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哪家的?云家的啊!”齐琮说着,脸上满是嘲讽。
齐月盈眼睛瞪的圆圆的,难以置信,“不是,不是已经有云姨娘了吗?怎么父亲又纳了云家的姑娘?”
于是齐琮就把来龙去脉和齐月盈说了一下。
前几天,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云嫔有了身孕,只不过日子还浅,所以也就没有张扬,只给承恩伯府和云府私下里传了消息。
云姨娘一直都很关注云嫔的消息,得知此信之后大喜。
齐琮:“你也知道,云姨娘这些年越来越轻狂,她总觉得自己出身比母亲还要好,做个妾侍委屈了,所以一直想要做堂堂正正的伯府夫人呢。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觉得云嫔在宫中得宠,还有了身孕,就可以取代你在宫中的地位了,然后她也就能够取代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了。真是......说她头发长见识短都是抬举她了。所以云嫔这一有身孕,云姨娘就更加的猖狂起来了,她居然想着要夺母亲的掌家之权,这下可是犯了父亲的忌讳,所以啊,父亲就冷着她了。”
云姨娘意识到自己被冷落之后,那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讨好齐昇,齐昇一直没搭理他,直到三日前,云府为了庆贺云逸升任内阁辅臣而摆酒宴,齐昇才带着云姨娘回云家,这也算是给了云姨娘和云家莫大的脸面。
毕竟,谁家的夫主会陪着妾侍回娘家?
这让原本忐忑的云姨娘重新安下心来,还在云府大大的显摆了一番伯爷对她有多么宠爱,她在伯府的地位比之周氏丝毫不差云云。
后来席间,齐昇多吃了两杯酒,云家安排了一间上房给齐昇休息。
当时云姨娘在后宅内院,并不知情。
所以给齐昇送醒酒汤的,就成了云家另外一位庶女,名叫云雅的。
算起来,这云雅也是云姨娘的侄女辈的,她的父亲就是云姨娘的庶弟,他们一家子在云家都属于没什么地位的那种。
云雅今年十六岁了,云家原本是打算把她许给一位年近五十的江西布政使做妾侍的,但是云雅不乐意啊,她从小就听着家里说承恩伯齐昇有多么的英明神武,多么的文韬武略,说家里能够起复全都是因为有伯爷相助之类的......
所以,云雅从小就十分仰慕齐昇,她自认容貌不比云姨娘差,且性情比之浅薄的云姨娘要更讨男人喜欢。所以云雅使劲了浑身解数,才抢到了给齐昇送醒酒汤这个差事。
齐昇酒量向来好,他喝多了也是清醒的,这点齐月盈和他很像。
齐昇一见送酒来的不是丫鬟,而是一位云家庶女,顿时就明白云家是什么意思了。
云雅大概不明白,齐昇对于云家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所以如果不是云家长辈默许的话,她使尽浑身解数也不可能有靠近齐昇的机会的。
齐昇顺水推舟的留下了云雅,倒也没有真对她做什么,只是让她在房间里待了半个时辰,云姨娘在后宅得知消息的时候,直接双眼一翻,气的晕了过去。
当天晚上,云家就用一顶小轿,低调的把云雅送入了承恩伯府中,于是承恩伯府就有了第二位妾侍——云雅。
表面上看,云家又送一个女儿给承恩伯府是多此一举,可是齐月盈略一想就知道了这背后的深意。
云姨娘这些年在伯府中顺风顺水,她一直以为,云家能够起复,靠的是她的美貌和齐昇对她的宠爱,可其实事实全然不是这样。如果不是齐昇想要利用云家做他在朝堂上的马前卒,云姨娘当初根本就不会有爬他床的机会!
而且云姨娘能够得宠,也是因为齐昇要稳住云家,这背后说白了,不过是互相拉拢交换的利益关系而已,可云姨娘却偏要把这当成是真爱,还越来越不知分寸。
但云姨娘看不懂的情势,云家的其他人可看的很清楚,尤其是云逸那样的老狐狸。
单就美色来说,云姨娘已经三十多岁了,早就不复当年,如果齐昇真是个看重美色的,这么些年,对云姨娘也该厌弃了,云姨娘最大的两个筹码,也不过是她有个得力的娘家,和一个争气的儿子。
而云家想要一直靠女儿在承恩伯府中占据一席之地的话,必然会想要送个新的年轻貌美的女儿过来,这也在情理之中。
最最重要的是,云姨娘最近心思浮动的实在是太厉害了,云家自然也希望她能够取周氏而代之,但是这么多年,齐昇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可想而知,齐昇是压根不打算宠妾灭妻的。
尤其是最近云姨娘被冷落的事情并没有瞒着云家,这让云家从上到下都有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要知道他们家有今日全靠齐昇,若齐昇不再喜欢云姨娘,那他们家岂不是早晚有失宠的一日?
不是靠着自己实力兴起的家族,就是这样的没底气。
所以云家那边觉得,趁着那日齐昇去云府,趁机让云雅去送醒酒汤,如果齐昇留下了云雅,那么也就是说他乐意接受云家的美意,如果不留,那么云家可能就危险了......
正因如此,云雅入承恩伯府为妾这件事顺理成章,云家所有人都很高兴,只除了云姨娘,听说她回去就病了,到现在也起不来床。
齐月盈听后,忍不住唏嘘,“哎,阿臻没有劝劝云姨娘吗?”
“怎么没劝?不过啊,也真是邪了门儿了,不知道父亲有什么盖世魅力,女人一旦碰到他,就会彻底陷进去,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连脑子都没了。正如我劝不了咱们母亲,齐臻也劝不动云姨娘。不就是个男人嘛?再好能有多好?至于动不动就伤心断肠,争的跟乌眼鸡似的?”
齐琮满是不屑。
齐月盈拿橘子砸她,“滚蛋!有你这么说父母的?”
齐琮一把接过橘子,随手剥了起来,剥好之后,还殷勤的又送到了齐月盈嘴边。
齐月盈拿她这个皮猴子一样的弟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说他混账吧,他还偏偏会讨巧,你说他可恶吧,他卖起乖来比谁都可爱。
她好气又好笑的接过他的橘子,小声嘟囔道,“父亲就是魅力无边,怎么了?你将来长大了,能有父亲一半的风采你就了不得了!只怕到时候根本没有谁家的小姐喜欢你,就你这张利嘴,真是欠收拾!”
“好好好,父亲大人魅力无边。我刚刚也没说错啊,咱们母亲是伤心断肠,云姨娘是乌眼鸡,你瞅着吧,她不定怎么折磨那个云雅呢。”
说着,他又自己剥了个橘子吃。
齐月盈又叮嘱道,“不管父亲的后院是什么样子,你和阿臻是男孩子,是亲兄弟,可千万不要因为那些女人之间的是非就生了嫌隙,咱们齐家可没有兄弟阋墙那一说。阿臻姓齐,不论云姨娘是什么样的人,他总是父亲的血脉,咱们是一起长大的,他和咱们一条心,你与他可要好好的,那世子之位也没什么了不得,将来若是......大不了一人封你们一个爵位,那都是小事,不值得争。”
“我当然知道这些啦。你就别唠叨了,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呢,怎么比母亲还唠叨?”齐琮吃完橘子,拍了拍手。
齐月盈斜睨他,“你不乐意听我唠叨?”
“嘿嘿嘿,怎么可能呢?听姐姐唠叨,如闻佛音,只觉耳根净澈,天地澄明......”
齐月盈被他逗笑,“阿琮,你也快十四岁了,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如果有的话,告诉姐姐,我替你参详一二啊。”说完了父母的烦心事,她决定要和弟弟说私房话,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据说是最容易害羞脸红的,有些一听成亲之类的就要炸毛,她很想看看阿琮炸毛的样子呢。
谁承想齐琮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没有,不过父亲好像是在替我张罗亲事。”
齐月盈一听,来了兴趣,“哦?哪家的?”
“李阁老的第三女,也是嫡出,不过八字还没一撇呢。是李家那边主动派人来和父亲提及的,说是想和咱们家做亲。父亲现在没说同意,也没有拒绝,大概还在考虑吧。”他说的满不在意。
齐月盈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这是你自己的亲事啊,怎么感觉你好像一点都不上心?万一那个李家三小姐长得奇丑无比可怎么办?万一她性情与你不和,成天和你吵架怎么办?”
“不怎么办!要是成亲后,她不和我意,我就把她往院子里一关,对外只说她病了不就得了。反正是政/治联姻,谁还真想着和和美美啊?姐姐你倒是也嫁了皇帝呢,可你不喜欢他,现在过的不是也很逍遥?只要权势在咱们家手中,无论娶的是谁,嫁的是谁,也影响不了咱们的自在逍遥。所以我有什么好在意的?那就是个花瓶,喜欢就看两眼,不喜欢就收库房,有什么值得费心的?”
齐琮说的轻描淡写。
齐月盈都忍不住要鼓掌了,难为她弟弟这么小年纪,居然看的这么清楚。不过,不知道阿臻是不是也这样想?
她又想了想自己对于婚姻嫁娶的态度,好像也和弟弟是差不多的。
嗯......归根结底,可能是因为他们姐弟三个都是齐昇的儿女吧,所以这方面的想法和父亲尤其相似,真的是一脉相承啊,血脉的力量就是这样神奇且强大。
和齐琮说了半晌话,待到天快黑了,齐家人才与齐月盈告别,离开了邀月宫。
送别家人之后,齐月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行宫到底也不是完全的自在,否则她便可以留着娘家人多住几日了。
.....
且说程昊自从到了邀月宫之后,便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撞了大运了。王兆送他来的时候,已经跟他说了来龙去脉,得知娘娘是因为喜欢他做的那些小玩意才出手搭救的他,他心中更是感激不已。
王兆还特意叮嘱过他,让他好好在娘娘身边服侍,只要讨得娘娘欢心,将来他想捏死姚千重,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程昊深以为然。但他是个老实孩子,嘴笨,沉默寡言,不知道怎么讨主子欢心,于是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发挥自己的特长,多在行宫这边搞点新奇的工艺发明,如果能够博得娘娘一笑,他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说起来,齐月盈为了他还真是没少费工夫。这里是行宫,程昊就算是奴仆,也不是太监,所以按理来说,他是不能住在这边的。
但是邀月宫还需要修缮,工匠们也不能住的太远,所以齐月盈特意吩咐人把邀月宫附近的民房全都租了下来,好好休整一遍,也方便工匠们和程昊这样的人住下。
尤其程昊住的那个四合院,是所有工匠里最好的了,齐月盈知道他原本也是个富家少爷,怕是自己不会洗衣煮饭,为了让他专心致志的做手工搞发明,她还特意指派了两个奴婢去伺候程昊。
程昊对此更是感激涕零,于是他像打了鸡血一样,在修缮邀月宫这件事上,竭尽全力的发光发热,借此报答娘娘对他的恩情。
还别说,程昊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但是他一旦认真起来,那效率真的是非常高的。
而且他虽然不善交际,但是却能很快的在那些修缮邀月宫的匠人中混成了主事人的位置。当然,这和齐月盈的支持也分不开,不过至少那些经年匠人们对他的意见,他的工艺,以及他最终做出来的效果都是认可的,否则他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顺风顺水。
在程昊的主持下,原本就精致恢弘的邀月宫更加的美轮美奂了。
而且程昊作为一个天才,他的审美也是非常出众的,邀月宫经他拾掇一番之后,竟然真的有了几分仙宫气象,无论是墙壁飞檐,还是竹林花海,山石碧湖,都透着几分不同凡响的意味。总而言之,邀月宫,越发的变得像月上才有的宫殿了。
但程昊的本事不止于此,最令众人惊艳的是,他在星月湖中,做了一个机关,以十二生肖的石像对应一天十二个时辰,每到时辰轮换的时候,石像就会切换,而且切换石像之时,湖中还会喷出花朵一样的水花,那场面别提有多美了。
这个时候的人们,还多是用五轮漏刻来看时间,平民百姓家靠看太阳辨别时间的流逝,但是有了程昊做的这个机关,邀月宫的宫女奴才们只需要在经过星月湖时,看一眼里面是哪个生肖,自然也就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这样新奇的玩意令一众宫人们赞叹不已,前面几天,他们只要一有空就会守在星月湖边,为的就是看生肖石像轮换时,喷出的那绚丽水花。
要知道齐月盈住进邀月宫总共也不到一个月,可是程昊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么多令人惊艳的工艺,她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于是她特意召了程昊觐见,还给了他大笔赏赐。
程昊感激涕零,不过他对齐月盈说,邀月宫的改造工程还远没有结束,他还有许多奇思妙想没来得及实现,而且他问齐月盈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常住,如果是的话,还准备在这里搞点奇门遁甲之类的阵法,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挖几条密道,建造几个密室,这样将来万一遇到危险了,齐月盈还能躲进去避险。
齐月盈对此当然是大力支持,并且让他尽量去做,不用顾虑银子和人手的问题,有什么只管要求只管和邀月宫的总管事去提。
于是程昊就更加开心了,但他也说了,改造宫殿这种事,是急不得的,要按部就班慢慢来,才能做到尽善尽美。
可他也明白,改造宫殿可以缓慢进行,但是讨好娘娘这项事业可是不能慢的。
他用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劲头博得了娘娘的认可,要是接下来他长时间不能再拿出让娘娘眼前一亮的东西,娘娘很可能就会把他忘了。因为抢着在娘娘跟前献殷勤的人太多了,像他这种名不见经传,只有点小手艺的匠人,是最容易被忘到脑后的了。
于是,程昊在对邀月宫花心思之余,将更多的心思花在了齐月盈身上。
他脑子活,学什么都快。三百六十行,但凡是和工艺手艺沾边的,他琢磨起来那就是一日千里的进度。
他想着应该多从娘娘身边的小事入手,这样做起东西来,见效快,还能时不时的让娘娘想起他,何乐不为?
于是齐月盈就接二连三的收到了程昊献上的小礼物。
例如不会褪色糊妆的十二色胭脂!
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程昊琢磨起这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来,居然也是毫不逊色的。
他先是收集了市面上所有高档的胭脂水粉,然后逐一分析,总结优劣,而后根据他自己的审美,确定了十二种颜色深浅不一的标本。
此后,他又做了几番尝试,加入了一些他不为人知的秘方,调整了胭脂中各种配料花粉的比例,结果还真就让他做出了独一无二的的,不怕水不褪色的胭脂!
且还是十二种颜色不同的胭脂!
程昊为此还特意打造了一只玉盒,将十二种不同颜色的胭脂装进去,那模样别提有多精巧多好看了。
另外他用同样的方法顺手制成了十二色抿唇纸,同样也是不会褪色的。
哪怕是出汗,淋雨,吃东西,都丝毫不会影响妆容。就仿佛是天生丽质般的颜色。
想卸妆的时候,需要用程昊特质的褪脂水,只要倒两滴在洗脸水中,即可轻松的将脂粉洗去。过程方便又简单,半点不繁复。
齐月盈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真是小小的惊喜了一把,想不到程昊居然连胭脂水粉都会做!
这样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胭脂,可能是全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程昊见齐月盈喜欢,就更是肯在这上面下功夫了。
于是,即不会褪色的十二色胭脂之后,程昊又接连做出了可以暗藏毒针毒药的簪子、手镯、戒指。
每一样都精美非常,且藏毒的方式和位置都十分的巧妙,用起来也很得心应手。
程昊说,娘娘身份贵重,但也难免遭小人觊觎,给娘娘预备这些东西是为了防身。
这份心意甚好,齐月盈以前也有类似的东西,但是那些能藏毒的首饰要么就是看起来太粗笨,要么就是用起来容易伤到自己,总之都没有程昊送来的这些妥帖合心意。
于是,在这样殷勤的连番攻势下,齐月盈几次三番的对程昊大加赏赐,而程昊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皇贵妃跟前第一得宠的红人,不知道多少人都为此嫉妒的红了眼。
.....
当洛修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来邀月宫拜访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二十了。
引路的小宫女说,娘娘现在正在花园里玩,也就直接把他引到了那边。
洛修以前也是来过邀月宫的,但是没想到这里短短时间内变化竟然这么大,以至于他都有些认不出了。明明还是那样的宫殿布局,可是就是让人觉得完全不一样了。这段时间他没过来,但是王兆过来的很勤,每次一得空就来给齐月盈讲故事,然后带着大笔赏赐回去,跟东西二厂的同僚们炫耀。
据王兆说,程昊那小子当真是个天才,邀月宫让他那么一拾掇,还真的跟天上的月宫似的了。那小子现在可是娘娘面前一等一的大红人,王兆是半分也比不了的。
以前洛修还觉得王兆的话里有吹嘘的成分,现在他亲自一看,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程昊确实颇有几分本事,难怪会得齐月盈刮目相看。
穿过九曲回廊,又绕过了迷宫一般的竹林,洛修才来到了齐月盈他们所在的花园。
花园的周围有一条碧溪萦绕,好似玉带一般。
洛修就站在溪水旁,看着溪水的另一边,齐月盈带着几个宫女奴才正在玩乐。
齐月盈今天很是高兴,因为程昊又给她送来了新玩意——引蝶香。
这个香方齐月盈以前也在一些古书里看过,可是她总觉得这是骗人的。蝴蝶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被人工调制的香气吸引过来?
但没想到,挖空心思讨她欢心的程昊居然还真的把引蝶香给做了出来。
据程昊说,他的配方和古书上不一样,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肯说,还说这是不传之秘,娘娘要是一定想知道,他可以单独告诉她一个,但是其余的宫女太监就别想听了。
齐月盈不信他这个香真能引来蝴蝶,程昊与她打了赌,于是他们这一行人才来到了花园。
齐月盈是知道洛修今日会来拜访的,他提前派人传了口信过来,她也吩咐过了,说洛掌印要是来了,就直接领进来。但她并不知道洛修这么早就到了,而且正在溪水对面看着她。
引蝶香已经点燃了,袅袅的香烟在微风中徐徐上升,然后消散于无形。
齐月盈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在一旁围观。
程昊本人也在,他就站在一旁等,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很自信。
齐月盈扯了扯常远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说他这个香灵不灵啊?万一一会儿引来的不是蝴蝶,而是蜜蜂马蜂什么的,那咱们这些人可不全都遭了秧?”
常远噗嗤一笑,然后也压低声音在她耳旁道,“主子别担心,到时候我一定先护着你逃跑!我轻功还可以,一定不会让你被叮的满头包。”
他俩声音虽小,可是周围的人却全都听见了,沉默寡言的程昊悄悄拿小眼神幽怨的瞪了齐月盈一眼,就像是在埋怨她居然会如此的小瞧他。
溪水对岸的洛修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那不时传过来的欢声笑语,还有齐月盈和常远说话时的亲密姿态,却全都落入了他的眼中,他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攥紧,食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蝴蝶飞来,大家都开始质疑程昊,到底行不行?有没有谱?
结果这话音才落,就有一只蝴蝶飞呀飞的,飞了过来。
齐月盈眼前一亮。
常远在旁边泼凉水,“诶呀,说不准是凑巧飞过来的呢,不然怎么只有一只?”
“小常公公,你可别小瞧人!”程昊不服气的回嘴。
常远挑衅的朝他扬了扬眉,他最不乐意别人叫他公公了,哪怕是假的,他听着也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第二只蝴蝶飞了过来,这只蝴蝶是白色的,翅膀上有黄色的斑点,它飞的很快,就围绕着齐月盈等人,因为这里是花园,所以这附近有许多花朵,两只蝴蝶在花丛中落下,飞起,落下,再飞起,众人看的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蝴蝶都飞过来了,齐月盈大致数了一下,发现共有几十只之多,可见程昊这引蝶香是名符其实的,绝对不带半点吹嘘成分的。果然,天才都是不容置疑的。
众人都开始追着蝴蝶们跑,有扑蝶的,有戏碟的,一时间,笑语欢声好不热闹。
不过程昊是第一次做这引蝶香,材料稀缺,所以他做的并不多,本也只是博娘娘一笑而已。
香燃尽了,一阵清风吹过,吹散了弥留的香气。
蝴蝶们接二连三的离开。
齐月盈有些不舍,常远见状,纵身跃起,掌心凝聚内力,竟是生生的将一只蝴蝶困在了他的掌心,它还在飞着,却怎么也飞不出他的掌心。
常远将蝴蝶递到齐月盈面前,示意她可以伸手摸摸,齐月盈笑着摇头,不大敢,又看了两眼,她对常远说,“好了,放它走吧。”
常远这才撤去了内力。
众宫女太监对于常远小露的这一手纷纷鼓掌,奉承之话不绝于耳。
洛修远远的看着他们,看着被众人捧在中央的齐月盈,看着她脸上那明媚灿烂,没有一丝毫阴霾的笑容,忽然自嘲一笑。
果然如此啊,纵使他不来,她的身边也从来不会少了热闹。
她身居权利的顶峰,有太多人想要巴结她,奉承她,聪明殷勤又容姿俊秀的男子在她面前一抓一大把,没了他,还有常远,还有程昊,还有许多许多......
他们个个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技,个个都为了博她一笑费尽心思。
就连他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虽然他最初接近她是另有目的,但是在与她相处的过程中,他确实是在情不自禁的讨好她,仿佛能让她高兴就是一种莫大的成就。
这其中纵然有权势加持的光环,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她自身的缘故。
那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会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的围着她转,以她之喜为喜,以她之乐为乐。
所以他这将近一个月没露面,她连问都没多问一句,想必他要是再不来,她应该就会彻底忘了他这个人吧?
心里仿佛被堵了一口气,吐不出也压不下。
但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他来之前,还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调整好了心态,结果才一见她,连话都没说上一句,他的心就又乱了。
更糟糕的是,暗自伤神又患得患失的好像只有他一个,而那位尊贵的不得了的皇贵妃娘娘,好像从头至尾都只把他当成了众多奉承者之中的一个了吧?
他垂下眼眸,在心底冷笑,不过笑的却是他自己。大概是这些年他过的太顺风顺水了,自以为是个逢场作戏拿捏人心的高手,可是到头来,却输给了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他呀,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不自由住的阴沉下来。
刚好这时,齐月盈见到了他,隔着溪水与他打招呼,“洛掌印,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禀一声?”
洛修收敛所有的心思,又换上了那副温润如玉的君子面具,笑着对她道,“见娘娘玩的正开心,就没有出言打扰。”说着,他拱手,遥遥对着她一揖。
齐月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但是却又说不太上来。
难道说他又心情不好?
不过这都一个月没见了,怎么他还心情不好啊?
心情不好还来找她,求安慰吗?
齐月盈把他带去了待客的正殿,还让人给他上了茶。
“洛掌印忙完了?”
洛修点头,“告一段落了。最近没来向娘娘请安,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这有什么好怪罪的啊,公事要紧。”她笑着回应,但对别人情绪向来敏感的她,还是忍不住暗中打量洛修,总觉得他言谈举止间,好像不如以往那么亲近了,聪明人拉开彼此距离的时候,多是无声的。
现在齐月盈就觉得,洛修十分自然的与她拉开了距离。
她有些不解,不过又想到,可能是冷却了这一个月的缘故吧。洛修大概也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拉进的太快了,有些不妥。这样也好,双方又可以回到正确的位置上去了。
洛修:“我虽然没来,但是常听王兆说起娘娘这边的情况,听他说,娘娘在这边一切都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我就放心了。如果娘娘到了邀月宫后过得不好,那我可真是寝食难安了。”
齐月盈跟他客套了几句,对于他这不远不近,不咸不淡的态度适应良好,可她越是应对从容,与往常一般无二,洛修心里就越是气闷憋火。
那火气来势汹汹,越积越多,可是却毫无道理。
他也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她应该是察觉到他的疏远了,可是她却全然不在意,甚至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
她这副姿态,还真是任他风吹云动,我自巍然不动。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从不在意半分......
原来,他在她的心里,就是这么的,不重要啊,还说什么朋友?虽然这两个字不过是他的托词,但她也真是太不把他这个朋友放在眼中了。
不对!
不能再继续这样想,或许,她只是还没开窍,或许她只是孩子心性,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寻烦恼。
但他要是再继续放任自己胡思乱想,恐怕真就要万劫不复了。
万幸他这些年来修炼的养气功夫一流,心里想的再怎么复杂,面上也照样不露声色。
他正了正自己的心绪,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正事上。
“娘娘,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一件大事想要告诉你。”
齐月盈洗耳恭听,“先生请讲。”
“听闻伯爷有意与李阁老结亲?”
“我之前的确听阿琮提过,说李阁老有意结亲,但是我父亲当时还未作出回应,所以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洛修道:“现在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李阁老和伯爷,恐怕马上就要互换更贴了。”
齐月盈点头,“这样啊,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李阁老和我父亲做亲,也算是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李岩乃当朝首辅,现在皇上刚刚亲政,他就要与承恩伯府结亲,承恩伯府手握重兵,李岩执掌朝政......这一文一武一旦联手,皇上就算亲政了又怎么样?还不照样会是个被架空的命?”
洛修只这样一点拨,齐月盈就想明白了。
她道,“所以现在因为这件亲事,皇上不高兴了?”
“何止是不高兴?已经是寝食难安了。”洛修说完,叹息了一声,“我之所以能够握有权势,全是因为皇上的信任和倚重,所以在皇上与朝臣之间,我必须无条件的站在皇上那边,这是我天然的立场。所以皇上的要求,我是不能直接拒绝的。”
齐月盈追问他,“皇上提了什么让你为难的要求了吗?他不想看到齐李两家联姻,他还想齐李两家反目成仇,对不对?”
“娘娘果然聪慧。这正是皇上交代给我的事。我不得不办。”洛修抬眸望着她,“我今日之所以来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你告诉伯爷和二公子一声,东厂不日会对二公子出手。但是还请他们装作不知道,配合着把这场戏演完,然后顺势和李府把这件亲事退了吧。”
齐月盈:“先生怎么会觉得,我父亲一定会顺势退了这件亲事呢?”
“因为无论伯爷是何打算,眼下都不是和皇上彻底翻脸的好时机。就算这亲事不退,以后皇上也会逼着我用别的方法使两家反目成仇,何必多此一举呢?”
洛修既然敢来和她说这些,就证明他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盘算好了,包括这个局中所有人的利益和心态。
齐月盈再次点头,“我懂了,我会马上派人传信回府,告诉父亲他们。但是还请洛掌印明确告知,东厂要怎么出手啊?阿琮是我的嫡亲兄弟,我可舍不得他真受伤。”
“二公子有娘娘这样的姐姐,当真是他的福气。”洛修顺势赞了他们几句姐弟情深的话,而后便把布局部署详细的告诉了她......
要说这京都之中,自前任首辅刘焦倒台之后,一直都风平浪静,唯有承恩伯府和李阁老家联姻的事,最为人所津津乐道。
据说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不日就要下定。
这两家一旦结亲,那可真是珠联璧合,他们一文一武联合起来,恐怕整个大周都再难有敌手!
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但是聪明人都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所以大家也都谨言慎行。
承恩伯府嫡次子齐琮是出了名的纨绔,京都上流门第对他的纨绔之名耳熟能详,但无论是谁,也都只是敢在他背后谈笑几句,当面还是只有阿谀奉承的份。
齐琮大家并不陌生,但是另外一位主人公李嬛李三小姐,大家就不是很熟悉了。
但很快,这位不甚知名的李三小姐就做了一件极其轰动的事情,让整个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大名。
她把京都城中最享誉盛名的美人楼给烧了!
要说起这美人楼,也真是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几乎从大周建朝开始,就有了美人楼,听说最初这美人楼的老板是一位绝色美人,曾和大周的开国太/祖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小暧昧,所以京中勋贵众多,也没人敢去找美人楼的麻烦。
后来,时移世易,美人楼幕后的老板换了好几个,但它自身却成了一块及其响亮的招牌,但凡家里有点钱的,天南海北第一次来京都成的,谁不想进美人楼见识一番?
听说这里汇集了天南海北各地的美人,连金色头发绿色眼睛的胡姬都有,更有才子曾云:一入美人楼,不识人间愁。自此,美人楼的名气就更大了。
话说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齐二公子与几个狐朋狗友去相约游湖,众人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美人楼里来了一位新美人,听说有西域、南蛮、和中原三地的血统,妩媚妖娆的不似凡人。
几个年轻人听的热血沸腾,大家就起着哄一起去了美人楼。
齐琮表面乐哈哈,心里却苦兮兮,这种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硬要逼着自己往里跳的感觉,实在是说不出的......哎,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萧允宸从皇位上揪下来臭揍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出这么阴损的招整他齐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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