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听了这话，山晓心里一阵疼痛和失落，好像新疆那个骑兵连长把他身上的一件好东西突然抢走了，让他猝不及防。

要找的蔡老师调走了，山晓很失望，一时无语，不知是马上离开，还是呆在这里，进退两难。

这时，突然走进来两位年轻的女老师。其中一个女老师似乎认出了山晓，指着他问，你是不是山晓？

山晓听了就笑，说，是，我是山晓，我回母校随便看看。

女老师上下打量了山晓一番，赞叹说，山晓穿上军装真神气，一看就是百里挑一的飞行员，一个字，帅！我都不敢认了。

女老师转过脸又对教导主任介绍说，李主任，这就是去年从我们学校选上的空军飞行员山晓同学，四年五班的班长，学校团委副书记，红卫后团副团长，才华横溢，还能演样板戏，你看长得多像杨子荣。

教导主任急忙走过来，紧紧握住山晓的手，满脸堆笑说，欢迎你啊山晓，我一调来就听很多老师讲到你，红卫兵团副团长，团委副书记，能演杨子荣，作文写的好，选上了空军飞行员，今天总算看到真人了。名不虚传啊！

山晓说，过奖了，过奖了。我现在是飞行学员，航校还没毕业，距离一个成熟的飞行员还差得很远呢……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教室里的男生女生都跑到了走廊上休息。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很多学生看见里面有一位年轻英俊的空军战士，都很好奇，挤在门口往里看。

那位认出山晓的女老师就站在门口对学生们自豪地介绍说，同学们，这位年轻英俊的空军战士就是去年从我们中学选上飞行员的山晓！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学生们听了都兴奋不已，有的学生还回头向走廊里的学生喊起来：快来看呀，空军飞行员山晓回来啦！

这么一喊，就把更多的学生喊来了，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山晓见状，就对李主任说，我现在在云南空军第S航校学习飞行。因家里有点事情，部队给我几天探亲假，让我回盛京看望父母。我抽时间来母校看看蔡老师。很不巧，调走了。

李主任附和说，是呀是呀，真不巧，要早来半个月就能看见了。

山晓说，李主任，一会老师还要给学生上课，你们工作都很忙，我就告辞了。说着，我就往外走。

李主任说，要不要去校长室和刘校长见个面？

山晓心想，刘校长是何许人也我还不知道呢，就说，不了不了。校长工作很忙，我就不打扰了。

李主任紧紧握着山晓的手说，好吧好吧，我送你一下。

两位女老师就走在前面伸出胳膊，为山晓开道，用手分开堵在办公室门口的学生，高喊：山晓要走了，同学们闪开一条道，用掌声欢送我们的空军飞行员！

话音一落，掌声就响了起来，一条尺把宽的通道自动就打开了，同学们都用羡慕和敬佩的眼神看着山晓。山晓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的敬佩的眼神中，走出办公室。这时，山晓才发现，走廊里，楼梯上，寡沟丶仿搜送窋?动，个个脖子抻得老高，都要亲眼看看山晓，好像山晓长着三头六臂，与众不同。山晓在狭窄的通道上艰难地行进着，一路微笑着向学生们挥手致意……

山晓回到昭通二团的第二天，就投入到暗舱仪表训练的地面准备中，天天去机场停机坪，坐在飞机座舱里，关上座舱盖，再蒙上密不透光的黑色暗舱仪表罩，模仿黑夜的情景，模拟演练，依照地平仪、转弯侧滑仪、高度表、速度表、升降速度表、全罗盘、电罗盘……操纵驾驶杆、方向舵和油门，做平飞、上升、下滑、转弯和盘旋，做地平仪故障时的仪表飞行，做复杂状态的判断和改出，做暗舱仪表“直线”和“大航线”进入着陆，做飞行错觉的处置等模拟演练，全神贯注，目不转睛，一练就是一天。

候德山对山晓说，暗舱仪表飞行很重要。别看没啥高难度的飞行动作，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必须飞好。目的就是为下面要进行的“航行”和“夜航”训练打下坚实的仪表飞行基础。否则会出大事，甚至会机毁人亡！

山晓听了这话，练的更认真、更刻苦了。上天飞行时，更是精益求精，像大姑娘绣花一样耐心细致，把航向、飞机状态、高度、速度飞得十分精准，不让飞机出现半点偏差。坐在后舱观看的候德山非常满意，暗自赞叹：41这双手真神奇！可以比过绣花姑娘。

飞行一大队对山晓他们二十五飞行学员的训练抓得非常紧，暗舱仪表飞行训练结束后，立即转入航行课目飞行，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大队长路铎挥着拳头说，我们搞飞行训练要趁热打铁，一气呵成！

于是，航行课目飞行训练在星期天就开始了。

老天爷好像故意要捉弄山晓这个飞行尖子。你不是本事大吗？飞的好吗？我给你出点意想不到的特殊情况，看你怎么办？

航行课目单飞，山晓突然遇上了险情。

那天是下午班飞行。山晓驾机起飞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当时，机场刮的是南风，天气良好，凉风台北边的乌云向机场方向翻腾着，被南风顶得寸步难行。突然，南风停止了。接着，就转成了北风。凉风台后面的乌云借助北风的势力，铺天盖地压了过来，几分钟的时间，就逼近机场上空。坐在塔台车上指挥飞行的大队长路铎就着急了，皱起眉头急速命令：乌云已经压了过来，航线上的所有飞机立即返航！动作越快越好！

航线上所有的飞机听到命令后，依次回答：明白，立即返航！

山晓回答大队长路铎的返航命令时，正在会泽上空，是空中所有飞机距离机场最远的一架。山晓知道自己将会是最后一个落地的飞机，面临的危险最大，就迅速压坡度操纵飞机转向机场，把油门推到最大，全力向机场加速飞行。

山晓飞到半程时，机场上空已经被乌云遮盖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路铎及时向山晓通报了天气变化情况，并焦急地询问：41，你现在的准确位置？高度？

山晓只是个初出茅庐的飞行学员，没飞过昼间复杂气象课目，飞行经验和能力都十分有限，面对这样复杂的气象条件是无法穿云着陆的，听到大队长通报天气情况并询问他的位置和高度，就知道自己不能在昭通机场落地了，马上摁住发射按钮：41报告，我现在刚飞过大桥，高度两千，请指示。

大队长路铎说，41，你立即调头，去备降机场沾益着陆。

山晓回答，明白！去沾益机场着陆！边回答，边压杆，急忙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把航向对准了沾益机场，保持新的航向飞行。

山晓重新飞到会泽上空时，听到路铎询问，41，你现在的位置？

山晓回答，会泽上空。

路铎问，高度？

山晓回答，两千。

路铎说，刚刚接到气象站报告，沾益机场现在已经被低云遮盖，正在下雨，气象条件十分恶劣，不能着陆。昭通机场也不能着陆。你马上在附近选择迫降场，做场外迫降。

山晓回答，明白。

山晓扫了一眼油量表，左右油箱的剩余油量还够飞二十分钟，这就给他迫降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如果一次迫降不成功，还可以拉起来做第二次，第三次。山晓把油门收回来，保持经济速度飞行，向两侧观察地形地貌，开始选择迫降场。向左边望去，是牛栏江大谷峽，向右边望去，是金沙江大峡谷，两条大峡谷之间是无边无际的群山，根本就找不到一块可供飞机着陆的迫降场。山晓就紧张起来，后背冒出了一股冷汗，心想，如果真找不到迫降场，等到飞机油料耗尽，飞机就要坠地，接地一瞬间，我会粉身碎骨，面目全非，再也看不到我爸了。我爸知道我死得这么惨，怎么受得了啊！这样一想，心里更加紧张，砰砰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这时，耳机里又响起了路铎的询问声，41，你的位置？

山晓紧张地回答，会泽上空。我在寻找迫降场。左边是牛栏江，右边是金沙江，到处都是山峰，找不到一块平地啊！

路铎用镇定的语气说，41，你不要紧张，沉着应战，视野要宽阔些，把头抬起来向更远的地方观察观察，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山晓听到路铎的这番话，像吃了一剂定心丸，心情顿时就平静下来，镇定地回答，41明白。

山晓回答完，抬起头向西遥望，视线越过了金沙江，突然在远处的群山中发现了一座高原湖泊。那湖泊不大，湖水碧绿，湖泊四周有一段缓坡的沙石湖床。山晓眼睛突然一亮，那沙石湖床也许能做迫降场！山晓仔细观察一下地貌，湖床向上延伸的长度大约有一百米，再往前就是环抱的群山，嶙峋的怪石，张牙舞爪，好像要吃人，看了很是恐怖。山晓觉得，这样的湖床长度肯定不够飞机迫降落地后惯性前冲的距离，如果飞机撞上前面的怪石，必死无疑。但除了湖床，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迫降场，也只好在这里强行迫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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