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九章 心理战术

在三和集镇的佐藤少佐现在陷入了无限的郁闷中，本来，他的部队是想趁支那军队内讧之际趁机占领定远境内津浦路西侧的大片区域的，作战目标当然是活动在这里的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可是现在他和他的大队什么也做不了，上千人的部队整天就呆在这个弹丸之地毫无作为。

“竹内君，千叶小队还没有消息吗？”佐藤健仁严厉地问他的同窗竹内大尉。

竹内中队的一个小队大概忍受不了镇子里枯燥的生活，在小队长千叶静义少尉的带领下溜出镇外想找点快乐，但是他们出去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佐藤感到有些不对劲。

“佐藤君，你太多心了，要是千叶小队遇上了支那部队的袭击，打不过还不会开枪吗？千叶小队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吃得下的。佐藤君，昨天你不是还转达了师团长的命令，要求我们大队就地防御吗？你放心吧，支那人不敢轻易向我们发起攻击的，只等支援部队一到，我们就可以内外夹击消灭支那人了，好了佐藤君，我的老同学，放心吧。”

竹内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佐藤健仁还是训斥了自己的老同学一顿，责骂他在战斗期间未能约束部下，并勒令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千叶小队。

但是千叶小队回不来了，这五十多人的鬼子刚刚从镇子里出来，就被三团的侦察兵给瞄上了，钟鼎城得到消息后大喜，立刻命令九营悄悄地截断了这伙鬼子的退路。

佐藤问完他的老同学后不久，钟鼎城的攻击命令就下达了，钟鼎城动用了四个连的兵力围攻这五十多鬼子，战斗结果自然没什么悬念。

佐藤忍住了部下的诘问，没有派出部队接应，因为他知道自己周围到处都是支那人，只要自己离开镇子，支那人就会像蝗虫样冲上来。决不能破坏板垣将军的计划。

佐藤是对的，但真理有时也是相对的，因为接下来明光县的求援电报他也做了同样的处理。

他决定固守三和集镇，除非有长官的命令，否则他绝不会离开镇子一步。佐藤果然守信，接下来的几天，他真的没有离开过三和集镇，直到“神鹰”独立师两个团的兵力将他包围。

佐藤的固执被钟鼎城原原本本地报告了陈际帆，陈际帆再无犹豫，命令二团长罗玉刚为总指挥，同时指挥二团、警卫营、特务营和所属的野炮步兵炮对明光日军发起总攻。

驻守明光的两个中队的鬼子很显然不了解伪军的情况，他们以为凭着近五百人的皇军加上两个营的皇协军，守上几天没问题。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进攻的“神鹰”独立师把主攻方向就放在那两个营的伪军身上，这些伪军大部分只是混饭吃，犯不着为日本人拼掉老命。二团铺天盖地的炮弹刚刚砸下来，这些家伙就开始一窝蜂地向后退去。

明光城并不大，只是由于它东面靠洪泽湖，又有津浦铁路经过，才成为交通重地，伪军防线的崩溃直接把防守日军的后背让了出来。

被内外夹击的日军根本无法抵挡二团如潮的攻势，要知道他们遇上的是“神鹰”独立师中最擅长进攻和近战的主力团，所以攻击明光的战斗根本没有悬念，鬼子的求援电报一封接一封地发往周边各个据点。

和鬼子打了这么多仗，他们的特点早就被陈际帆掌握得清清楚楚，鬼子由于受兵员数量的限制，在每个地方驻守的兵力并不多，一旦遇上攻击，周边地方的驻军会拼命赶来增援，加上守军配置完善的火力和增援部队强大的机动能力，所以中国军队很少能够攻克日军的据点。

但这回不一样了，首先是防守方火力完全处于劣势，二团集中了所有的野炮、步兵炮和迫击炮进行攻坚，鬼子的重机枪掷弹筒等步兵重火力根本无法发挥；其次是增援部队的机动力无法得到有效发挥，最近的三和集镇到明光路非常不好走，而且周边又有“神鹰”三团虎视眈眈。至于其他地方，远水解不了近渴。

“佐藤君，你就下命令吧！我的中队将以最快的速度增援明光。”竹内大尉很急切地求战。

“混蛋！周围都是支那人的主力部队，你的中队只要离开这里就会陷入包围，你想让帝国勇士们白白牺牲吗？”

佐藤不愧是日本帝国陆军大学的高材生，年纪轻轻就升至少佐，他很冷静。

可是指挥官板垣却不这么想，他所有计划都建立在明光能够守住至少一天的基础上，现在明光岌岌可危，各地的增援部队根本未能准备好，更重要的是明光存有大量的军火，决不能让这些军火落在“神鹰”独立师中。情急之下，板垣命令只能命令佐藤大队立即增援，即使是失掉三和集镇也在所不惜。

接到命令后的佐藤彻底无语了，本来他的一个大队也不是摆设，真要是和中国政府军一个团正面交手，佐藤有绝对的信心将对手击溃。可是现在他不敢，佐藤和他的许多同僚不一样，他不狂妄，甚至是过于谨慎，这样的性格让他很少在战场上吃亏，新四军就从未在他的部队身上占到任何便宜。

现在的佐藤与其说是谨慎，倒还不如说是胆怯，虽然这种胆怯连他都不知道。如果说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胆怯情绪还不要紧，帝国士兵历来就是无所畏惧，可是，他这一个大队的士兵也和他一样，对“神鹰”独立师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不管怎么说，指挥官的命令是必须服从的，出发前，佐藤健仁少佐破天荒地给自己的部队打气，为了整个战役的大局，也为了自己这支部队，必须鼓起勇气来，与支那人决一死战！

佐藤少佐的话很起作用，至少在部队碰到“神鹰”独立师三团之前，一个大队的士兵看上去仍然是斗志昂扬的。

可是当自己的后路被截断时，士兵们的神态开始起了变化，刚刚还在脸上的那种趾高气扬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知前途的迷茫。

在“神鹰”独立师，钟鼎城这个团长的威望仅次于师长陈际帆，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年纪大，而是钟鼎城指挥作战的水平同样很高。佐藤很幸运，因为他和他的大队马上就要见识了。

为了赶时间，佐藤大队只能沿着池河岸边崎岖的山林深一脚矮一脚地前进。客观地说，日军士兵是二战时少有的能够在任何环境都能忠实执行命令的军人，行军环境如此恶劣，1000多号人，近百辆大车的辎重，队伍丝毫不显凌乱。

可是周围的环境比他们更加寂静！佐藤大队所有的士兵都知道，中国军队此刻就像北海道的狼一样，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附近，在前面的某个地方发起致命一击！

行军前，佐藤仔细研究过路线，一路上的地形不利于自己展开，但更不利于人数更多的中国军队的展开，可是他并不知道，这回他的对头，是一个特种兵，万里挑一的特种兵，军官。

钟鼎城的武器装备比起他的对手要精良的多，人数是对方的两倍，然而深知鬼子脾气的钟鼎城明白，除非是事先埋伏好的突然袭击，而且地形要占优，否则即使全歼了这伙鬼子，自己这一个团也就残废了，除非全团都是特种兵。装备打损坏了，没得补；人打没了，要想重新恢复元气，需要很长时间。

钟鼎城的三团不是特种兵，大部分骨干以前是赵凤藻手下的保安团，虽然经过严格训练，但战斗力还是不那么让人放心，尤其是这种遭遇战、恶战。

但钟鼎城手里有特种兵，三团直属特战排。试想，一个在国际侦察兵大赛中取得优胜的特种兵当了团长，不训练几个特种兵才是不正常的。钟鼎城的特战排人数不多，加上他自己三十一人，当中也有狙击手，步枪是找师部要的加装了瞄准镜的毛瑟狙击步枪，这种德国军队的标准装备射击效果非常良好，杀伤力比鬼子的97式狙击步枪要大。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这话对佐藤大队的士兵们来说是在合适不过了。试想，一个士兵走得好好的，甚至在幻想自己怎么在战场上与敌人面对面搏杀，赢了，把刺刀上敌人的鲜血擦擦继续战斗，输了，为天皇尽忠，大不了剖腹。深受武士道教育的日军不怕死。

但是当他走着走着，宁静的山林中一声巨大的枪响，随后看见自己的指挥官（少尉、曹长之类的）后脑被打出一个洞，或是天灵盖被打飞，红的白的到处都是，或者是脸部被子弹打得稀烂，连样子都认不出。在这种情形下，说不怕是假的。

尤其是这种致命的枪声在一小时之内响起了多次，刚开始佐藤还派人出去扫**，妄图抓住这些给自己部队造成死亡的人，后来佐藤干脆放弃了这种打算，原因是派出去的人不是被全歼，就是被打得狼狈不堪回来，除了增加伤员和尸体外什么也认得不到。

但是路还得走，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明光，只要到了那里，才能用支那人的鲜血和头颅唤起士兵们的斗志。不过，他们快不了，因为地上有地雷。

钟鼎城受命接三团的时候，他本来可以是副师长的。简单地说，他只要开口要什么东西，陈际帆一般会满足他，比如说全团的苏制装备。钟鼎城也向师部申请了几十颗地雷，这是从美国人比尔那里走私的洋货，不是地道战里的山寨地雷。

地雷绝对是步兵的噩梦，问题是踩中地雷后不光有人被当场炸死，而且捎带着还让周边的人挂了彩，伤员的悲惨境地每分钟都在考验着佐藤大队士兵们脆弱的神经。

被冷枪和地雷干掉了自己二十几个人，捎带着三十多人不同程度丧失战斗力，军官和士兵们被彻底激怒了，因为此时他们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而带来死亡的对手却连影子都没见。

如果说一支军队什么最重要？古往今来无数带兵将领已经告诉了答案，就是士气，或者说是斗志。任何先进的武器装备都是靠人来操作的，任何准确及时的情报都是靠人来处理的。没有士气，别说拿步枪，开坦克都没用。

朝鲜战争中英国皇家来复枪团的一个坦克连，在拥有制空权和装备优势的情况下，一样做了拿着步枪冲锋的志愿军的俘虏，原因就是他们在战场上被对手的气势折服，产生了无法抹去的恐惧。

现在的鬼子就是这样一种状况，他们首先知道，周边有支那人的大量精锐部队，其次，他们在行军过程中看不见对手，却屡屡被对手射出的子弹和埋下的地雷夺取身边战友长官的生命，而且伤者和死者都很惨。

佐藤不敢停留，一旦停下来被支那人缠上了，后果更加严重。他加快了行军速度，可是他忽略了一点，日军在中国战场上所向披靡，可谓攻无不克，现在要让这一千多士兵光挨打不还手，他受得了，士兵们不干了。二战时的日军训练虽然严格，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接受过任何心理辅导，胜的时候骄狂，败的时候不是歇斯底里就是精神崩溃。

而此刻，佐藤大队已经接近了这个底线。

这一切，正是优秀特种兵钟鼎城的杰作，他的最终目标就是歼灭这伙敌人，尤其是不能让这些家伙增援明光。但是佐藤选择的进军路线的确不适合快速机动，也不适合大部队展开，没有什么地形好埋伏，再说人家也不会上当。如果硬要和这些鬼子打野外遭遇战，肯定是得不偿失。

于是他想出了这一招，先用狙击手打，再靠地雷降低对手的行军速度，然后用特种兵追着敌人的后卫搞袭击，扔手榴弹，打冷枪不一而足。

最后，他祭出了最后一根能够压垮对手的稻草----迫击炮。

钟鼎城手里的迫击炮并不多，对付一千多鬼子杀伤力有限。但是。对付一群草木皆兵，斗志几无的士兵，它的作用就太大了。

炮弹在鬼子的行军队列中无情地爆炸，用人仰马翻这四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按照日军的平时表现，此刻应该是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迅速隐蔽，并组织反击。然而这一幕并未出现，已经被死亡的恐惧煎熬了两个多小时的鬼子们，此刻被落在身旁，把同伴炸飞的迫击炮弹彻底炸崩溃了，四散奔逃。

炮击后的二十分钟，早已在周边等候多时的团主力部队开始向这伙惊慌失措的鬼子发动了最后的总攻，战士们憋足了劲，从树林中，从山包后，从高地上排山倒海冲了下来。

要在往常，钟鼎城是不会干这种事的，可今天不一样，鬼子混乱之极，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再加上地形狭窄，佐藤大队长的命令无法得到及时传达。

所以，在“神鹰”三团如潮的攻势面前，这个大队的日军只抵抗了十几分钟就彻底崩溃，崩溃的结果就是跑得到处都是。佐藤亲眼看见自己的部队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像溃堤一样被席卷。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掏出自卫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一个大队的鬼子被全歼只是时间问题了，他们不可能再去增援明光，而明光的“神鹰”部队在战斗了四个小时之后，终于彻底肃清了城内的敌人。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仍然很让师长陈际帆和他的军官们头疼，因为鬼子的大部队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