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唐甲长便来叫哥儿几个下地了。
他一边敲门,一边暗咽口水。该说不说,老洪家那个谁,熬的药膳粥真好吃。
呸呸,咱老唐才不是占小便宜的人呢。
敲了几下没反应,他推开门一看,家里没人了。
瞧见屋门口一地的白灰,唐甲长脸色大变。
……
一个时辰后,凤阳卫指挥使平安,在亲兵簇拥下疾驰赶到了金桥坎。
而临淮知县韩宜可,已经先他一步赶到了。并以发生命案为由,命差役驱散了闲杂人等。
“让开!”亲兵大声吆喝,蛮横的冲开了捕快的封锁线。
道边并排着几具尸体,韩宜可正在默默发呆。
平安铁青着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那几具尸体身前,弯下腰查看他们的伤口。
“都是被从身后一刀致命,”韩宜可叹息道:“没想到明教还藏着高手。”
平安的泪水夺眶而出,这几个都是他最信任的亲兵,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不然也不会派他们来暗中保护五位殿下。
“平兄节哀。”
“他们死得好。”平安却站起身道:“要是没死,我还得砍他们头,弄不好还要牵连家里。”
韩宜可点点头,这样可以算战死。而皇上对为国捐躯的将士,素来最宽容。
“进去看看吧。”平安面无表情的走进金桥坎。根本不用人领,他轻车熟路来到了洪家院。
几个月前,他还扮成响马,入室抢劫过吴王殿下。
没想到这回,他们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了。
进院之后,平安重重抽了自己俩耳光,这下怎么跟皇上交代啊!
“平兄,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你先别急。”韩宜可将一张纸递给他。“这是殿下留的条,说明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只见上头写着‘张虎——我们跟大叔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各自安好。’
“大叔是谁?”平安问道。
“我问过张虎,应该是明教护法石承禄。他们都叫他大叔。”韩宜可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明教招揽过他们吗?”
“这么说,他们几个是主动跟他走的?”平安紧绷的神情稍稍松弛。
他看屋里东西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除了门口那些石灰外,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三位殿下的本事他可领教过,想要不费力气制服他们,绝无可能。
“明教为什么要带他们走?”平安又问道:“而且我那几个兄弟,各个身手都不错,却全都着了道,说明来的是些高手。”
“宣传效果太好了呗。我衙门的白役都知道武松、西门庆、潘金莲,洪家班对他们传教帮助太大了。”韩宜可没法告诉他另一个原因,他们还以为那五兄弟是张士诚和高启的儿子呢。
“妈了巴子的。”平安郁闷的爆粗,尼玛——
皇帝让儿子隐姓埋名当农民!还嫌他们太轻松,命自己抢劫他们粮食,让他们吃不上饭!逼得他们上街卖艺!
结果他妈的他们一炮而红,不光吃香的喝辣的,还被明教当成香饽饽,临逃走也要带上他们!
这尼玛什么剧情展开啊!怎么偏让自己摊上了!
唉声叹气一阵,他问韩宜可道:“他们的去向,可有线索吗?”
“我已经看过了,脚印是通往河边的,他们应该坐船走了。”韩宜可指着东北方向道:“金桥河往东北七八里,就汇入淮河了。眼下正是丰水期,他们可以直接入海,也可以走运河北上南下。至于到底去哪了,需要大力排查。”
“但是还不能声张,至少在旨意下来前,我们只能暗查。”平安沉声道。
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忽然感觉说啥都没意义了。
出了这种大破天的事儿,瞒报是不可能的。
一旦让皇帝知道,自己丢了儿子,且一下丢了五个……等待他们会是什么样的雷霆之怒?化为齑粉都是轻的吧……
“我爹叫平定,结果他帮皇上平定了天下。给我起叫平安,就是求我个一辈子平平安安,看来这回是实现不了。”平安喃喃道。
“唉……”韩宜可还有罗贯中那条线,所以起先还没那么绝望。但见天子干儿都吓成这样,他忽然想到当今皇帝可是个容易上头的主。
万一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自己砍了,可就哦豁了。
……
临淮县衙签押房。
“不行,必须加点儿料!”
回去后,他便找来罗贯中,让他帮自己编……写报告。
“实话实说的话,我八成先脑袋搬家。”他沉声道:“但要是能让皇上先不杀我,等把那哥几个找回来,我说不定还能活。”
“有道理。”罗贯中点点头道:“所以你想让我,帮你编个叫皇帝没法杀你的理由?”
“对,你们写小说的,不最会瞎编……哦不,是最会讲故事吗?”韩宜可道。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妈的,也不看谁把我害成这样的!”
“好吧。”罗贯中自知理亏,把脸贴在纸上,转眼水完一篇。
“我艹,你老倌这是吃铁丝拉笊篱——真尼玛能编……”韩宜可拿起来一看,顿时服气了。
罗贯中说,是五位殿下深恨明教之祸,为了替朝廷和百姓铲除祸根,毅然决定深入虎穴,主动跟着明教高层去了贼巢穴。
并给韩宜可留下字条说,不用着急,到时他们自会设法跟他联系,然后由他上奏父皇云云。
这下皇帝还得指望他当联系人,自然就没法杀他了。
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的小命,暂时是保住了。平安也能跟着沾光……
“可要是他们没跟我联系呢?”他又不放心问道。
“那他们就死定了,你还打算活吗?”罗贯中反问。
“好吧。他们要是回来了,让皇上发现我撒谎咋办?”韩宜可又问道。
“你撒谎了吗?没有啊,句句属实呀!”罗贯中瞪大**眼道:“我这么说,都是有根据的!”
说着他指着五位殿下留下的纸条道:
“你看,这是写给‘张虎’的,但这个张虎是你派去的联络人,所以这就是写给你的。”
“可以这么说。”
“你再看。‘我们跟大叔走了’,这句说明他们的去向;再看‘再也不回来了’,多么的坚定悲壮?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罗贯中摇头晃脑道:
“所以他们是怀着痛恨的心情去的,而且是主动去的。被动的话,哪有这股气势?”
“好吧。”韩宜可咽口唾沫,心说尼玛写小说的真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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