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皇帝出了精神病院之后，找了份工作，他在上淮一个汉文化景区里面扮演皇帝，平时也做一些园林维护工作，时常有人看见身穿龙袍的刘皇帝修剪冬青丛，扯着水管子浇花。

这期间，他的家人几次要把他送进精神病院治疗，都被他拒绝了。

那景区其实是个公园，聚集着大量汉服爱好者，在那公园里能看到仗剑天涯的侠客，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大盗，手执宫灯引路的宫女，后面是袈裟在身的和尚与青袍女道士并肩而行。

画龙赶到公园的时候，有一个无聊的汉服女孩也许是为了练习礼仪，正在一遍遍地向刘皇帝行万福礼，刘皇帝每次都笑着说平身，没有一丝不耐烦。

画龙赶走女孩，表明警察身份：“你不是要袭警吗？我就是警察，现在就站在你面前，来吧，像个男人一样，说话算数。”

刘皇帝说：“大胆逆臣贼子，你敢对朕无礼！”

画龙说：“都啥时候了，你还装这无所谓的×干吗呀？”

刘皇帝说：“你们衙门中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画龙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警察好欺负，你就天天打电话威胁我们，还敢收保护费。”

刘皇帝说：“我可没有威胁，我是举报和投诉。”

画龙说：“是，你是神经病，一般人都躲着你。”

刘皇帝说：“我不是！我没有精神病，我的太医说我根本没有病，说我可以长生不老。”

画龙说：“好好好，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刘皇帝说：“但说无妨。”

画龙说：“你会玩无人机吗？”

刘皇帝说：“我会打飞机。”

画龙扑哧笑了，说：“你有没有切割锯？对了，皇上，你的御膳房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刘皇帝随手指着公园边上的小吃街：“什么他妈的御膳房啊，朕天天吃盒饭，里面还有头发和刷锅铁丝。”

画龙说：“你的皇宫在哪里，我要去查看下。”

刘皇帝说：“没空，朕要处理军机政务，召见各国使臣。”

画龙说：“那我们只能换个地方谈谈啊，去公安局，你不正好要收供银吗？”

刘皇帝说：“你这是大不敬之罪，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啊。来人啊，给我拿下！”

画龙警觉地回头，刘皇帝转身就跑。他熟悉地形，跳过一道冬青丛，跑进一道栅栏门，立刻插上门闩。画龙紧追而至，但是被隔在门外，眼睁睁看着刘皇帝跑掉了。刘皇帝奔跑的姿势，双手挥舞，像是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非常滑稽可笑。

画龙没有在刘皇帝的住处找到作案工具，通过这次接触，基本上可以确认他是个精神病人，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他逃跑或许是因为犯了别的事情，要不就是害怕被抓进精神病院。

特案组把侦查重点放在了威岛，威岛的案发时间更近一些。

上淮发现的那只人手，闷在塑料袋里好几天，放置在大楼顶部，都有点馊臭了。

威岛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断手，低温保存，非常新鲜，辨识度更高。

威岛五街区刑侦大队有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刑警，尤其擅长痕迹检验和物证鉴定。他曾经根据凶手在现场遗留下的九滴水破获了一起重大杀人碎尸案，从而在国内刑侦界一举成名，人送外号“九滴水”。他根据自己的破案经历，出版过多部颇有影响力的著作。

九滴水不仅是个作家，还是个美食家，对中国传统八大菜系很有研究。

他特别馋，可以驾车一通宵，从威岛到西安，只为吃上一碗羊肉泡馍，也可以专门乘坐飞机去广西，仅仅为了吃一份螺蛳粉。

美食给九滴水带来了好运气，有好几起案子，都是他去吃饭时无意中破获的。

有一天半夜，他躺在**，馋得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心心念念着附近一家刚开的小店。店里卖的是正宗的潍坊朝天锅，门口大锅里煮着猪头肉，还有猪的肝、肺、心、肚、肠，剁碎了之后，可以用饼卷起来吃。他馋得实在受不了了，凌晨三点多就起床去那店门口等着，一个在夜间专门盗窃电瓶车电瓶的小偷被他意外抓获。

还有一次，冬天拂晓时分，他去吃一碗鸡汤馄饨，偶然发现毒贩在和买主交易，他只身一人上前抓获嫌犯，因而荣立个人三等功。

九滴水有自己的美食地图，吃遍全中国的美食是他的心愿。

威岛办案风格比较彪悍粗犷，不拘一格，不像上淮那边比较稳重细致，面面俱到。

九滴水邀请特案组来做一个实验，实验室的工作台上摆着很多盘子，盘子里装着各种熟食：烧鸡、猪头肉、板鸭、酱牛肉、卤羊头、猪蹄、肘子。正中间放着那一截断手，封在透明的证物袋里，也放在盘子中。

九滴水说：“咱们一起尝尝这些熟食。我跑了好多个店，买了好多。坐坐，大家坐。”

特案组一头雾水，不明白九滴水有何用意。

九滴水说：“酱猪蹄，你们吃过没有，还有老北京卤煮火烧？”

梁教授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别卖关子。”

九滴水说：“红烧和黄焖是典型的北方菜做法，还有个简单的做法，叫作炖，不过这几种做法是有区别的。”

包斩说：“这只断手，是被红烧还是黄焖过？”

九滴水说：“根据我的观察，确切地说，这只手被卤水煮过。”

画龙说：“小九，确定了之后呢？”

九滴水说：“我准备了这几种熟食，打算和这只手进行对比，看看哪种最接近，然后进行分析。”

周公子说：“怎么比对，难不成要我们大家品尝一下？”

苏眉说：“好恶心啊，这只手是证物，不能吃啊。”

九滴水说：“这只手当然不可以吃，我们可以闻一下嘛。”

梁教授说：“这个……就让小包来闻吧，他鼻子灵。”

包斩和九滴水像警犬一样发挥敏锐的嗅觉，对实验桌上的各种卤肉包括那只断手，挨个儿用鼻子辨别气味。两人一致认为，断手和烧鸡的气味最为接近。

九滴水说：“据我推测，作案者的身份，要么是厨师，要么就是卤肉店的从业人员。”

包斩说：“威岛的厨师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在威岛发现的这只手，刚刚出锅就被作案者用无人机扔下来了。威岛的这个厨师和上淮有着某种联系。”

梁教授叹气说：“唉，这有什么用？威岛全市有那么多厨师，那么多烧鸡店，根本无法逐一排查。”

九滴水说：“你们吃不吃，浪费了可惜啊。”

特案组众人摇摇头，看着那只断手实在没有胃口。

九滴水左手拿起烧鸡，右手握着肘子骨棒，左咬一口，右啃一口，吃相贪馋，犹如饿死鬼托生，大快朵颐。一会儿，他仰起头打了个嗝。

特案组乘坐周公子的公务机飞往上淮。三江警方对无人机的型号做了调查，城市气象部门对空监测探头拍到了这架无人机的清晰画面。这是一款价格昂贵的无人机，机身小巧，可折叠，能抗六级大风，低噪声，飞行速度快，高清拍摄，目前国内没有出售，要从海外订购。由此可见，犯罪分子应该是个有钱人。

周公子主动请缨，迫不及待地要求梁教授部署工作任务。

梁教授说：“我觉得你的摸排能力比较突出。这次交给你一个大活儿累活儿，非常艰巨。”

周公子说：“我保证完成任务，不会是让我排查厨师吧？”

梁教授说：“排查厨师，也许会浪费大量警力，我们要把警力用在刀刃上。”

周公子负责调集警力，对上淮和威岛两地近期失踪女性进行排查，工作量非常大，一个人口密集城市每年的失踪人员有近万人。媒体报道，上淮市公安局治安管理部门做过统计，2001年该市各级治安部门共受理登记失踪人员9627人次。近年来，失踪人数还在呈上升趋势。

逐一排查，难度极大，周公子找到了一条捷径。

经过两地法医联合鉴定，失踪女性年龄大约为25岁，B型血，这大大减少了摸排工作量。

受害者近期做过美甲，这进一步缩小了范围。

周公子先是对两个城市的美甲店进行走访，但是无功而返。

受害者做的美甲非常普通，美甲店工作人员难以提供有效的线索。

周公子立刻调整侦查方向，从失踪女性名单里筛选出一些疑似受害者的人员，重点调查她们曾经签的合同、打的欠条等一切可以留下手印的东西，然后与断手的指纹进行比对，周公子不分昼夜，艰苦奋战，果然有了重大发现，终于获得了受害者的身份信息。受害者的身份浮出水面！

受害人名叫杨千舞，租住在大都市上淮市的某个高档小区里。

报案者竟然是一个快递员。杨千舞的快递件积压了好多天，攒了一大堆，其中还有贵重的化妆品及猫粮。快递员不见人来取，电话也打不通，敲门无人回应。快递小哥一直暗恋这个女孩，担心她出事了，就告诉了物业公司的人。

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蛮横地说：“她不来拿快递，那是她的事。她就算失踪了，你可以报警，你找我们物业公司干吗呀？这不归我们管。”

于是，快递员报警，杨千舞被列入失踪人员名单。

周公子在排查时，找到了杨千舞的房东，从租房协议留下的指纹上锁定了她就是受害人。

周公子对快递员说：“谢谢你，快递小哥，希望你多提供一些信息，杨千舞平时都网购些什么东西？”

快递小哥担心地问道：“千舞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周公子说：“你喜欢她，是吗？”

快递小哥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送快递的，可配不上她。”

快递小哥想起，杨千舞刚刚搬到这小区里，第一次来取快递，刚刚下过雨，她拎着淡黄色长裙的裙脚，踮起脚尖，跳过小区路面上的一个个小水洼。这个动作让快递员觉得她俏皮又可爱，从而开始喜欢上她，每次给她派送快递都满怀欣喜，也对她购买的东西比较感兴趣。杨千舞失踪前最后一次取的快递是防狼喷雾还有报警器，这说明她可能意识到了危险，然后就失去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