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总攻时刻

1942年4月1日，陈际帆把指挥部移到南边一百多公里处的200师师部，他要亲自在前线指挥远征军在缅甸的第一场歼灭战。

之前的一天，55师团试图在飞机的掩护下试图打开防守在身后的独立第一旅第一团的防线，可很快宣告失败。身后的“神鹰”第一旅第一团牢牢地控制了公路，55师团派出去的两个大队很快铩羽而归。

此刻的缅甸，陈际帆和他指挥的部队已经成为了上上下下瞩目的焦点。首先是老蒋，自从任命陈际帆为这次战役前敌指挥后，他在重庆天天都能听到令他开心的消息，这两天每天两个电报催促陈际帆加紧反攻，当然，陈际帆没理他。

史迪威更是感叹，他不明白为什么英国人老是往后跑，而他们一直都不看好的中国人却能够一举将战局扭转。史迪威先是给总统发电报告缅甸战事的情况，他说，通过这短时间中国军队的表现，远东战场上，中国军队应该会有更好的表现，前提是他们有与他们的勇敢相匹配的装备和指挥。史迪威对陈际帆大加赞赏，认为陈际帆是远征军里面唯一能够忠实执行盟军战略意图的人，美国政府应该对陈际帆和他所指挥的部队以更大的援助。

杜聿明本来是很不放心将自己的部队交给别人的，可现在他心服口服，仗打到这个份上，人家绝不是单单靠这几个师，人家独立第一旅刚刚到那边，白天黑夜都在打，就是在西边，人家把参谋长都拉上去了，硬是顶住了33师团一个联队的冲击。而中央军三个师到目前为止，除200师外，损失根本可以忽略。最重要的是，把日军一个师团包在里面了。

陈际帆把三个师长召集过来的时候，罗卓英、史迪威和杜聿明也在后方密切关注着前沿的消息。

三个师长见到陈际帆，早已收起先前内心里的任何轻视之心，毕恭毕敬地向陈际帆敬礼。尤其是孙立人，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和这个拜把子兄弟有差距，别的不说，光是魄力上就差了一截。

三个师长开始轮流汇报几天来的战事。新38师和新22师的装备比较弱，机枪、冲锋枪和火炮的数量远远不能适应大规模进攻的需要，而200师虽然在同古得以临时换装，可人员伤亡已经达到2000多。

陈际帆说：“我现在不要伤亡数字，我只问各位，还能不能打？”

廖耀湘不乐意了：“副总司令，我师装备虽弱，可将士杀敌之心照样是滚烫的，能不能打这句话我不想回答，我们只想问副总司令，什么时候开始总攻？”

“其他两位呢？”陈际帆扫视一下，“兄长，你那里有什么困难？”

孙立人摇摇头。戴安澜干脆站起来道：“我200师坚守同古达十日之久，为的就是这一天，独立第一旅的兄弟们现在还坚守在良礼彬，不打，怎么对得起牺牲的将士？请副总司令下令！”

“请副总司令下命令吧！”孙立人和廖耀湘也站起来喊道。

“先坐下。那好，我先表个态，55师团是一定要歼灭的。可是我这个做指挥的，却不能给你们再提供任何帮助，55师团算算还有一万多人，困兽犹斗，接下来的歼灭战一定是很艰苦的，希望大家要有思想准备。其二，三个师加上独立第一旅在打完这一仗后，要交替掩护撤出良礼彬、同古，甚至彬马那。”

“什么？”

陈际帆好像预料到三个师长的疑问，“有什么问题？”

“不战而撤？之前的仗不是白打了吗？”廖耀湘问。

戴安澜道：“难道我们不收复仰光了？”

而孙立人则问：“英国人那里怎么交待？”

陈际帆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兄弟我虽被委员长临时任命为战役指挥官，可还是靠几位师长精诚团结和三个师的官兵奋勇杀敌才有现在的局面，我等身为军人，前线杀敌是为本分，可是我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千里迢迢到异国他乡来流血，到底是为了什么？”

几个师长没说话，他们知道陈际帆一定有精彩的讲话在后头。

“打鬼子，保卫滇缅公路、保卫大西南才是我们出兵的目的。打到仰光去谁不想？有足够的飞机重炮坦克和兵员，我甚至想横扫东南亚，可是不行。我们几个师的精锐部队打鬼子一个师团尚且如此吃力，真到了南边，我们不但要面对日军海陆空三个方向的立体火力，而且我们漫长的后勤补给将暴露在日军飞机的直接打击下，而且日军有缅甸人帮助，随时可能从东西两个方向包抄我们的后路。大家想过没有，远征军十几个师在缅甸，要防守如此广袤而复杂的地形和区域，兵力薄弱到什么程度？我们已经取得了首战胜利，已经达到了歼敌、掩护的任务，而且也为国家提升了在盟军中的地位，接下了的事情应该是毫不犹豫地撤退！在曼德勒一线给日军以最大的打击！至于英国人，到现在我们还能指望他们吗？”

孙立人点点头。

陈际帆接着说：“回去后我们和史迪威将军协调，美国的援华物资将从印度上岸，经英帕尔运抵密支那，在从密支那运到昆明。至于南边，除非美军出动空军，否则，我们不能打！”

戴安澜叹口气，“副总司令，您说的这些，不是我们这些师长所能决定的，如果战役结束后上面要求打，我们不得不执行命令。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还是把55师团解决了再说。”

“好！在我向委员长交出指挥权之前，诸位还是受我节制，所以战役一结束我们必须撤退！”

“是，谨遵副司令军令！”

“第一个问题，我把主攻方向放在200师正面，新22师在发起攻击后，要以最强大的攻势牵制住锡当河东岸的日军146联队，使之无法渡河增援。”

廖耀湘道：“是！”

“新38师居高临下，在总攻发起后要反复冲击日军左翼，但不要在一个点上和日军过多纠缠，采取大了就走的策略，将日军左翼所有方向都骚扰一遍。为200师最后攻击赢得时间和空间。”

“是！”孙立人敬礼。

“戴安澜师长要集中全师最精锐的部队作为突击队，配备最好的武器，总攻开始后，向55师团正面100米宽的战线上发起攻击，师属炮兵承担战前的火力掩护，和进攻中的火力遮断。突击队攻下阵地后不要犹豫，直接向日军纵深**，后续部队要跟上在突破口向两翼扩大。”

戴安澜对陈际帆这种攻击方式感到很新奇，不过他也明白，真要是自己的突击队能够突破一点向纵深**的话，将会彻底搅乱日军的部署，尤其是可以在日军完成收缩之前完成对他们的分割。这种打法不但能加速日军崩溃，而且整个攻击部队的伤亡将会减少。戴安澜明白了，原来人家老打胜仗是有一定道理的，光是战术的合理运用，中央军系统里拍马都赶不上。

布置完毕后，师长们立刻赶回自己的部队开始准备。现在，日军增援的56师团被击退，33师团被阻，18师团刚刚登岸上来。55师团被歼的时刻到了。

4月2日下午四点整，陈际帆下令：总攻开始！

话音刚落，55师团北面三个师的阵地上就响起了巨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三个主力师将自己师属所有炮兵全部调上来，对准各自的目标开始猛烈射击。士兵们很少能够摊上这种打鬼子的机会，一个个都憋着劲。看见自己这边的炮火在鬼子的阵地上炸响，士气高涨得不得了。

可鬼子的日子难过了，他们虽然还是一万多部队，可这一万多部队必须分开防守，以应对中国军队四个方向的攻击，前沿阵地上的工事修得并不是十分坚固，甚至中国军队只要有足够的兵力，就是猛冲，也能将他们一举冲垮。更何况猛然遭致这么多火炮的密集轰炸。

师团长竹内宽中将最近憔悴了许多，15军司令部再三敦促他坚守，可是他现在拿什么坚守？士气低落，弹药不足，部队的口粮剧减，更严重的是，由于天气炎热，部队伤员得不到及时救治，出现大面积伤口感染化脓发高烧，军中传染病流行，已经让战斗力下降了很多。

“师团长！师团长！支那人进攻了！”一个参谋放下电话提醒道。

竹内宽何尝不知道支那人开始进攻了，从炮火的猛烈程度看，竹内宽知道支那人开始发起了最后一击。不等他下令调度部队，前线的坏消息接踵而至。

先是锡当河东线的146联队遭到凶猛的炮火攻击，然后支那人一个师像潮水般向这个联队发起攻击，攻击不到半个小时，一线阵地便宣告失守。竹内宽面不改色，命令146联队加大反击力度，要夺回失守的阵地。

可他刚刚布置完东线的命令，西边144联队又发来报告，他们同样遭到了支那人重兵攻击，几千支那部队分成若干股部队，对144联队全线实施打击，现在144联队防线开始告急。

竹内宽紧紧盯着地图，他似乎明白了，支那人想通过两翼的突破来将自己的师团彻底分开。不过，他现在还不能调动一兵一卒去支援两边，竹内宽命令两个首先受到攻击的联队，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坚守到飞机到来。

飞机很快就来了，可这一百多架飞机飞临广阔的战场上空，发现他们要增援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55师团在东、西、南三个方向上同时受到攻击，而且中国军队攻势很猛。

陈际帆早就预料到飞机增援，他命令宋关虎，将独立第一旅重机枪调往一团，负责战区上空的对空射击。同时一团负责堵死55师团南逃之路，不得擅自出击。

竹内宽中将经过对后面试探性攻击，知道堵在他后面的只有支那人一个团，他毫不犹豫命令师团所属的其他部队向后猛攻，要想活命就必须打开公路。

可是独一旅第一团再次让他们尝到了苦果，飞机开始还在上空提供支援火力，可随着一团防空火力的加强，飞机的损失也越来越大，不得不转向其他方向进行对地攻击。没有飞机支援的55师团二线部队怎会是一团的对手，多次的冲锋被一团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自动武器打得尸横遍野。

对200师的参战请求，陈际帆不为所动，他在等！他要200师一攻击就能达到效果，就能顺利切入纵深。他要让对手彻底相信，自己的主攻方向就是两翼，不求对手从中央把兵调开，只要两翼的兵力能够被牵制住就行。

竹内宽其实已经上当，他知道正面这个支那师就是被自己在同古打得奄奄一息的那个师，他判断这个师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发起攻击，所以，对中线他还是放心的，他把防守在这里的143联队一个大队调往后面加强对一团的压力。

果然不出竹内宽的意料，支那人的攻击从下午一直打到天黑，仍然没有能够再前进一步，不过，他的两个联队伤亡也很大。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中计了。

天色渐渐黑了起来，日军飞机的轰炸和扫射给进攻部队带来很大伤亡后还是飞走了。飞机刚刚飞走，陈际帆便要通了200师电话，命令200师，必须集中至少两个团的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立刻向中路55师团143联队发起攻击。同时命令，其余两个师和独一旅稳住各自的阵线，继续对日军保持压力，只要有机会就压缩日军阵地！

良礼彬歼灭战的**到来了！随着中国军队最后一直生力军的投入，日军全线告急！竹内宽发现，正面攻击的这个师炮火比任何一个地方都猛，他们使用的全是大口径榴弹炮，炮弹砸在143联队的防线上，短短半个小时，就将一线阵地全部砸成齑粉，而且支那人的炮火一直延伸，将整个143联队的阵地全部轰了一遍。

与此同时，在其他三个方向上，中日双方的士兵反复拉锯，往往是中国军队刚刚占领一个阵地，日军就疯狂地冲上来，完全不顾伤亡，很多时候，中国军队都被迫在和日军拼刺刀。

只有中路的200师，攻击异常顺利，这个是由于原来是机械化师，所以部队的步炮协同要娴熟得多，士兵居然敢在榴弹炮炸点30米距离后面潜伏，等到炮火一延伸，步兵就以凶狠的攻势攻到日军阵地前沿。这回日军的反突击没有用，因为攻击部队的火力实在是太猛烈了，他们根本没有拼刺刀的机会。往往是刚冲出战壕，便一排排地被扫倒。

200师投入的两个团是师头号主力，598团和600团，这是在昆仑关战役中给第五师团以重创的两个团，整个师从师长到士兵都知道，这是他们报仇的机会，副司令信任他们，把主攻的方向留给他们，还预先在其他方向给他们扫清障碍。再不用命，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对不起别人。

两个团发起攻击后十分钟，就在143联队防线正面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598团率先从这个口子冲进去，团长郑庭笈（兼师步兵指挥官）命令传令兵给600团团长下令，让600团冲击去后向东直接攻击锡当河，切断河东面55师团部队的退路。而自己则带着部队一直往前冲。

竹内宽听到143联队的报告后大惊失色，支那人的主攻方向居然是这里，居然是坚守同古的这支部队，而且对手的士气旺盛、火力如此凶猛，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不过接下来的战报令师团部所有军官都惊慌不已，对手突破阵地后根本未作停留，直接向纵深杀来。55师团阵地纵深根本没有更能打的部队，连预备队都被调集起来去西边堵缺口。

中国军队在攻击中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毕竟，日军还有近万人的兵力，各师都出现了很多勇士，都出现了可歌可泣的事迹。

新38师一个连连长，是当初在武汉领过三块大洋的原税警总团重伤员，伤愈后跟着孙立人直接编到新38师，积功升至连长。他一直认为自己这条命是陈际帆和孙立人两位长官救的，所以打起仗来一股不要命的劲头。攻击日军一个机枪火力点的时候，他手里多支爆破小队都牺牲了，是这个连长身先士卒，在受重伤的情况下，抱着点燃的炸药包，用尽全力扑倒鬼子跟前的。

新22师也不落后，在和日军拼刺刀的时候涌现出许多英雄，他们在被刺刀刺穿的时候干脆用双手紧紧抓住刺刀，为战友干掉对手赢得机会。同归于尽的场景在中日双方的士兵中不断上演着，仿佛就是两个民族殊死的拼杀。

战场上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处都有燃烧着的树枝弹药箱，到处都是损坏的枪支，战士们的脸上全被熏得黑黑，手里的刺刀还在滴着鲜血。冲锋的战士们很少还是完整的，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不过，日军的日子更不好过，到处都有绝望的日军伤兵拉响手榴弹自尽。之前陈际帆已经向三个师长下令，为了战役顺利进行，绝对不留俘虏！所以基层士兵们执行命令来时标准的不折不扣。

黑夜是中国人的！

如果从上空看战场，会发现日军防线被200师从中间劈成两半，左右互相不能支援，挡在中路的日军根本抵挡不住装备自动武器的200师汹涌冲击。他们的机枪火力点不是被对手重机枪压制，就是被迫击炮击毁。

竹内宽被迫将师团部转移，可是战场一片混乱，他甚至找不到哪一块地方是安全的。支那人的中间开花战术太厉害了，竹内宽很佩服自己的对手。

一点不错，598团郑庭笈带着部队一路不计伤亡猛冲猛打，将日军纵深冲得七零八落，日军四面受攻，现在根本顾不上打通良礼彬的通道，因为他们的中间全乱套了！

其实，陈际帆真正的预备队是独立第一旅，三个主力师正在猛攻的时候，陈际帆给宋关虎秘密下令，留韦毓舟团在后面监视日军增援部队，全旅主力一团、七团和旅直属三个步兵营已经秘密调往55师团后面。

旅部所属九二式步兵炮，全部调转炮口，对准了正在慌乱中的55师团后卫部队。

陈际帆没有一次将兵力投完，本来在正常情况下是犯兵家大忌的，可是现在不同，首先是自己这边兵力本来就多，而且陈际帆并未采取一味靠人海战术猛攻的战术，他先采取两翼猛攻牵制，再从中间开花的战术，彻底打乱55师团整个部署以后，再投入整个战场上最强大的预备队。

晚上九点整，独立第一旅将自己的全部的炮弹全部打出，对55师团后卫阵地实施猛烈打击。

仗打到这个份上，55师团三个步兵联队全部都调到前面去了，留在这里的全是什么工兵、辎重兵等没有多少战斗力的部队，被独立第一旅十几个营的兵力一下子冲过来，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竹内宽得知自己的后卫在短短半个小时全线失守的消息后绝望了！支那人的攻击一拨又一拨，每一次攻击都等于在他脆弱的防线上再下一次雷霆般的重手。现在自己这个师团已经支离破碎，防线千疮百孔。几个联队已近和师团部失去联系，而且互相不能支援，变成了纯粹的被动挨打。

晚上十一点，陈际帆命令，各师投入最后的预备队，将日寇彻底歼灭！

其实这时候，55师团已经快没了，一万两千多人的部队被几个方向一冲，加上日军弹药不足，根本发挥不了武器优势，被中国军队消灭近半，很多日军失去了防线和指挥后，在为天皇效忠的口号下发起一轮又一轮的自杀式攻击，结果可想而知！

日军现在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阵地，残余部队各自为战，结成一小群各自为战，可是在人数和装备都占优的中国军队如潮攻击下，很快便被消灭殆尽。

攻击从下午四点一直打到午夜十二点，日军阵地上到处都是火光，尸体堆积如山，大规模的战斗宣告结束，但是零星的抵抗一直持续到快要天亮。

1942年4月3日清晨，陈际帆终于见到了自己所指挥部队的三个师长和一个旅长，见到了浴血拼杀一个昼夜的英勇的官兵们。

“敬礼！”新38师师长由衷地喊出口号，这是发自内心的，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没有陈际帆，就不会有这次歼灭战的胜利，没有陈际帆的正确指挥，他们的歼灭战就不会这么顺利。

陈际帆流泪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留下喜悦的泪水。他回了一个庄严的军礼后，命令部队，立即打扫战场，除了日军俘虏外，其余能带走就带走。要将所有中国军人的遗体全部清理，火化后带回国内。

中国远征军将士，终于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在异国他乡奏响了胜利的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