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劭骁即刻开车绕去了沈家的大院,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巷子停下。
沈苏棠快速的赶到院中,来到大堂。
大堂里已经挤满了沈家的亲戚,议论纷纷的,而躺在榻上已经身体冰冷的沈机胜,再也不能动弹了,苍老像枯竹般的手垂落在边缘。
就见大伯沈大山,二姑姑沈云芳,小姑姑沈晓青,大伯母、小姑爷等人,都围聚在沈老爷子的床前,激烈的争着什么,矛盾激烈。
“爷爷!”沈苏棠语气颤抖,脸色苍白的走了过去。
沈机胜躺在细窄的移动竹榻上,身上盖着层素白的薄被,嘴唇毫无血色,已然逝去。
二姑姑沈云芳赶忙过去,宽慰道:“棠棠,看开一点。别太伤心难过了。”
身后的亲戚们也都在劝。
小姑姑沈晓青说道:“等三哥来了,咱们就把这个事儿给说开了。现在咱爸走了,也没来得及留下遗嘱,这么多的缂丝财产,都得要合理分配了才是!”
大伯沈大山,沉着脸说道:“靖忠怎么还不来?”
魏劭骁作为外人,不方便参与他们的话题,只是握着沈苏棠的胳膊,缓缓将她带起身,让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给予她安慰。
半晌,沈靖忠来了。
带着满脸的沧桑,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
沈云芳道:“靖忠啊,你总算是来了!”
沈靖忠来到沈机胜的面前,“扑通”的就跪在了地上,磕头道:“……爸,我来晚了,没有见你最后一面!”
沈晓青道:“咱爸这是喜丧,无病无痛的,睡觉睡着睡着就走了。三哥,你该看开一点。这人死又不能复生,你还是快些起来吧,别弄得让人笑话!”
沈靖忠回头就说了句,“不用你多管!”
沈晓青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目光里带着鄙夷。
沈靖忠默默的潸然落泪。
沈苏棠不忍心看见父亲跪在冰冷的地方,他的老寒腿也会疼的,她便缓缓过去扶,“爸,先起来吧。”
沈靖忠的手紧紧的握着闺女儿的手,颤颤的起身。
沈晓青阴阳怪气的说道:“三哥到了,咱们沈家的人就都来齐了。说说吧,咱爸的这遗产该怎么分呀?”
沈机胜一生都奉献给了缂丝,家里藏有许多的缂丝珍品,价值不菲,随便一件拿出去,也值十万数十万的价钱,满屋子的藏品,大多数有自己年轻时候做的作品。
除了缂丝珍品之外,沈机胜在苏州还有两套老宅,房车与名下的财产也是不少,更别说是积蓄,也是可观的。
沈靖忠只是木讷的看着已经逝去的老爷子,喃喃道:“爸才刚走不久,你们就闹着要分遗产,你们这么做,对得起咱爸么!”
沈大山没了耐心,说道:“靖忠啊,我觉得小妹说的对啊!这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是不是?咱们沈家的财产,那不自己分配了,难不成还拱手让给外人啊?”
沈云芳也跟着过来劝,说:“靖忠,大哥说的在理。要不你看着,给咱们分配分配,我们在看看有什么意见,大家伙儿就提出来,都是自家人,不打紧的。”
沈靖忠却摇着头,满目的悲怆,他缓缓坐在了椅子上,只是双手交握着,低垂着头不言语,内心有说不出的苦。
沈大山指着他道:“看看,这是什么意思啊?那你不要的话,我们都分了啊!”
沈晓青附和道:“就是。要不是看在咱都是沈家人的份上,谁会那么好心等着你来安排爸的遗产啊。那要换做别人没良心的,早就自个儿想拿什么就拿走了!”
沈靖忠双手抓着头,老泪落在地上,吼道:“你们别再说了!咱爸还没有入土为安,你们就吵着闹着要分遗产!还是当着爸的遗体面前,你们怎么好意思!”
沈晓青“哦哟”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三哥真是大孝子哦,那你说能怎么办?咱爸也不能死而复生的呀!那人去楼空的,不趁早把东西都搬干净了,留着给贼惦记啊?这屋子,反正我是不敢住的!”
她一脸感到忌讳的抚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还不如,趁早把财产分好,用车子拉回自家去,这儿就再也不踏进来了!
沈苏棠不忍看着父亲崩溃的样子,从小到大,父亲跟爷爷是最亲的,也是沈家的孩子里面,最孝顺的,爷爷离世,真心难过的只有她和父亲。
她走到沈晓青的身前,坦然的说道:“小姑姑,不管怎么样。爷爷的尸骨未寒,都不应该在他遗体之前,谈论这些瓜分财产的事情。等爷爷的后事处理好,我亲自为你们分配。”
她淡然自若,云淡风轻。
沈晓青哼声道:“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合理分配吧?总得先分好了不是?我算笔账给你听听啊,你爷爷总共有三套房子,两辆车。加上他屋里头的那些缂丝作品,可得不少东西,很难算吧?你说要是不现在理理清楚,到时候是越理越不明白了!还不如趁着大家现在好不容易齐聚一堂,彻底的分分好。等把你爷爷的后事处理了,我们就各自拿走各自该分配到的财产,岂不是方便?我们可是工坊里很忙的!”
沈大山点了根烟说道:“城区里的那套房子么,我当初是出了些钱的。要分,我也有一份!”
沈晓青理论道:“那我也是出了钱的呀,大哥你总不能一个人揽下一套房子吧!”
沈云芳说道:“现在三套房子,这要怎么分啊!”
沈晓青满不在意的说:“一人一套呗!反正三哥是大孝子,他一定不想要咱爸的遗产!”
沈靖忠的拳头紧紧的握着,不断的摇头,叹气。
沈晓青撺掇自己丈夫,进屋里去翻翻,把值钱的缂丝藏品都拿出来,先从小的开始分。
沈苏棠伸手阻拦,“小姑姑,您是长辈,我敬您!是小姑姑的东西,也绝对会跑不掉的。小姑姑何必担心?我们眼下不能就这样晾着爷爷。应该要让爷爷安心的走,先处理爷爷的后事,再说其他的事情才是!”
沈靖忠起身,下意识将闺女儿拉了过来,不让她小辈掺和老一辈的事情。
果见沈晓青开始嘲讽,道:“棠棠啊,你爸跟着糊涂,你总不好也跟着糊涂吧?你爷爷留下那么多财产,不先分配好,留着夜长梦多啊?”
沈靖忠护着女儿,吼道:“够了!你们难道要闹得外面人尽皆知,说你们各个都是白眼狼不成!这件事,都听我的!先处理好咱爸的后事再说!”
沈晓青被他一声吼,有些吓到似的,往丈夫那边后退了两步。
沈大山说道:“那处理爸后事这钱,咱们平分着出吧?”
“什么?”沈靖忠火冒三丈,上前就给了沈大山一拳。
沈大山给打懵了,爆了句粗口,“你他妈有病啊!靖忠,你疯了啊!”
沈云芳赶紧在里边拉着,“靖忠啊,你怎么能打大哥啊!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啊!”
沈晓青呸了一声,“真是莽夫,不可理喻!”
沈靖忠的眼睛通红,揪住沈大山的衣领,“大哥啊,你怎么变成这样!连爸的后事这笔账,你都要算清楚,你究竟还是不是个人啊!”
沈大山捂着发红的眼睛,吼道:“那亲兄弟都明算帐!那不然,你出?全都你出行吧!”
“……好,你们不管,我管!”沈靖忠回头,就背起沈机胜的遗体,走出了沈家大院,将沈机胜的遗体放进车里,一路开车就走了。
沈晓青冷哼一声,继而对沈苏棠道:“棠棠,你爸是不管这些了。那你总得管吧?这遗产的事情,总得弄弄清楚,不然到时候,你们要是反悔了,向我们索要,我们可不给的呀!”
沈苏棠冷静的说道:“既然小姑姑执意要分配财产,那不如上法院如何?让法院为你们分配财产。爷爷的这笔财产,我跟我父亲都不会要,你们自行分配。但自此以后,我们几家,不再联系了,就当是互不认识!”
在场的沈家亲戚似乎都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沈云芳压低声音道:“棠棠,你不要冲动。这闹上法院,总归是不好听的!我们都要脸面的,还是自行私了比较好吧!”
沈苏棠却是说道:“二姑姑,没办法,法院是最公平公正的!与其几位长辈在此争夺的你死我活,让爷爷的在天之灵不得安息,不如你们直接起诉上法院。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不需要请示我和我父亲。”
魏劭骁在她身后站着,沉默着,其实她这个想法是最好的。
但是,可不能便宜了这群白眼狼。
他低声附耳对沈苏棠,道:“该你们分到的还是得要,便宜了他们不好。”
沈晓青尖着嗓子说道:“干脆就这样吧,房子我跟大哥和二姐一人一套,两辆车跟咱爸留下的那些缂丝珍品,全都留给你们!”
魏劭骁启声道:“我建议你们还是走法律程序,妥当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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