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键赶紧把脑袋从车窗缩回来，还掩上了窗帘。

他不做这个动作还好，车水马龙的洛阳街头，没人会在意一辆路过的车。但他一看到高杰，马上就做出这个动作，却反而把高杰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了。

高杰虽然菜，但好歹是个武将，而且是做过流寇，整天逃亡的那种武将，警惕心可是很高的。

他的眼光转过来：“咦？那车不对劲！一看到本将军，车上的人就立即拉上窗帘！有问题，很有问题，小的们，把那车拦下来查查，车上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士兵们立即在路中间一挡。

车停了！

朱聿键整个人都吓麻了：不好了，我们要被抓到了。

朱存机：“慌什么慌？这里我来处理。”

说完，他拉开车帘，把脑袋从车窗伸了出去：“哟，这不是高将军吗？你挡我马车做啥？”

高杰看到一个斗笠客伸头出来，大奇：“你谁呀？我和你很熟吗？”

朱飘零嘿嘿笑：“四海游侠，朱飘零，你在江湖上没听说过我的名字吗？”

高杰还真没听过，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王嘉胤、紫金梁、闯王、闯将……这些人他都亲眼见过，但这什么四海游侠是哪里来的？走的哪条蛇虫鼠道？

朱飘零：“看你表情就知道你不认识我，哎呀，没关系，你问问白鸢白先生，就知道我了。”

这话还真是吓了高杰一跳，他心里暗想：我所在的那个江湖层次，和白鸢白先生所在的层次还真不一样。不同层次的人，认识不同层次的江湖豪杰，这是不奇怪的。

高杰不敢造次，车也不拦了，退开到了一边。

于是马车又继续向前进了。

朱聿键这才松了口气：“呼，幸亏你江湖上朋友多。没想到你居然和白先生是朋友，我见过白先生打仗，好厉害。他那民团，简直比官兵还要厉害。”

朱存机得意洋洋：“自从我站对了队，世界都变得广阔起来。”

“站对了队？”朱聿键又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关键字：“你和白先生站一边了？白先生又属于哪边？东林党？阉党？”

朱存机大笑：“才不是那些没名堂的东西，你的眼光不要只看眼前的街景，放远点，抬高点，穿过街道两边的层顶，再看看。”

朱聿键依言，将视角抬高，这才猛地一下发现，洛阳城中间立着两个巨大无比的琉璃瓶子，三十几米高，并排耸立，瓶颈问天，当真是壮观。

朱聿键吓了一大跳：“这是……这是什么？”

朱飘零：“这是仙家宝具，而我和白先生一样，现在站队在仙人这一边，有神仙罩着，哈哈哈，你学着点。”

朱聿键吓坏了，这么大的琉璃瓶子，还真是神仙才用得上的。

朱飘零故意把马车转到了酱油瓶子下面，这里已经建成了一个“酱油分装厂”，闲杂人等本来是进不去的。

但是朱飘零在工厂门口碰上了小浪底民团的水兵，那水兵曾经随船运送朱飘零去南京，认得他是“简在仙心”的小人，便将他放进厂里参观。

朱飘零带着朱聿键，像领导视查一样走了进去。

工人们正在拼命的从大缸里打出酱油来，装进小陶瓷瓶里。

酱油都是李道玄提供的仙家酱油，但是不同的瓶子，却有不同的售价。用来卖给有钱人的“高档酱油”，就用高档的陶瓷瓶，瓶上的青花栩栩如生，精美异常。瓶上还写着“仙家酿造”的字样，看起来贼拉风。

一瓶就要卖好几两银子！富人们还觉得很值，因为光是这个瓶子就已经有收藏价值了。

而卖给普通穷人的“低档酱油”，则用很普通的土陶瓶子，能保证不漏就好，就别提外观了，价钱低至十几文，甚至几文。

另外还有一批用来割外国韭菜的酱油，用的瓶子档次普通通，并不高档。但是结实，运输过程中不易破碎。瓶子上还写着一句很古怪的话：“传承五千年的品质，东方大国匠人纯手工制作。”

这看得连朱飘零都发愣：“这酱油不是天尊从天下赐下来的吗？怎么就传承五千年了？还写成匠人纯手工制作？这不是瞎写一气吗？”

负责人笑道：“天尊要求我们这样写的，说是把这个写在瓶子上，能让外国人感觉不明嚼栗，可以割洋韭菜，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朱飘零也不懂，就不问了，带着朱聿键转了一圈之后出来：“看见了没？厉害不？”

朱聿键：“虽然不太懂，但是好厉害的样子。”

两人又上了马车，离开了洛阳，向着小浪底水寨行来。

进了水寨，远远地就看到了白鸢，正在训练一群新兵蛋子呢。

朱聿键大喜过望，很想过去打个招呼，但又怕自己现在的逃犯身份给白鸢惹来麻烦。

朱飘零：“无妨的，大胆过去招呼！”

朱聿键：“这不会惹来麻烦吧？”

朱飘零：“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是民团军事管制区，闲杂人等根本进不来，不用担心你在这里的消息走漏出去。”

朱聿键这才走过去，远远地对着白鸢行了个礼：“白先生，好些日子不见，先生风采依旧啊。”

白鸢转头过来一看：“呀？唐王殿下？咦咦咦？新闻上不是说你被……”他的眼光向旁边一转，扫到朱飘零：“原来是你干的，你把唐王殿下劫出来了？”

朱飘零得意洋洋：“没错，我劫的。”

朱聿键本以为白鸢要说朱飘零胡闹呢，却没想到白鸢莞尔一笑：“也罢，劫得好。”

他转过头来，对着朱聿键抱了抱拳：“唐王殿下起兵勤王，其志可嘉，奈何皇家臭规矩多，真是委屈你了。”

朱聿键长长地叹了口气：“白先生能理解我，真是太感动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个年轻书生从旁边钻了出来，叹道：“在下顾炎武！听闻了唐王殿下的事之后，不禁心有动感。唐王殿下明明是最不能勤王之人，但为了拯救国难，依旧义无反顾起兵，真是吾辈楷模。在下想将唐王殿下的事，写进书中，教一教孩子们，但行善事，莫问前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