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飞在冯锷的宿舍呆了十多分钟，抽了两根烟之后就离开了；冯锷没有再继续写他的总结和计划，手上拿着一根烟并没有点燃，他对于闵飞带来的消息有点疑惑。

今天直到现在为止，冯锷没有收到任何一张请假条，没有他的批准，石祖德不会批假，他有这个自信；没有假条，况且今天军法室刚刚给他们展示了什么叫军法，冯锷有点不敢相信，他们真敢集体缺席训练。

可是冯锷不知道的是，在补训处，有一种假是不用审批的，那就是伤病，只要有军医室军医的证明，他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缺席训练。

这帮兵油子能在这里长期生存下来，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有本事，十六补训处，除开冯锷和他的三个老兄弟之外，现在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张军医室开出来的伤情证明，上面都有一句话：伤情不适合继续参与训练！

之所以会在他们手上，不是由王乐生直接全部交给军法室，是因为王乐生想看看冯锷来了这几天，到底笼络了多少人，也想知道他们这个集团下一步究竟该清除那些人。

张大江很纠结，作为一个耿直的重庆人，他没那么多心眼，在进入军队之前，他也混过袍哥，知道忠孝节义是怎么回事，得益于中日开战以来的舆论宣传，他逐渐明白日本鬼子代表什么，理智告诉他应该站在冯锷这一边，可是他又不得不想起这之前王乐生给他的好处，以及老家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我该怎么办？”

张大江把被子捂住自己的脸，脸上满是纠结。

“大江，怎么蒙着睡觉？”

同宿舍的军官疑惑的问着。

“让你装病，又没让你真病，别糟蹋自己了！”

军官一把掀开张大江的被子。

“爪子了？（怎么了？）朗们还真病了哦？”

军官看着面色赤红的张大江，紧张的摇晃着张大江的肩膀。

“你明天去吗？”

张大江的眼神很空洞，语音中没有一丝情感。

“肯定不去撒，王哥都说了的嘛！”

军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可这是跟日本鬼子干仗呢？”

张大江呢喃着。

“怎么了？你要去嘛？你莫忘了，这些年，是哪个在照顾你家头哦！”

军官满脸的不可置信。

“从当兵的这天开始，前五年，我没拿到过一分钱军饷，哪怕是来这里当了教官，每个月也只有五元大洋，我知道我的军饷是多少钱，那些钱，足够我的家人过上好日子了；他们不是在照顾我，只是把原本属于我的给了我的家里人，而且还没给完。”

张大江陡然的坐了起来，盯着同宿舍的少尉军官。

“哈儿哦！（笨）你朗们这么想，没的他们，你屋头的男的，早就被抓了壮丁，你是真病了？”

军官狐疑的看着张大江，伸出手，摸了摸张大江的额头。

“没的发烧的嘛！搞快睡瞌睡，你要是不舒服，我明天帮你交。”

军官伸出了手，让张大江把假条递给自己。

“你睡嘛！莫管我！”

张大江摇着头，示意自己没事，就那么坐在**，瞅着木门发呆。

“神经病哦！我睡了哈，这一天把劳资快弄死了！”

军官打着哈欠，躺在了**，很快便传出了鼾声。

“呼！”

张大江从**爬了起来，摸出一根烟，点上，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宿舍，就站在过道上。

“这一批可都是重庆的娃，冯长官是对他们好啊！我们这么干，怎么见父老乡亲。”

“你个龟儿子，你不怕他们弄你，劳资怕，我睡瞌睡了。”

“怕个锤子，劳资光棍一个。”

……

过道里面，睡不着的不只是张大江一个，在张大江的目光中，已经有人撕掉了手里的假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怎么办？”

张大江问着自己，他不是一个光棍，家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还在，如果自己明天真的去了，家里的人肯定逃不过被抓壮丁的结局。

“哎！”

“哎！”

……

哀叹声在过道中不断响起，补训处军官和教官宿舍渐渐回归了平静，一个个陷入了梦乡。

“嘟嘟嘟……”

嘹亮的起床号声响了起来，冯锷早早的来到了集合点，闵飞、张川、王宁三个人只比冯锷晚到了不到十秒钟，看到自己的三个兄弟，冯锷对着他们微微的点头，长出了一口气，他最怕的是自己的三个老兄弟也背叛了自己。

“值班军官呢？”

号声已经停了，冯锷皱着眉头大喊着。

“报告长官，值班军官凌晨的时候摔伤了左腿，无法参加训练。”

带队的宪兵小队长向冯锷报告。

“闵飞！”

冯锷大喊着，他不知道来了多少军官，他也不知道王乐生有没有来，篝火的光芒实在是太暗，他不敢赌，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弟兄。

“到！”

闵飞从队列里大步向前。

“今天你值班。”

冯锷大喊着。

“是！”

“所有人，立正！”

……

在闵飞的口令中，参加训练的三个新兵团开始整队。

“报告！”

“呼呼呼……”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

“入列！”

冯锷回头一看，熟悉的脸庞正是张大江，看了看手表，迟到不到三十秒，冯锷咬了咬牙，不到一分钟，他还能接受。

“是！”

张大江大声的回令，敬礼之后，坚定的目光表明了他的决心，大踏步入列。

“报告！”

“新兵一团应到实到两千一百人！”

……

新兵们没有任何意外，昨天是多少人今天还是多少人。

“教官应到五十二人，实到十二人。”

“军官应到六十八人，实到十八人。”

闵飞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震惊，相比昨天，今天没来的军官和教官实在是太多了。

“宪兵队，记录缺席人员名单。”

冯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大声的下达命令。

“弟兄们，训练很苦，但是这是你们上战场前必须掌握的技能，哪怕是打了败仗，至少要保证你比日本鬼子更能跑，这样才能够活下来；你们只需要跟着前面的弟兄，不掉队，就能够达成目标，每个弟兄，都能够吃饱饭，加油吧！”

冯锷大喊着给所有的弟兄鼓劲。

“一团在前，顺序展开，开始！”

冯锷大喊着，下达了命令。

“一团，左后转弯，跑步走！”

闵飞的声音还是那么坚定，以固定的速度迈动步伐。

“啪啪啪……”

整齐的脚步声中，晨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