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老二常强终于出现在灵堂前,霎时间,悲怆、愤怒、不安、怨恨一骨脑涌上了常玉的心头。她双手轮番捶打着常强的胸膛,语无伦次的呜咽着,却听不出她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常强衣衫不整,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恶心的恶臭味。他紧紧抓住妹妹的手腕,表情严峻而又焦急的说:“小玉你别闹,一会大哥和你老公就要回来了,时间不多你先听我说:咱爷走之前立了一份遗嘱放在我手里,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他的房子和钱都留给咱爸,还签了字按了手印,又找的咱们住平房时后院邻居李大哥做的见证,别人谁也甭想惦记。这份遗嘱现在揣在我身上,我怕整坏了用塑料口袋给包上了,你一定要找到。记住,房子千万不能落在大哥手里,他和大嫂不会给咱爸养老送终的!”
这番没头没尾的话给常玉说懵了,她止住啼哭,不解的看着常强:“啥?你还要走?”
常强嘴上回答:“我一直在这个家里,哪也不去。”却猛的甩手给常玉推了个趔趄。常玉险些栽倒,等重新站稳脚跟常强已经闪出了门口。常玉不顾一切追了出去,迎面却撞在从洗手间回来的常明身上。
常明被撞的生疼,不满的埋怨道:“哎我天!你要干啥去啊跟丢了魂似的?”
常玉慌张的指向门口:“二哥……我二哥回来了!”
常明也十分意外:“强子回来了?他上哪去了?怎么又走啦?”
常玉吱吱唔唔讲不明白,正好老公从外面进来了,看到眼前的场面也不免好奇:“你折腾啥呢?”当得知常强回来过的消息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不能吧,我一直在门口抽烟呢,谁也没看着啊?”
那天晚上常强倒底回没回来只有常玉的一面之词,其他人谁都说不清楚。而且,一直到老爷子出殡,常强也没有再次露过面。
三天后的清晨,送葬的队伍出发前,常玉把一根红绳系在了奶奶腰间——按规矩,老太太是不能参加老头子的葬礼的,只能在家里等着。而且必须要用红绳绑在椅子上,以免被老伴带走。
系好绳子,常玉说:“奶,要不我在家陪你吧?”
老太太摆摆手:“你爷活着的时候最心痛你,你去送你爷吧。”
常玉仍然不放心:“那我找个人陪你唠唠嗑吧?”
老太太还是拒绝:“不用,你二哥搁家呢。”
常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二哥?他……”
老太太慈祥的笑笑:“快点吧,别耽误了时辰。”
常玉又纠结了几个回合,奶奶死活不让人陪,只好嘱咐两句随着车队走了。
老常家亲戚少,葬礼不算隆重。简单的给老爷子举行过遗体告别仪式之后,常玉便将客人拉到了一处饭店吃饭,常明则留在火葬场等着安置骨灰。宴席进行到一半,常明回来了。他风尘仆仆洗了把手,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糖,饭都顾不得吃一口便把常玉叫到了角落,认真的说道:“咱爷后事办差不多了,咱们研究研他留下的房子和钱怎么分吧!”
常玉瞪大了眼珠子:“啥?现在?我爷骨灰还没凉呢!”
常明使劲点点头:“对呀!咱俩现在就研究,要是能研究明白更好,研究不明白正好那么多长辈都在场,让他们帮着拿个主意,省得回头再一家家的找,费事!”
常玉完全无法相信大哥会心急到这种地步:“我二哥没在,怎么研究?”
常强狠狠吐了口吐沫:“提他干什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人在哪呢?还有脸分遗产?不管他,就咱俩说!”
常玉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寒到脚。她冷冷的盯着大哥:“那你啥意思啊?”
常强似乎已经考虑了很久,此刻脱口而出:“把咱家现在住那个房子换成一个一居一个两居,大的我和你嫂子带孩子住,小的给咱爸和咱奶住。你要是愿意伺候他们终老,我爷留的钱咱俩一人一半。等咱爸和咱奶百年那天,小房子也有你一份!你看怎么样?”
常玉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从小一块长大的兄长:“我要是不伺候呢?”
常明早有准备:“懂不懂法?爹和奶奶是咱们大家的,你凭啥不管?最次你也得和我一块管!”
常玉差点没气背过去,可她无力进行过多的争论,而是追问道:“我二哥怎么办?”
常明有些不耐烦了:“别提他!”
常玉冷笑道:“我爷可当着咱们的面说过,咱家的房子和钱全归我爸,以后给谁我爸说了算。我现在明白儿的告诉你,以后我给我爸养老送终,你和你媳妇就别惦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回到席间。
常明如意算盘落空,气得浑身直哆嗦,可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实在不好意思翻脸,只能将怒火强压下去。不过这么重要的事,肯定不能因为妹妹的不配合便善罢甘休,于是他暗暗打定主意,一会回家拉上奶奶和父亲再仔细掰扯掰扯,凭借长子长孙的地位,他们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好容易送走了亲朋好友,常家老老少少一行六人回到家中。常明第一个冲进奶奶的房间,可推开门的一瞬间傻了眼,临走时常玉系在奶奶身上的红绳不知何时已被解开,老太太平静的仰卧在**,失去了一切生命体征。
短短几天之内,常家连续两位老人驾鹤仙游,还失踪了一个孙子,本来热闹的三居室里只剩下了常明三口子和残疾的老爹,显得空空****。
常明媳妇八成憋屈得狠了,终于熬来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机会,没有征得任何人同意便把常爸爸赶到了老两口原来住的房里,腾出来的屋子则给儿子收拾出了一个单间。而常明一心想把房子占为己有,到处托人办手续,根本没心思管家里的事情。结果跑了一溜十三朝才弄清楚,他们家这套三居室是公房,需要按月交房费,根本不存在什么继承权。而房子的使用权虽然可以由家属申请过户,不过只能落在一个人身上,这个符合条件的家庭成员就是自己的老爹。
常明只好在睡觉前跟媳妇商量:“现在我奶也没了,老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咱们也别费劲了,给咱爸养老送终吧。”
媳妇白了他一眼:“说的轻巧,谁伺候啊?”
常明一嘬牙花子:“当然是咱俩伺候了!”
媳妇轻蔑的哼了一声:“要伺候你自己伺候,我可管不了。你爸拉屎撒尿都离不开人,我一个儿媳妇还能给他脱裤子去啊?再说,谁有时间呢?”
常明听了老大不高兴:“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说咋整?”
媳妇努努嘴:“不还有你妹妹呢吗?你爸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常明觉得不太靠谱:“她都嫁人了,你说的像话吗?”
媳妇却没觉得有啥不合适的:“怎么不像话?我还是那句话,换房子!让你爸出去单过,你和常玉谁去照顾老头你俩自己商量,大不了以后你爸住的那间房子就给你妹妹了!我就是想有个自己的家,过自己的日子!”
常明连连摇头:“我跟常玉说过,她不答应啊!”
媳妇皱皱鼻子:“窝囊!”
两口子床头嗑没唠完,房门突然被猛的推开了,刚上小学的儿子一脑袋扎在两人中间。媳妇以为儿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单独睡可能不太习惯,忙问道:“咋地了儿子?自已个住一间屋害怕了?”
儿子闷在被里直摇头:“我才不怕呢,我二叔回来了,他说那是他屋,把我撵出来了。”
常明听罢“腾”的从**蹦了下来,大步流星向儿子的房间走去。
房里没开灯,影影绰绰一个男人坐在床边,看不清楚他的脸。常明试探性的问:“强子?”
那个人轻轻的“嗯”了一声,表明自己的身份。
常明伸手去摸灯的开关:“家里出了多大事你知不知道?”手在墙上划拉了好几下却什么都没碰着,灯也一直没亮起来。
常强还是简单的回应着:“嗯。”
常明两步冲上前去:“你还有脸回来?说!你上哪去了?”
常强突然抬头,仅仅用阴森的目光便阻挡了兄长的脚步。他一字一顿的说:“我一直在家里,哪也没去,以后也不会走。哥,你干的事我全都看得见,我劝你还是少打歪主意,听咱爷的话吧……”
常明登时火冒三丈,伸手想去抓常强的衣服领子:“你他妈的……”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常强的一瞬间,灯突然亮了起来,媳妇的声音旋即在身后响起:“你跟谁说话呢?”
常明下意识一回头,原来是媳妇摁开了电灯开关,可当他把脑袋再转回去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常强竟然凭空消失了。常明终于意识到了事有蹊跷,赶紧招呼老婆回屋,三口人提心吊胆的挤在一起过了一宿。
第二天,常明一早先去了派出所打听常强的消息,不过从警察口中没有得到一丝进展。晚上,他约了个房管所的人吃饭,想打听打听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将房子的承租权过继到自己名下。
常玉过来帮帮父亲擦了擦身子,没吃饭就走了。常明媳妇吃过饭,让儿子回房间里写作业,自己在厨房刷碗。活没干完,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嫂,咱爸拉裤子里了,你去给他收拾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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