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天蒙蒙亮,督战队便驱赶着罗罗人开始攻城了。
这是蒙古人的老套路了,从成吉思汗时期他们就用被奴役的民族消耗敌军,等待敌人露出破绽,再饿狼般扑上去,攫取胜利的果实。
虽然老祖宗的余晖不再,但不把外人当人的臭毛病一点没变。
按惯例,还是普定部打头阵。这是在帮他们夺还堡寨,他们不先上,谁先上?
今天出动的就是青壮年了,一来攻城不是填壕沟,老弱病残根本派不上用场,云梯架起来,他们可能爬都爬不上去……
二来这年代哪有那么多老弱病残?昨天已经消耗光了。
晨风吹过平顶山,却吹不散浓浓的血腥味。
普定部的青壮年扛着木板,缓缓逼近了普定堡。
堡下壕沟边,密密麻麻的尸体依然保持着昨日的姿势。
只是经过一夜时间,那些新鲜的死尸变成青灰色的僵尸,面目愈发狰狞。还有无数乌鸦猛禽从山林中飞来,正在享受这场难得的血食盛宴。
这么说也不对。因为不到一个月前,它们已经享受过一次了……
有人当场就吐了,但绝大部分土兵是麻木的,因为他们很快就会成为这众多尸体中的一具,根本没必要反应过激。
他们举着木板,走过满是死尸的战场,来到壕沟边,将木板搭在昨天填好的通道上,便被呼啸而至的标枪射倒了……
后面的土兵便扛着云梯,嗷嗷鬼叫着踩着木板,冲过壕沟,试图将云梯搭上堡墙。
堡上的守军当然不能让敌人如愿,他们探出长长的叉竿,全力阻挡敌人的云梯搭上堡墙。
守城一方的优势体现在方方面面,此时也不例外。守军可以将叉竿搭在箭垛上,有了依托便十分省力。
而攻城一方只能虚空高举着云梯,还得克服云梯本身的重量,本身就抗不稳当,几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抵不过城头上一个人发力,自然十分吃亏。
更悲惨的是,头顶还不断有石块砸下。能抵挡长矛的木板,遇上石头就没用了。
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从堡墙上丢下来,直接就把他们顶在头上的木板砸了个四分五裂,举着木板的手臂也被直接震断。
但要说木板完全没用,那些个直接被砸得摸不着头脑的土兵,估计是不会同意的。
守城的水东水西土兵,也认出来攻城的是普定部的人了,砸的格外带劲。因为之前对方就是这样砸他们的。
风水轮流转,也该让普定部的人尝尝攻城的绝望了。
但是用石头伤害还是小了,他们更想动用檑木,明军士兵却不允许。理由是檑木数量有限,扔了就收不回来,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结果一上午热热闹闹,动静不小,普定部却连云梯都没搭上堡墙,听到守兵的锣声,便丢下大几百具尸体撤了下来……但以攻城战来说,这个烈度确实不够看。
一直紧盯着战场的咬柱却不担心,对身旁众将道:“守军都是水东水西的土兵,充其量有几个明军混在中间,没什么用的。”
“是,蛮夷土兵懂什么守城,攻城的兵力一多,他们就会手忙脚乱,破绽百出。”一众蒙古将领纷纷附和,丝毫不顾一旁蛮夷土司的脸色。
“中午让大伙吃顿饱饭,下午四面同时攻城。”咬柱便沉声下令道:“四家各负责一面城墙,日夜不停!”
普定部的牛乞肯定没话说,普安和罗山部的当雄和木乃就不愿意了,他们本来就是来帮忙的,结果却承担一半的攻城任务。而两万元军只攻打一面城墙,这也太不公平了。
虽然慑于**威不敢口出怨言,但满心不痛快是一定的。
“先破城者赏钱万贯!”但咬柱只用了一句话就摆平了他们。
梁王能以亡国残部雄踞西南十余载,靠的就是财大气粗。他有两大经济支柱,茶马贸易和滇铜,每一项都岁入百万贯。他又舍得花钱,这才能维持住如此庞大的军队,收买住云南众多的部族。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更多了还能让磨推鬼。看在重赏的份上,当雄和木乃决定做一把勇夫,领了攻城的军令。
咬柱这才解释说:“存亡之际,本帅岂会故意保存实力?但我要派大军封锁峡谷入口,防备明朝的援军,所以不能全部投入攻城。不然明军一到,我们会被包饺子的!”
“明军真的会来吗?”当雄和木乃有些难以置信。
咬柱很理解他们这种心情,因为他也总感觉明军来袭是很遥远的事情,但事实就是事实,并不是你以为怎样就会怎样。
“知道霭翠和宋钦为什么会死吗?因为他们要给明军当开路先锋,打通前往云南的路。”咬柱沉声道:
“要不是因为明军马上就到,本帅至于这么着急收复普定堡吗?”
两人默然点头,看看平顶山上漫山遍野的死尸,便觉自己的问题着实多余。
“我再拨给你们每人五百弓箭手,掩护你们攻城。”咬柱又缓缓道。
元军早已不是当年人人弓马娴熟的蒙古兵了。事实上,梁王麾下蒙古兵加上色目兵,连两成都不到,大部分都是从云南当地征召的各族蛮夷兵,还有从缅甸藏地雇来的雇佣兵。
咬柱手下拢共也就两千名弓箭手,为了胜利他豁出去了。
当雄和木乃一听有弓箭手掩护,登时信心倍增,马上大声表态,一定全力以赴,争立头功!
……
未时,吃过午饭的土兵们,正靠在箭垛下小憩。
忽然,尖锐的警哨声在城头响起,这是敌人开始攻城的警报!
守军士兵赶忙拧身抬头一看,只见四面八方密密麻麻都是攻城的敌军,而且这次还有穿青黑色军服,戴黑缨、着扎甲的正规元军,也加入了攻城的队伍。
别看已经打了两天,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庞大的阵势,一看都知道,元军这下要动真格的了。
土兵们正在议论纷纷,忽然有个站在箭垛上眺望的土兵,捂着脸惨叫一声,仰面摔了下来。
众人一看,一支长箭正插在那土兵的胸前……
“披针箭!蒙古射手!”马上有明军士兵认出了那支箭的主人。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