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毫笔引来假马良,石榴皮洗出姜黄脸
“叮,获得浆洗熟练度1点。”
因偷偷听到柴大娘打的好算盘,朱绣白着脸挪回倒座房,挺尸般躺了半宿才把满脑子浑浑噩噩的思绪勉强理顺了,醒过神来。
也不怪朱绣乱了阵脚,实在是她上辈子虽生母早亡,但仍数得上是顺风顺水活到了二十几岁,遇到最大的事儿也不过是继母唯恐她日后继承家里的医院,百般手段调唆老头子叫她弃西医选了中医药大学。
没成想,老头子虽偏爱幼子,但到底对长女心怀歉疚,提前把自家私立医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到她名下,再加上其母留下的股份,足占了百分之三十的股权。使得刚刚成年的朱绣一跃变成朱氏医院的第二大股东,噎的继母小半年都没缓过劲来。
更歪打正着的是,朱绣天生耳聪目明,比起西医,中医更能发挥她的潜能,她心里也爱中医,只可惜九年制的国医课程尚未修完,她便一梦到了这鬼地儿。
回过神的朱绣才感觉到冷,忙忙把靠墙的被子拉开盖到自己身上。此时,夜近子时,凉如水的清风从大通铺对面的窗户缝隙里吹进来,旁边熟睡的三股辫哆嗦了一下。
这倒座房白天有日头的时候都觉得阴冷,更何况这暮秋的晚上。朱绣唯恐自个受凉了,若是这当头真生一场病,在柴大娘手里,恐怕活命的机会都小,柴大娘只会赶紧卖到来钱的脏地方去,唯恐砸手里蚀了本。
朱绣摸摸自己额头,冰凉冰凉的,忙摸索着脱了身上的外衣,用外衣裹住头,又从胸前粗布缝的破荷包里抠出一块生姜塞嘴里,死命嚼碎了硬咽下去。这才裹紧被子勉强睡去。
迷糊中听到一声:“叮,获得伤寒科熟练度1点。”
朱绣丝毫不以为意,只脑海中“果然着凉了”的念头一闪而过。
说起这“叮叮”的提示声,朱绣上辈子从小听到大,刚懂事的时候也曾想向大人们诉说,只是不知为何并不能说出口来。到了十几岁接触到光怪陆离的各种异次元文化后,她也憧憬过自个儿是个背靠金手指、牛逼轰轰的天选之人,只不过还不等中二期过去这想法就凉了——她这能力完全是被动的,只会在她做了什么之后提示她从中获得了什么,而不是如外给她点什么。譬如在柴大娘这里,她常浆洗衣物,就经常能得到‘获得浆洗熟练度’的提示,鬼知道,就算没这玩意,她也能感觉到自己洗衣服越来越熟练,越来越顺手了。
这能力不仅不会发布任务、还没有属性面板,长年累月只有时不时的“叮——”一声,使得朱绣对这叮叮声越来越不敏感,常是叮过就算,好比随耳听到一声虫鸣,完全不会在脑子里过一下。
唯一让人感到有点毛用的时候就属她学习新东西时,这提示能让她知道自己做的是有用功还是无用功,让努力的方向更明确,也因此让她学的更快些罢了。
揣着一肚子心思,到霜露厚重时分朱绣才勉强睡熟了。
只还不等鸡鸣三遍,朱绣突然一头冷汗的惊坐起来,旁边三股辫被这动静惊动,不满的嘟囔几句翻身又睡过去了。
这节骨眼上朱绣一脑门官司,根本没注意三股辫的抱怨,满脑子都是一支出峰三寸、红木为杆的狼毫斗笔。
这根毛笔她熟悉的很,就是这杆尖齐圆健、专门用来题匾写联的好毛笔,让上辈子教了她十年的书法老师深深地怀疑自己得上了老年痴呆,百般劝解无用,后来那老先生还跑到国外去治病了。
究其根本,是因为这杆尺寸硕大的狼毫笔是在她与老师相对而立各自练习书法的时候突然出现,前一瞬她脑海中刚闪过一声:“叮,获得书法熟练度1点。书法小成,随机获得斗笔1支。”
正巧老师抬头,不经意便看到了这支斗笔——再然后,老人家先欣赏了一下下这支做工精细的好笔,遂又开始疑惑刚才这儿有这支笔吗,他怎么不记得…老先生素爱养生,最怕的就是自个儿这么个文化人哪日老年痴呆了。在朱绣全程懵逼脸的时候,他已迅速走完了欣赏-疑惑-怀疑-惊恐的全过程,认为自己一定是痴呆早期了。当日便决定辞馆去看病。
后来,朱绣握着这支突然出现的‘福利’,在纸上、墙上…各种地方各种方法都试过,终于确定这就是一杆做工精良的普通毛笔,她并未因此成为‘神笔马良’,反而还失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书法老师。
而至始至终,朱绣都没弄明白判定她‘书法小成’的标准是什么?要知道她早就获得老师的认可,两年前老先生就夸赞过她的字已是小成了。
在朱绣上辈子二十几年的岁月里,这样的小成一共只出现过三次,除了书法,还有烹饪和子部阅读。烹饪是在她给自己煲养颜汤的时候,随机获得了一只砂锅;至于子部阅读,朱绣深刻怀疑是自己杂书小说的看多了才达到的:书籍可分为经、史、子、集四部,但凡归不到其他三部里的,都属子部。那次她获得一本膏方,这膏方倒是好东西,她细细研读实践过,只是做出的不管是外用膏药还是内服膏丸,没人信得过她,朱绣只能做给自己用。
后两次小成都是她独处时出现的,而获得膏方之后的五六年间再没有过其他动静,就是她在学校里喜获‘拼命三娘’的光荣称号,也没得着中医小成的评价。久而久之,她就给抛到脑后去了。
如今梦见了这支狼毫笔,朱绣只觉一直辣嘴巴的生姜味都不明显了,她吞了口口水——要知道因着柴大娘家小孙子,这段时日她可真没少做浆洗的活计。万一,万一!她洗着洗着,脑袋里叮一声,然后凭空出现一块搓衣板……
这大场面!真想想都害怕。朱绣从荷包里又抠出一块生姜,用牙嗑了一口,嚼嚼咽下去压压惊。
一直到鸡叫三遍、柴大娘的破锣嗓子又嚎起来,朱绣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只能尽量多抢做些其他活计,盼着柴大娘看她占着手,少指派点浆洗活儿。
许是昨晚受了风,三股辫晨起脸色就不大好,尤其对着朱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朱绣心里存着事,只作看不见,并不理会。三股辫愈发气闷起来。
草草用过糙米粥,柴大娘破天荒的没吩咐下来活计,反倒让长得最壮实的黑婆子捡出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我是把你们作女儿养,甭说我不疼你们!今儿天好,灶上烧热水都好好涮涮自个,别成日家一副癞狗扶不上墙的样子!”
几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应下,等柴大娘扭头去了东厢房,小丫头们脸上才现出笑模样,都跑到黑婆子身旁翻捡衣裳,这个说:“这件海棠红的给我。”那个道:“我要这条梅子青的裙子。”
朱绣也随大流跟过去,只心里发苦:柴大娘原来卖人可从来没这些讲究,还让她们梳洗打扮,如今舍下本儿,那定是要从她们几个身上吸够血才罢休。
几个小丫头正到了爱俏的时候,小声叽叽喳喳的好像雏鸟出巢,就连三股辫也精神起来,挑了这件,又舍不得那件。
看门的黑婆子也不恼,咧着一口黑牙,眼皮耷拉着,稍近她身便有一股酒臭气。
等她们都挑拣完了,只剩下一件绀色窄袖褙子、一条棕黄绫棉裙,料子倒是还好,只是两件衣裳极肥大、又灰突突的不好看,一眼就能看出是柴大娘的旧衣服。一旁长了一双笑眼的小丫头怀里抱着一件水田衣舍不得撒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朱绣抿嘴笑笑。其他小姑娘也都看她。
只有三股辫拎着件水红对襟褂子,茶白绢布裙,嘴里冷笑道:“阿大着新,阿二着旧,阿三着破,阿四着筋!是我们先挑好了,她自己不可前,混赖不着别人!”说毕拿起脚来走了。
见三股辫朝着灶房去了,其他人也着了急,她们才吃了饭,现下灶上有现成的热水,若不赶着,其他人用完了就得自己去劈柴烧水了。
这两件灰不喇唧的衣裳倒正合朱绣的意,只是她们几个小丫头里属三股辫年岁最长,若是三股辫再打扮的好看些……朱绣有心提醒一句,偏寻不着机会。
半晌午,朱绣最后一个洗完澡,又偷吃了一块生姜驱寒,才将灶房收拾齐整,就听柴大姐儿喊道:“绣丫头过来!”
朱绣忙洗了手过去,却是让朱绣给她剥石榴。朱绣一瞧见那个鲜红的大石榴就眼前一亮——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柴大姐儿挑剔的看一眼她,小声说:“你就在这里剥!若是我嫂子问起来,就说我让你陪我说几句话。”这是她惯用的借口,柴大姐儿从来偷吃不长脑子。若是闫娘子知道,听这话得笑掉大牙,谁不知道这绣丫头是个锯嘴葫芦,白长了两片嘴皮子。
朱绣点头应下,小心翼翼的剥起来,她手指细长灵活,不过盏茶功夫就将一碗鲜艳剔透、晶莹若宝石的石榴籽端给柴大姐儿。
柴大姐儿见她用自己的手帕子将石榴皮都包了起来,满意点点头,这绣丫头是个有眼色的,“偷扔了,别让人瞧见!”
石榴向来以喜庆吉祥、多子多福著称,就是上月中秋时石榴也贵的很,更不用说如今这暮秋时节了。只不知这柴大姐儿从哪里寻来这么个宝贝,倒救了朱绣的急。
从柴大姐儿房里出来,朱绣便往东北角墙根下去浆洗她自己方才换下来的衣裳。二门处两个看门的婆子抬抬眼又打起盹来——柴大姐儿常要偷吃,东北角有条污水沟子,往常有个果皮渣子,也是这丫头从那里扔出去的。
整个院子都知道的事儿,闫娘子更是门清,只柴大姐儿以为自己吃的机密,不过是旁人都不理论罢了。
朱绣背对着人,边装模作样的洗衣裳,边将石榴皮挤出汁来涂到脸上、脖子、手和手臂上。尽量涂得均匀些。
涂完了又对水再三检查过,方才把剩下的石榴皮小心塞进自己荷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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