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陈淮津

也许是担心早上的县衙太忙,也许是因为别的。一直到第二天正午,吃过午饭后,薛瑱才不慌不忙的遣了下人带着名帖去县衙拜会。

待到下人离去后,憋了满肚子疑问的薛蝌,赶紧请教起薛瑱,“爹,不是说我们要救何掌柜吗?为什么不选择亲自上门?”

自从昨天薛瑱给他上了一课,薛蝌的想法终于不在局限书籍。开始试着去思考父亲平日言行的深意。

看到儿子有这种苗头,薛瑱很是欣慰,自然趁热打铁道:“就是因为我们要救人,才要先投名帖。若是上门请罪,我们大可光明正大前去,还能让县令不会觉得我们薛家人爱端着架子。

你自己想想,我们投了名帖,这个县令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薛蝌端起茶杯倒在薛瑱的杯中,心中仔细思量后,问道:“县令大人愿意见我们一面。”

“那就是他想跟我们谈。”薛瑱捡了快瓜果吃了一口,这是中午小二端上来的,“你尝尝,还挺甜。”

薛蝌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只是紧张道:“若是直接回绝呢?”

薛瑱晒笑一声,道:“那就是没得谈,少见一面也少些尴尬,我们父子俩收拾收拾回金陵,也好早早回去禀报当家人,说她的人折里面了。要不就把她那宝贝弟弟请出来。”

话说到最后,已满是嘲讽。就不知道这份心情,是对谁而发。

“那要是既不见,也不拒绝呢。”

“这个问题还像那么回事。”薛瑱点点头,很是满意儿子的机灵,“你自己先想想。”

薛蝌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屋里打转,“求财?”薛蝌自己都摇摇头,“要是求财,大可见面谈。”自己否决掉一个答案,他又冥思苦想,“也许,县令大人在想,该怎么跟我们谈?”

“为何?”薛瑱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表情甚是悠哉。

“我们金陵四大家毕竟同气连枝,上有贾府两位国公爷,宫中还有贾家大姐姐。下有王家舅舅在朝中任职,县令大人是在犹豫?”

薛蝌站定身姿,就像一个解完灯谜的孩子,兴奋的等待起长辈的点评。

“你个蠢材,今天来的是我们薛家,不是贾家,也不是王家。要是他忌讳这些,何不马上迎我们去县衙见一面?”薛瑱没好气的说道,薛蝌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继续想。还有,同气连枝这类词,以后就你我两人的时候不要用了。爹很不喜欢。”

“哦。”薛蝌点点头,既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爹,是不是县令在等?”

“哦?那他在等什么呢?”薛瑱终于来了兴趣,看向自己的犬子。

薛蝌皱着眉,犹豫的说道:“他在等别人的意思?等……等上头的人?”

“哈哈哈哈。我就说我生不出这么蠢的孩子。”薛瑱将薛蝌拉至面前,爱怜的捏捏他的脸颊。

借着这次难得的机会,薛瑱又抓紧提点起自家的傻儿子,一些薛蝌往日生活中不曾在意的地方。此刻经过薛瑱抽丝剥茧的分析,真的是给他狠狠开了一番眼界。

“咚咚咚”

“老爷,少爷,我回来了。”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舔犊情深的画面。两父子在位置上坐定,薛瑱出声道:“进来。”

等到下人走进屋内,薛瑱朝着他问道:“县令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小的面都没见到,投过门贴,便被官差喊回来了。”

薛瑱和薛蝌,忍不住相视一笑。

“知道了,你下去吧。”薛蝌冲着下人摆摆手,并没有因为下人没办成事,就找理由责罚他。

……

……

许县令坐在县衙大堂上,头顶明镜高悬,手上把玩着薛家下人刚送进来的名帖。一旁的绍兴师爷,见许县令满脸玩味,看上去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就上前说道。

“大人,咱们这次让薛家等多久?”

许县令听到却没马上作答,只是打开名帖。看到一排排称号,又生气的合上,丢在公案上,“乌泱泱的,看着就让人来气。”

绍兴师爷一听,那里还顾得上其他,赶忙上前表忠心,“大人,是不是要我安排一些……”

“胡闹。毕竟是给宫里当差的,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节外生枝。我们等知府大人的回信。”

许县令摇摇头,他可以在很多事情展现聪明的一面。但在该装笨的时候,又会表现的比大多数人都拙劣。他是靠真才实学考出来的举人,自然不稀罕什么薛家。要是贾王之流前来,他说不定还会起身相迎。

但薛家的事情,终究是个麻烦。又要考虑知府大人对薛家的态度,不如让上头亲自做决定更好。

许县令想的头疼,索性问起师爷,“最近就没什么好消息吗?”

“倒是真有一件,昨日府中送来邸报,上面写了这次府试的成绩。”绍兴师爷笑着上前道贺。

许平之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县里的学子考出好成绩,忙道,“快拿上来。”师爷也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邸报,送到大人面前。许平之原以为自己要费些力气找一找,那里知道打开邸报府试一页,头一行就写道:案首,陈恒(泰兴县)。

“哈哈哈哈哈哈。”许平之拍掌大笑,这真是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没想到自己随手一点的学童,也得知府大人的另眼相看。“确实是好消息。”

“就是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绍兴师爷尴尬的叉着手。

“是什么?”

“陈恒的亲二叔,因为恒舒典的事情,还关在我们县大牢里。”

“就是那个跑堂的?”许平之狐疑的问着,他到记得这个小二,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

“就是他。如今咱们县的案首,又夺了府试第一名,给我们县挣了好大的名声,他的亲叔叔,我们要怎么处理好。”

“这有何难。”许平之笑着放下邸报,道,“左右。”

“在。”

“将陈淮津拉到堂前,先打二十大板。”

“是。”

当即有两个官差转身跑出去。师爷一看,也傻眼了,一时弄不懂自家东翁的意思。

“无妨,等这个陈恒来县衙,他还得跟我们道谢。”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师爷点点头,他已经弄明白大人的想法。赶忙去安排一会打板子的人,一定要照虚的打,别用猛了劲,直接把人打死了。

没多过久,县衙里就传来凄惨的叫声。

……

……

就在陈淮津在县衙大堂受苦受难时,载着陈恒陈启的商队终于抵达泰兴县。在城门口的驿站付完另一半钱。陈恒拉着陈启就往县衙的方向跑去。落在后头的张三叔,不得不一人提着两父子的行李费劲追赶。

一行人好不容易来到县衙大门,陈启却犯了难。他这辈子都没来过这个机会,上次也只是远远的站在外头,看恒儿进去考试。

此刻要怎么办才好?自己见到县太爷该说什么?喊二弟冤枉?还是说求大人网开一面?

摸不着头绪的陈启忍不住看向陈恒,只见这孩子朝着手心吐了点唾沫,就朝着头上拂去,把散乱出的头发重新包在儒巾内,整理了下衣裳。

“爹,一会见到县令大人,无论他说什么,我回什么。你都不要说话,可好?”

听到孩子的安排,陈启忍不住就点点头。

得到陈启的保证,陈恒这才信走上台阶,来到门口驻守的官差前,躬身作揖道:“泰兴县童生陈恒,求见县令大人。还请官差大哥通传一声,劳驾劳驾。”

那官差看着身形小小的陈恒,竟然笑道:“哦。我认得你,你是我们县的案首。你且在这等着,我这就去帮你通传。”

这名官差,快步走入堂前,越过刚刚挨完打的陈淮津,朝着上首的许县令道:“大人,本县童生陈恒求见。”

这躺在地上装死的陈淮津,听到侄儿的名字,眼皮动了动。又怕自己作声,惹来更多打,索性继续憋着牙躺着。

“来得正叫一个巧。”许平之掐指算了算时间,心中已经有数,指着地上的陈淮津道,“先将他拉回大牢。地上的血,就不要擦了。”

左右官差自然依令行事,等到陈淮津离开后,师爷上前问道:“大人准备怎么办?”

“自然要看他是要怎么说!想怎么办!”许平之笑了笑,对着刚刚通报的官差说,“去喊他进来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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