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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最开心的人是佟瑞国,刚听到敲门声,他还有些懒得动,火炕上热乎乎的,躺着舒坦,一身的筋骨全都变暖了,也变软了。软了的身子不愿意离开火炕,愿意一直躺着。岫岩的冬天冷,老两口早早上炕,边说话边逗可心玩。

可心自小就在姥姥家,因此和爷爷奶奶不亲,她只愿意待在姥姥家,自己的小家也不愿意回。佟瑞国说她:“外孙外女是狗,吃完就走。”小丫头反应快:“外孙外女是客,吃完就乐。”每天晚上,和可心斗嘴是佟瑞国一天最快乐的时光。

“好像是门响。”安玉尘放下手里剥的花生,仔细听着。

“风吹的。丫头没说来。你肯定是听错了。”佟瑞国没当真。

“不是,你听,好像是儿子的声音。”安玉尘原本坐得安安稳稳的,默不作声地听了一听,突然嗖地下炕,火急火燎地穿上棉鞋,说道:“儿子的声音我不会听错,是儿子,肯定是儿子!”

这下,佟瑞国也静下来听了听,他也听出来了:“真是儿子的声音,臭小子提前回来啦!”

可心安静下来,二老一小几乎同时跑向大门。

“爹!娘!我们回来啦!”佟一琮语气平淡,听着就像早上出去晚上回来一样。他看得出爹妈的激动,刻意装作平静。

安玉尘伸出胳膊,紧紧地抱住佟一琮,用力拍了几下,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佟一琮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娘是想自己了,真想了,想到揪着心。老娘不说想,但想得很深。

“快进屋,你们穿得少,别冻着了。”佟一琮注意到爹妈没顾得上披件棉衣,穿着毛衣顶着天寒地冻站在外面,这个年纪的身子哪里扛得住。

进了家,他才知道,爹妈早就把他的房间整理好了,从知道他们要回来过春节那天开始,每天晚上都把火炕烧得热热的。房间里还添了不少新物件,比如新化妆柜、新衣柜、新被褥。还有插在罐子里的几枝山里红,墙上贴着胖小子抱着大鲤鱼的年画。

刚坐到炕上,佟瑞国就端出了两只大茶盘,一只装着各种干果,一只装着各种水果。可心怯生生地看着佟一琮和程小瑜,伸向香蕉的手在空中抽了回去。

程小瑜聪明,拿起香蕉放到可心手里,说:“可心,吃香蕉。”

可心看看佟瑞国、安玉尘,对着程小瑜笑得一脸灿烂,接了过去。

佟一琮逗她:“可心,不认识舅舅、舅妈了?咋不说话了?”

可心咬了一口香蕉道:“认识,舅舅,还有鲤鱼舅妈!”

佟一琮心说这丫头的小嘴还真随了佟一琪,上次见程小瑜时还不会说话呢,怎么可能记得人呢!但现在一张口就说认识,难怪哄得老爹老娘围着她团团转了。

“鲤鱼舅妈?”程小瑜看了一眼佟一琮,眼神里写着责怪。佟一琮哈哈一乐:“不是鲤鱼舅妈,是小瑜舅妈。”

可心说道:“小鱼没有鲤鱼好,小鱼长得太小了,你们瞧胖娃娃抱的鲤鱼又大又好看,小瑜舅妈你肚子里装着胖娃娃吗?一定是个小弟弟。”可心早就从大人的话里听出了一些意思,她后来那句“一定是个小弟弟”,听得佟瑞国心花怒放。

自从佟一琮和程小瑜进屋,安玉尘就没说几句话,刚说了一会儿,便催促佟一琮:“早点歇了吧,一直赶路,累坏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小瑜是怀孕的人了,禁不起折腾。”

安玉尘的最后一句话,听得佟一琮和程小瑜心头都是一热。两人都明白了,安玉尘是从心底接受了程小瑜。程小瑜不禁眼睛泛潮,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婆婆的接纳和认可。可她就是打心眼儿里在意,觉得有了这份接纳,她才算是真真正正进了佟家。

程小瑜心情大好,跟在佟一琮身后钻进了房间。稍做整理,两人钻进被窝。火炕热,可屋子里的空气有些凉。两人紧缩着,只把脑袋留在了被窝外面。

“老婆,听出来没?我妈惦记你呢。”

“听出来了,心里热乎乎的。”

“老娘就是嘴硬,心里可热着呢。”

“知道啦。老娘哪儿都好。老公啊,这东北的大火炕真硬。”

“硬归硬,睡得也舒服,这后腰挨热真好受。这么长时间没睡火炕,还真是想呢!”

“一点儿也不好受,硌得骨头疼。”

“你是城里人,娇气。”

“你是农村人行了吧!”

…………

说着、逗着、闹着,两人睡着了。

正屋里,佟瑞国和安玉尘的话还在继续:“你说,儿媳妇怀的是带把儿的不?”

安玉尘回答:“才怀上,哪能看出来。”她一直搂着可心。小姑娘睡觉不老实,一会儿屁股朝上,一会儿脸朝上,一会儿两条小白腿扔到了姥姥身上,被子刚盖好就蹬到一边。

“我估摸着是带把儿的,你没发现她犯懒?进屋就奔炕上使劲儿。”惦记起未来的孙子,佟瑞国不觉得累,他兴奋得睡不着觉。

“那是累的,坐那么长时间的车,身子骨单薄,禁不起折腾。我瞧着她比原来更瘦了,估计是工作累的,小身板吃不消。倒是儿子没啥变化,还是老样子。”

“可不,我瞅程小瑜那张小脸跟刀条子似的,明天让她多吃点儿萨其马,那玩意儿热量大,让她补一补。”

“人家不一定爱吃,现在哪儿都有卖的,不比咱这土法做得好?不过,是得琢磨着给她做点好吃的,这孩子瘦脱相了,得补补。”不知不觉间,安玉尘接纳了这个她曾经反对的儿媳妇。尽管在她心里,仍旧觉得儿媳妇和儿子不适合。但适合不适合,可能真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吧。

“卖的能和你做的比?味道差远了。都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再吃坏了,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佟瑞国对于市场上的玩意儿始终心存敌意。这事不能怪他,现在的食品安全确实隐患不断,真不知道吃什么是安全的、放心的、无害的。这时候,他宁愿相信自家的老办法、土办法,可能卖相不好、包装不好,可是让人放心。

佟家的萨其马是安玉尘亲手做的,里面加了桂花蜂蜜,吃起来酥松绵软。可心盯住了就不停口,安玉尘经常是给一点藏一点。可心精,总能找到藏的地方,回头问她咋发现的,她说是小猫馋了告诉她的。

第二天早上,看到整盘的萨其马摆在桌上,可心的眼睛顿时亮了,顾不上在刚刚认识的舅妈面前装什么小淑女风范,“五齿耙子”直接伸了过去,一块吃完了,舔舔手指,说:“舅舅、鲤鱼……不,小瑜舅妈,你们也吃点儿,我姥做的最好吃了,是天下第一好吃!”

全家都在一边笑,安玉尘客客气气地说:“小瑜,尝尝。”

佟瑞国拿起一块,放到程小瑜手里:“你妈亲手做的,多吃点儿,长点肉,营养得跟上。”

佟一琮也不客气,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好吃,妈妈牌的,小瑜,快尝尝,我妈做这个是一绝。”

程小瑜一尝,果然好吃,桂花的淡淡香甜直接触到了舌尖上。这个婆婆太能干了,做出的味道比徐福记的还要好。她瞧向安玉尘,安玉尘盯着她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笑意。程小瑜感受到了婆婆的态度真的有所改变。

从表面上看,确实改变了。

佟一琮说:“我妈对你多好!”

佟一琮说得也对,婆婆对程小瑜是真好。比如会在饭桌上夹菜给她,会在她拿着抹布时抢过去,会把她的鞋垫取出来放到火炕上烘干……这些事,都让她感动。

可婆婆还是不大和她说话,也只有当着佟一琮的面才和她说,这让她委屈得要命。婆婆这不是做给佟一琮看的吗?那她程小瑜算什么?佟一琮的附属?若是没有佟一琮,估计婆婆理都不会理自己。越是这样想,程小瑜越觉得心里不得劲儿,堵得难受。

其实这种不得劲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一直攒着、存着呢!

从见面第一眼开始,程小瑜就觉得这个婆婆怎么看都和别人不一样,第一次来岫岩时是那个模样,现在还是那时候的模样,除了眼角有些小细纹,那张脸根本不见老。还有那身板,直直挺挺的,细细的腰,挺挺的屁股。脑袋像被一根线悬着,脖子挺得像是练过芭蕾舞,总是挺着的、直着的。要不是穿得太朴素、太老气,衣服松松垮垮的,谁能猜出她是做了姥姥的人?还有她身上那股子冷冰冰的劲儿,也不知是光对自己那样还是对别人也那样。

原本,程小瑜对自己充满信心,可到了安玉尘这儿,自信心愣是少了一多半,好像对着婆婆就矮了三分。婆婆是个农村妇女,自己是个白领丽人,有啥好自卑的?难道说婆媳注定是天生的对头,因为两人同时爱着一个男人,都觉得是对方抢走了心爱的男人?还是当年系在心里的结还没打开呢?

关于心结,程小瑜真的没打开。当年草草举行的订婚宴,是她的心病。

以前她不懂满族的婚礼规矩,后来听佟一琮讲,知道了岫岩婚礼正常情况下要举行三天。头一天称为“柜箱日”,也叫“过柜箱”。第二天才是婚礼正日,双方的迎亲车和送亲车午夜相向出发,新娘由自家哥哥同车护送。第三天,新郎新娘早起,拜完先祖,双手捧着长方形的枕头,依次拜见族中长者,俗称“认大小”。婚后第七天回娘家,俗称“回门”。婚后一个月,新娘回娘家住一个月,俗称“住对月”。婚礼过程中,还有抱宝瓶求富贵,抱栗子求早生贵子,坐福求一生不受颠簸。

这些规矩,到程小瑜身上全部简化了。

两人急匆匆地举办了订婚宴,直接去民政局领了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就算结婚了。

终身大事,草草了事。

这种做法除了安玉尘谁能做得出来?婆婆就佟一琮一个儿子,隆重婚礼成为传说还不是因为不喜欢自己?除了这个,她找不出别的理由,给不出自己别的答案。

为了不让佟一琮受“夹板气”,程小瑜嘴上说不在意,谁让当年自己坚持要带着佟一琮去上海呢?她和佟一琮说,再隆重的婚礼也不如两人过得和和美美。可实际上她心里在意,有时还会恨恨地想,有生之年,如果还能再披一次婚纱,一定要嫁得风风光光的,让全世界的人都羡慕嫉妒恨。

佟一琮不是程小瑜肚里的蛔虫,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见老娘和程小瑜相处愉快,他心里踏实,跟着老爹选年货,贴对联、窗花、福字、挂笺,佟家是镶黄旗,挂笺自然是黄色的。(挂笺按满族八旗所属,分别贴红、黄、蓝、白色。)

满族人都喜欢戴荷包,有皇上的时候,春节前宫廷要例行赏赐王公大臣“岁岁平安”荷包。佟家想着这事的人是佟一琪,她早就准备好了,腊月二十八就将荷包送到了佟一琮和程小瑜的手上,上面绣着并蒂莲。程小瑜很感动,她看出来这个大姑姐刀子嘴豆腐心,率真得可爱,她把这份感动传递到了可心身上。

程小瑜喜欢可心,佟一琪看在眼里,背地里劝安玉尘:“妈,你别对人冷冰冰的,咋说也是咱家的人,再说,现在人家还怀上了咱家的骨肉。”

安玉尘头也不抬:“我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干,好吃的好用的全可着她,这还叫对她冷啊?”

佟一琪说:“你那是做给你儿子看呢,真冷假冷您自己清楚。”

安玉尘抬头,眼睛里全是泪水,带着鼻音说:“你知道啥?我当然清楚了……算了,不说了,妈往后注意点儿。我不是不喜欢她,就是始终觉得他俩不适合,属于硬拴在一块的。”

佟一琪说:“人家两人你情我愿的,而且都结婚好几年了。您这心态也得转变了。咱家的人,咱不疼,谁疼?”

安玉尘说:“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觉得你弟和小让才是一对,才适合。”

佟一琪说:“我弟当小让是亲妹妹,他俩之间不可能。再说了,现在木已成舟。您得改,得把程小瑜当成自家人,真心对人家好。”

安玉尘说:“道理我都懂。实话说,程小瑜这孩子也不容易,自小跟奶奶一起长大,也挺苦的了。闺女,你不用劝我了,以后我能善待她。既然她进了咱们佟家的门,就是咱佟家的人了。”

母女俩这才算达成了一致。

其实,佟一琪心里也藏着疑问。老娘是善良的人,小时候家里来了要饭的,赶上没饭菜了,老娘都要现给人家煮鸡蛋,顾不上烫手,剥好了送到人家手上。为什么她单单给程小瑜冷脸?或许经历得多,老娘更懂得婚姻,更懂得什么是适合。可是人的路终归要自己走。爱情不是践踏亲情的理由,亲情也不应该成为爱情的束缚。

姐弟俩终于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了,佟一琮问:“老娘还是初一、十五没影儿?”

“还那样,几十年了,下雹子都挡不住。”

“姐,你说咱姥姥家到底在哪儿呢?妈为啥从来不带咱们去见呢?自从离了家,我越想越觉得老娘孤单。”只有说正事的时候,佟一琮才会叫佟一琪姐,平时经常直呼大名,姐弟俩也都习惯了这样的叫法。在外人看来的“没大没小”是姐弟俩的一种亲近方式。

佟一琪不理会他,说道:“孤单啥?老爹对老娘多好!老爹又倔又犟又臭的脾气,硬是让咱妈给制服了。再说了,现在比原来好多了,老娘还有可心天天陪着。今年春节,韩风和他爹妈说妥了,我们破例回娘家过。”

佟一琮没心思听佟一琪的后半句,自言自语道:“我指的是心,你不觉得没人走得进老娘的心吗?”老娘的心不容易走进,佟一琮说的是实情。但最牵安玉尘心的人是佟一琮,这事全家人都看得出来。

除夕晚上,自家西墙祖宗板下供上了“天地桌”,大饼、蜜供、面鲜、果品、素菜、年糕、年饭,各种供品摆得整整齐齐,金字红烛火苗正艳,子午香轻烟袅袅。佟瑞国在前,安玉尘和孩子们在后,大家叩拜祖宗,祈求神灵保佑全家老小在新的一年中平安无事、万事如意。

拜过神,红烧肉、炖羊肉、红焖肘条、元宝肉、四喜丸子、鸡冻儿、鱼冻儿、猪肉冻儿、豆豉豆腐、芥末墩儿、炒酱瓜儿等年禧套路荤素菜一齐上了桌。佟瑞国端起烫好的头窑烧酒,喝得有滋有味。可心把筷头伸进小酒盅里蘸了蘸,放进嘴里舔舔,辣得缩脖端腔,笑得大家前仰后合。

团圆饺子,俗称“揣元宝”,是半夜12点上的桌,里面有两只包了硬币,谁要是吃到了,这一年都会有好运。巧的是程小瑜夹起第一个饺子就吃到了。可心一脸遗憾,瞧着程小瑜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小嘴也噘了起来。程小瑜再夹起一只饺子,刚咬了一角,觉得硌牙,于是放到可心碗里。可心精着呢,也不客气,吃到了硬币,尖声喊着:“我吃到钱啦!”大家又是一阵笑。

佟瑞国说:“好事,媳妇儿吃到了,就是孙子吃到了,孙子是富贵命。”

可心嚷着:“我也吃到了。”

佟瑞国说:“孙女也吃到了,佟家子孙万代富贵有余。”

可心这才满意了。

安玉尘刚吃了两个饺子,就放下了筷子,拿出一根红绳,要换下佟一琮脖子上从周岁开始就没离身的河磨玉平安扣。

佟一琮说不急,明天再换来得及。

安玉尘说:“就现在换。过了12点又是新一年了。”灯下,她娴熟地穿好、系好,重新挂到佟一琮脖子上,说:“儿子,记住了,这只平安扣片刻不能离身,这根红绳也不许换,一直到下次回来,妈亲手给你换。”

“知道了妈,这玉从来没离过身。”佟一琮鼻子发酸。

母子俩话说得沉重,像是在暗示什么。佟一琪听得不安,心慌,忙转移话题道:“可心,赶紧拜年,收压岁钱。”大家全乐了,佟一琪自嘲:“我是财迷,可心,一个也别落下了,红包越多越好啊!”

可心接着说:“我是小财迷。”说完她就跪在火炕上说起了吉利话,伸出小手讨红包。

小财迷收获多,六个长辈,六个红包。

程小瑜收到了两个红包,一个是公公婆婆给的,一个是佟一琪和韩风给的。佟一琮和程小瑜都明白,厚厚的红包是补上以前的,是态度,也是实际行动。

正月初一。宗族近亲都来拜年,穆明是第一个到的,进屋就嚷:“快让我干儿子给我拜年。”羞得程小瑜满脸通红。佟一琮不客气,和穆明两人你一拳我一掌打得热闹。

佟一琮想问嫂子咋没来,话到嘴边咽回去了。牛高马大的穆明怕老婆,老婆要是说不想来,他肯定拉不动。穆明的老婆叫吕秀,不喜欢佟一琪,因为当年佟一琪结婚时,穆明拉着准老婆的手,开玩笑似的说过一句,如果不是韩风先下手为强,自己一定追佟一琪,女大三抱金砖。完全不知情的佟一琪,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穆明老婆的假想敌。

跟在身边的穆小让进屋拉住安玉尘的手:“干妈,我想吃你做的萨其马。”

安玉尘脸上全是笑:“少不了你的,给你留了一大盘呢!”

穆小让更水灵了,每次回来都让佟一琮眼前一亮,他逗穆小让:“属猪的,光记着吃。你就不想你小哥小嫂?”

穆小让看着他笑,不回答。

安玉尘说:“真是姐姐不在家了,逗妹妹玩了。”(歇后语:姐姐不在逗妹子,其实就是“逗闷子”。)

可心说:“妈妈在呢。妈妈,舅舅找你呢!”

屋子里全是笑声,只是安玉尘能说出这句,着实让大家意外,她平时可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今天是真开心。这份开心,一半是因为她打开了心结,接纳程小瑜成为这个家里的成员,一半是因为干女儿穆小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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