?设定一个检测人设的NPC,考核者一切行为都在NPC眼里?

这非常关键,晚些时候他要去告诉米觅,如果他不能活着离开副本,就拜托米觅转述给钟齐。

说不定能帮助他挖出小黑球背后的真相。

白承琢磨着怎么给钟小齐留后路的这点时间里,钟齐身影一动,立即引起白承注意。

明明看不见,却向着南边,白承顺目定睛,朝那边望过去,果然看见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他俩搁这儿讨论人生哲学的时候,又有人出门辛苦忙碌,白承身体刚向前挪半步,就被钟齐一展手杖,直接给拦了下来。

钟齐根本就不把别人的命放在心上,他淡淡道:“你救了那些人,这条线索就会断。”

白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感叹钟小齐没有道德束缚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坏蛋,他握住杖身,好言好语地劝说钟齐:“主人,总有别的办法,不该拿人命当引子。”

缎带下的眉眼弯弯,钟齐被这声主人给取悦了,他放下手杖,默许白承可以去了。

管家大人能者多劳,在激励运动结束不久后又开启了另一项激烈运动,每天都在疯狂的燃烧卡路里。作为某一项激烈运动的发起者和参与者的钟齐却仗着自己主人的身份,心安理得在高处欣赏管家的俊美身姿。

天罚者信徒水平实在不够看,白承没用太多的语言描写就把那三四个人捆成了虫,打包起来,准备寄个警局快递。

钟齐也正打算下去跟管家一块到警局溜达,可刚迈步又忽然顿住,他转过身去,正面迎上了新的不速来客。

“没想到还是熟人。”钟齐不紧不慢道。

白天才刚和这位信使大人交锋过,钟齐自然还记得他。

对头矮栋房屋顶上的杨云川高高扬起下颌,眼神中尽是轻蔑和妒恨。他都不屑说开场白,就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像你这种连人都不敢随便杀的怂包,不配做她的儿子。”

钟齐:?

憋了一会儿,钟齐还是没憋住,噗地一声笑起来,而且越笑越夸张。

在杨云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钟齐好不容易止住笑意。

“我向来只做别人老子。儿子孙子这种事儿,没人跟你抢。”

作者有话说:

钟齐:我来捉奸的!

白承:啧。

——

三千了!!啊,要了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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