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早朝前，小皇帝在宫女的服侍下，穿戴好朝服，这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老师昨晚出宫了吗？”

福公公低着头回道：“回禀陛下，首辅大人还在御书房跪着呢。”

小皇帝神色一顿，随后道：“派人快去请老师起身。”

他又顿了顿，别扭古怪地说：“去告诉老师一声，今日朕免了他的早朝。”

福公公应下：“是。”

等小皇帝到了奉天殿，一眼看到了站在文武百官前，身姿卓然，长身鹤立的孟鹤雪。

除了脸色苍白，孟鹤雪神色如常。

小皇帝抿了抿唇，坐到龙椅上，早朝开始。

朝堂上今日气氛古怪，这宫中就没什么秘密，昨晚孟鹤雪在御书房跪了一夜的事，一夜风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孟鹤雪做为帝师，一向与小皇帝亲近。小皇帝年纪又小，格外倚重孟鹤雪，这让世家的人根本插不上手。

皇帝与世家离心，这是大齐建朝后不曾发生的事。

昨日御书房的事后，世家的人仿佛看到了希望，今日一早弹劾孟鹤雪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入。

小皇帝越听脸越黑，这些人弹劾孟鹤雪还是那些陈词滥调。

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弄权作势、把持朝政……

这些罪名听的人都觉得荒谬。

孟鹤雪若真的做了这些事，世家早抓住他的把柄，大书特书了。

但就因为什么把柄都没有，这些弹劾罗列的罪名便越来越夸张。

“陛下，自古佞臣祸害朝纲，不得不防啊！”老御史颤微微地下总结。

“佞臣”都出来，小皇帝眼皮直跳，不由地看向孟鹤雪。

孟鹤雪的脸色似乎更白了，眉眼更显冷淡，整个人仿佛身在雪山云巅，而不是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上。

“孟大人。”小皇帝一声喊。

孟鹤雪抬起眼，出列：“臣在。”

小皇帝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孟鹤雪这时却开口了，他说起来长宁地区地动的事，要尽快派人前去。

小皇帝点头，看向谢盛桉：“谢大人。”

谢盛桉出列：“臣在。”

“前往长宁地区的人选，朕和孟大人一致决定由你前去，谢大人你看如何？”

谢盛桉道：“臣领旨。”

孟鹤雪道：“长宁地区官商勾结，以至民愤。谢大人此去不必留情，当斩则斩。”

谢盛桉冷着脸道：“下官会全力以赴。”

孟鹤雪撇开头，低声咳了两声，脸色渐渐发红。

眼见话题扯开，老御史高声道：“陛下，臣此前所奏……..”

“北梁人的踪迹寻到了吗？”小皇帝看向禁军总督，打断了老御史的话。

禁军总督回道：“回禀陛下，北梁人在浮空山失去了踪迹，臣已经派人朝北边追去了。”

小皇帝眼神往下一扫，在这殿中的都是朝中重臣，个个都一身本事，可却让北梁人在他们大齐过境溜了一圈，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他忽然用力一拍桌子，震怒：“亏你还是禁军总督！一群北梁人在我大齐国土上作威作福，你们却没本事将人抓回来，无能至极！”

鸦雀无声。

小皇帝这话已经不止是对禁军总督说的，而是直指禁军身后的世家。

北梁人抓了云珠公主和世家子女，是世家力求谈和，答应了北梁人的要求。

小皇帝憋着怒气，这会儿趁机发泄了出来。

世家此举不仅丢尽了大齐的脸面，也让大齐边境岌岌可危。

此前世家联合发话，小皇帝只能任由他们和北梁人谈和。

如今世家出了错，小皇帝趁此发怒，指桑骂槐，狠狠训斥了一顿禁军，实则是世家。

小皇帝训斥完，一甩袖子退朝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部分人看向孟鹤雪，一部分人看向世家。

朝中明显分成了两派，暗流涌动。

谢盛桉回到谢家，谢鸿羽将他叫到书房。

“今日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小皇帝翅膀硬了，渐渐不需要我们了。”谢鸿羽冷哼一声，“不过这也是好事，小皇帝与孟鹤雪离了心，此后世家与孟鹤雪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谢盛桉沉默。

谢鸿羽又道：“你此去长宁，要顾好自身。孟鹤雪推荐你去，还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但他既然敢让你去长宁，长宁此后便是我谢家的地盘了。”

“你过去时，身边带几个人，等他们在长宁站稳脚跟，你再回京。”

谢盛桉越来越沉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