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千里江山 第六章 埋伏(中)
正月的夜晚,温度接近零度,稍稍风便往骨子里钻,这是南方特有的湿冷。
战士们用木头、石头,结合地形,在距离河边三十来米的稀疏林子间堆出几个半人高的掩体。二十米差不多是手电筒能够照明的距离,三十米外已经处于暗处。
漆黑的夜色下,区中队一众人等蜷着身子躲在木头堆后面,缩着脖子没有人说话。赵无极干等了一个多小时,不禁有些昏沉欲睡。
“对岸有人来了!”负责瞭望的战士一声轻呼。
赵无极感觉自己的脑子仿佛被冷水浇了一样,唰的变得无比清醒。
刘云东已经站起身子,费力的观察对岸。
此时是晚上七点左右。
只见对岸点点灯光晃动,有一个电筒甚至走到河上游晃了一大圈。
赵无极紧张的望着对岸,担心对方一走了之。
没过多久,对岸有人大声的喊起来:“老乡!老乡!”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隔着近百米的河面传得很远。
江源农村的习惯,除了上午、下午的几个热闹时段,平素摆渡人往往不在船上。过渡要学会等待,等会撑船的人、等对岸对船撑过来等等。如果是晚上要过渡,而渡船又在对面的话,基本上就是靠音量与号召力、以及适当的人品指数。
武装特务们的音量相当不错,传到岸这里仍是十分清楚。至于人品指数,实在说不上好坏,一定要说好的,那也说的通,毕竟岸这里有百多号人都在等着他们喊船——在一个壮劳力10斤米、半劳力5斤米的激励以及匪患的威胁下,区中队动员了村里的青壮与妇女100多人踊跃支军,手持各种刀棍在村里待命。
特务们所不知道的是,由于前两年土匪经常冒充地方武装或解放军开展活动。秀山军分区和地委有规定,部队执行任务必须有地方干部或向导随行,不然一是语言不通无法执行任务;二是脸面不熟悉的话,诸如喊渡、支军之类的,根本没人敢理睬。夜间突然出现的没有地方干部陪同的队伍,又没得到任何通知,足够让区中队等人确定对岸的人有问题。
按照刘导演及赵导演的安排。等对岸喊了三四分钟,村里靠河边的房了里才有人打开房门,提了盏昏暗的气死风灯出来,站在村口,用土话冲着对岸回了一嗓子:“谁啊?”
对岸电筒晃动,照在几个穿着绿军装、背枪的人身上:“老乡,我们是解放军,是执行任务的!请你帮忙摆个渡!”
“等一阵!”风灯回身,过了两三分钟,又多出一个火把来,还是在村口,一个人用着不大熟练普通话喊道:“对面是什么人啊?”
“老乡!我们是执行任务的解放军,请帮忙摆个渡!”
“你们等一下,我去找摆渡的人!”
“谢谢老乡啊!”
中年艄公打了个火把出场,几个人站在村口似乎在讲着什么,村里人听到热闹也有不少走出来。
不大熟练的普通话又响起:“这两年土匪很多,等天光了再摆渡吧?”
“老乡!我们是解放军啊!”为了这边的人相信,对岸的电筒晃动,逐个照向每个人,人人身着绿军装,扛枪被背包,被照到的人还热情的向这边挥挥手。
“一个、二个、三个……”赵无极数着数:“加上打电筒的,现在有十个人。”
“老乡,我们执行紧急的任务,时间紧急,请你们帮忙摆个渡!人民政府会感谢你们!”
赵无极不禁也佩服起群众演员们的演技起来,只见几个群众展开了比较激烈的争执,最终讲普通话的占了上风:“同志!等一下,我们就过来。”
“谢谢老乡,谢谢老乡啊!”对面传来一阵感谢声,赵无极几乎笑出声来:人民民主专政还有什么好感谢的!
艄公举着火把快步走向河滩,上船,把火把插在船边,拨起定船的篙子,往河里一撑一借力,船就往河里滑去,只见他操起桨,渡船悠悠的来了个半转身,上下客的一头朝进向对面。寂静的夜晚,除了桨击打水面的哗哗声,赵无极感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呯呯作响。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其他的人都很镇定,用古龙的话来说:拿枪的手都很稳、很干燥。他摸着当作掩体的圆木,心里竟然开始担心这些圆木是不是能够挡住子弹,更是担心子弹会从间隙中穿过。
一切似乎都在按剧本展开。
船到对岸,“解放军”依次上船,借着火光,还看到有个领导模样的,和摆渡的艄公握了握手,说了些什么。
望着划回来渡船,赵心极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船离岸越来越近,五米、四米、三米,船底压在石子上“咯咯”发响。
船上跳下人来,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似乎很顺利,已经下了十个人。
下来的人沿着河滩上的小路看似随意解下枪,展开了战斗队形,成一个扇面,电筒有意无意向四周晃动着。
“第十一个了。”赵无极心里暗暗数着:“看来是我想多了。”
“艄工!”场面上的变化使赵无极倒吸了一口冷气,意外终于发生了。
第十二个人没人随队下船,而是看似热情的走向艄工,一副打算帮忙的样子,两个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而已经下船的十一个人,除了一个留在船头边等船上的人外,剩下的十个人慢悠悠的持枪向村子走来,脚板踩在河滩上“啪啪”作响,距离越来越近,赵无极已经能够清楚借着电筒的光线看到他们嘴里呼出的热气!
“怎么办?打还是不打?”赵无极脑子一片空白,扭头看向指挥作战的刘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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