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围三阙一

当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在自己队伍中无情地炸响时，羽田少佐就算是再狂妄，也知道自己中了埋伏了。

开始他还是有些惊慌，毕竟这里的地形对自己非常不利，敌人就在这坝子周围的高地上向自己肆无忌惮地开炮，而且对手的实力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他命令部队迅速成战斗队形散开，就地组织起防御。可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对方似乎没有要进攻的意思，而且炮声也不是很密集，每隔个几分钟又打来几炮，不过炮声虽然稀疏，却打的非常准，几乎每一炮都能带来不小的伤亡。

他没有敢展开步兵炮还击，敌人在高处，自己这边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恐怕自己的几门步兵炮还没来得及架好就被人家炸了。

羽田也曾派一个小队往来时的路上侦察，结果发现这条路已经被支那人严密封锁了，地雷到处都是，两边的高地上还不时射来机枪子弹，这个小队奉命进行试探性进攻，结果不到半个小时，便损失了一半多。

宋关虎正在让报务员向师部发报：猪已进圈，请指示。

师部的陈际帆和参谋长一直在关注一团的动向，宋关虎的电报令两人兴奋不已，可是怎么下手陈际帆却颇费思量。以前在部队时他们学习过抗战时期发生在八路军总部的关家垴战斗。

1940年百团大战后期鬼子一个建制不全、没有携带任何重武器的600人大队居然敢在数十万八路军的腹地横冲直撞，而且在一个叫关家垴的高地上据险坚守，八路军出动了129师、决死一纵队等精锐部队的数个番号的部队，攻了三天，伤亡了六百余人还未能全歼。

事后有人对彭总当时的指挥还颇有微词，觉得在缺乏攻坚重武器、地形不利的情形下花这么大的代价不值当。不管怎么说，这个战例至少反映了一个事实，就是对有准备的日军攻坚，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陈际帆把自己的顾虑想参谋长讲了后，胡云峰说：“师长，关家垴战斗我也是知道的，但是我以为这次和关家垴有所不同，咱们既有优势也有劣势。首先，这股鬼子有六百多人，不仅装备有重机枪，还有步兵炮、掷弹筒和轻机枪的数量也比较多，而且这是16师团的鬼子，比战争中期华北留守的日军独立混成旅团的鬼子更加能打。而我军呢，兵力总数只有一个不满编制的团，看起来这仗根本没法打。但是我军也具有八路军不具备的优势，首先是地形，现在这个大队被包围在方圆三平方公里的凹地里，四面的制高点全部被我军所占领，其次我军比八路军的武器好得多，不仅是轻武器弹药充足，而且一团还装备有四门九二式步兵炮，在这距离上，对鬼子的杀伤效果相当好，所以，我的观点是，这仗可以打。”

“打是没有问题的，有三个问题必须提醒宋关虎注意。一是必须利用炮兵在鬼子没有来得及构筑工事之前最大限度地杀伤鬼子；而是部队集结必须注意防止敌人支援飞机的投弹和扫射，避免被重大杀伤，一个大队被包围，鬼子不出动飞机就不正常了，最后就是围三阙一，让小鬼子有突围的希望，然后在突围的路上埋伏，这样可以减少伤亡。”

宋关虎接到师部的电报后很兴奋，师长和参谋长不但同意打，而且还给自己提出了这么多好建议。他命令电话兵：“给我接炮连！”

师长果然没有料错，这些鬼子发现自己被围后并不慌，而是立即抓紧时间抢修工事，宋关虎这是第一次看见鬼子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挖战壕，他不得不佩服鬼子冷静。

“喂！炮连吗？看见鬼子在干什么了吗？我命令你，把你手里的炮弹全打出去，啥？炮弹不多了？废话！不干掉这伙鬼子炮弹能多起来吗？你留着下崽儿啊！给我往死里打！”

羽田的大队发现自己被包围后，没有贸然攻击四周的高地，因为他还摸不清对手的虚实，从对方居然装备有九二式步兵炮这点来看，可能是支那人的大部队，他决定固守待援。必须趁支那人发起进攻前抢修工事，把任何敢于攻击的支那部队消灭在战壕前。

可是他万没想到，对方的步兵炮越打越凶，不但给部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而且严重影响抢修工事，因为炮弹不断把正在挖战壕的士兵抛向天空，连他本人都被紧紧压在土里不敢抬头。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支那人已经开始接着炮火的掩护向自己慢慢运动过来了。

宋关虎让一个营的部队接近羽田，并不是想要展开攻击，这点人去攻击人家三个中队那不是送死是什么？宋关虎给韦毓舟的六营下达的任务是掩护二十多架迫击炮最大限度地接近鬼子阵地，然后修筑工事，架炮轰击。

步兵炮、迫击炮对着羽田这三个中队集结的地方猛烈轰击，很快便造成鬼子的伤亡和混乱，活着的鬼子已经分散开来，不时有鬼子被炸上天去。

羽田看见对方没完没了地用炮弹砸自己，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顾不上炮兵暴露的危险，把自己仅有的两门步兵炮拿出来，也对着正面的高地还击。令他失望的是，由于自己这边的地形相当不利，步兵炮的威力并未得到发挥，反而在还击后几分钟招来了对方的报复，两门炮连同旁边的一些炮弹被炸上了天。

失去了重武器，羽田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一方面用电台向师团部呼救，请求作战指导，一方面开始收拢部队，筹划反击突围。

宋关虎也是最担心鬼子会拼命反击，自己毕竟只有两千人不到，要全部防守住这四面的高地是不现实的，只能将有生力量布防在几个关键点上，每个地方不过一两个连的兵力。

宋关虎的望远镜里，一个中队的鬼子正在向左侧运动，试图占领这边高地。担任左侧高地防守的是一营一连。这是宋关虎最器重的连队，部队的老兵参加过小王庄保卫战和乌衣镇的阻击战。手里不光有M1半自动，还配有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和四挺九六式轻机枪，算是一营最强的连。

宋关虎一面在电话中命令一连长王大富做好阻击的准备，一方面命令迫击炮连向这个中队射击，可怜这个中队一百九十多人，还没有到达高地前沿就被迫击炮砸了个一塌糊涂，根本不敢站起来冲锋。

羽田一看对方抵近射击的迫击炮威胁太大，有组织了剩下两个步兵中队的兵力向迫击炮连发起进攻。一公里的距离上，鬼子拼命冲锋。

担任掩护的六营长韦毓舟在参加“神鹰”之前，是东北军一个副连长，带着一些打散的士兵组建了东北抗日流亡挺进纵队，带兵经验和作战经验都比较丰富。

见到鬼子居然冲自己来了，他首先指挥迫击炮调转炮口对着鬼子冲锋的道路一阵火力覆盖。密集的炮弹像麻雀一样朝着羽田的两个中队飞去，许多正在冲锋的鬼子被毫无悬念地炸死。

趁着鬼子躲避炮弹之机，六营开始了阻击准备，一个营的兵力构筑了三条防线，整条防线依托高地，成袋型配置。在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周围各配置了一个排作为阵地的火力支撑，三条防线后面是掷弹筒，再后面是迫击炮。

两个中队的鬼子的确是悍不畏死，不过由于不占火力优势，等冲到里六营阵地300多米时，已经被炸死三十多人，还有七八十人不同程度受伤。轻伤的鬼子也没有停下，一瘸一拐地跟在队伍后面。

六营长可不敢掉以轻心，鬼子越来越近，双方人数都差不多，一旦让鬼子进入射程又不能有效阻击的话，就完了，到时候团长枪毙自己事小，把迫击炮丢了就万死不能辞其罪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鬼子刚到300米距离，就开始架设重机枪和掷弹筒，16师团的这些鬼子使用的是射程相对较远的89式掷弹筒。鬼子在作战中实际上对掷弹筒的依赖相当大，超过了机枪。可以说没有掷弹筒的鬼子连怎么打仗都不会了。

但是这玩意的确很让人头疼，六营这边的重机枪几乎每打一百多发子弹就得转移阵地，而轻机枪更是只能当自动步枪用。势均力敌的双方就在这三百多米距离上开始了较量。六营这边胜在火力占优，又有地形优势，以逸待劳。而鬼子则是百战老兵，训练水平和单兵作战能力远不是六营这些新兵可比。

果然，鬼子从对面的枪声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在掷弹筒和重机枪掩护下开始向六营阵地冲锋。

站在高处的宋团长看到鬼子居然把所有的步兵主力全部调上来，也不示弱。他命令后面的一营主力迅速抄鬼子的后路，四营留下一个排警戒外，冲下高地向鬼子两个队伍之间的空隙穿插。

一场包围战就此开始。

战斗打得异常惨烈，失去阵地支撑的鬼子妄图孤注一掷夺取高地来扭转被动局面，结果碰到了装备大威力半自动步枪的一连，连续攻了六七次都没能奏效，一个中队被打得只剩下几十人。一连也是咬紧牙关在硬挺，要不是团长及时派警卫排增援，阵地真的就失守了。

而羽田的主力更是无法，进入六营特意准备的袋型阵地后，每一次进攻的部队都要遭受到对方从不同方向上打来的子弹，部队伤亡惨重，羽田几次抽调兵力想从对方防线的两翼撕开缺口，无奈两翼的火力竟丝毫不亚于正面。

更糟糕的是对方大部队从自己的后面和两翼包抄上来，羽田无奈之下只得依托地形就地组织防御，他把骡马大车围成一个圈，在圈内配置了大量的轻重机枪。

战斗打到中午，双方似乎都很疲惫，各自清点伤亡，补充体力准备再战。

羽田一清点大吃一惊，三个步兵中队竟伤亡了将近两百人，相当于自己三分之一的兵力，大惊之下羽田向师团部紧急呼救。他已经预感到这是支那人精心策划的阴谋，妄图在这荒山野岭包围自己的三个中队。

战斗间歇，宋关虎赶紧用电台向师部报告战斗进程，他现在的伤亡不算大，牺牲二十几人，伤五十多。换来的是把这伙鬼子压缩在一个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地域，一团主力已经把鬼子包了个严严实实。

没想到师长来电把他一阵很斥，说你这样配置兵力，一旦鬼子的飞机来援，你就等着挨炸吧。师长告诉他，集中力量在三个方向，有意无意地给鬼子开一个缺口，抽调精干埋伏在鬼子撤退路上。只要鬼子开始突围，你就集中全团主力穷追猛打。

吃过饭后，宋关虎依照师长的吩咐开始重新调整兵力，羽田的末日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