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雪这里,来这里。”
段桥站在临芳斋的楼梯上,冲孟鹤雪挥手。
孟鹤雪微微一笑,拎起袍子,抬步上了楼梯。
“段兄,这就是临芳三君子之一的孟鹤雪?”段桥身后站着好几个文人装扮的男子,中间是一个身穿锦绣华服的男子。
男子眼下虚浮青黑,脸色不太好,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段桥笑着一把揽过孟鹤雪的肩膀,将他推到几人跟前。“这就是孟鹤雪,鹤雪这位公子也姓孟,叫孟梁,出自京城孟家,也许你们几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听了这话,孟梁眼底的厌恶和嫌弃一闪而过。
孟鹤雪笑笑。
孟梁面上笑道:“孟兄,我早就听闻临芳三君子的美名了,一直想找机会认识认识。今日终于见到最难见的孟兄了,果然人如传言,孟兄当真是配得上“玉雪公子”一称。”
“如玉般剔透、如雪般性洁,我看啊,孟兄这样貌也是如雪如玉,色如春花啊哈哈。”
孟梁哈哈大笑,他身后的几个公子哥也跟着笑。
孟鹤雪目光淡淡掠向段桥,段桥头皮一紧,忙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段桥忙跟孟梁聊了两句,将话题扯开了。简单聊了两句,几个人往临芳斋里走去,段桥和孟鹤雪走在最后。
段桥低声在孟鹤雪耳边道:“我也不知道这个孟梁说话是这样的,今日是孟家举办的品茶会,实际上却是春试学子的一场交流会。”
“再有一个月就春试了,今日来这里的都是马上要参加春闱的人。所以我想着让你也过来看看,探探今年春闱学子的底。”
“多谢段兄。”孟鹤雪忙道谢。
他出身寒门,身无一物,乍然来到京城,若不是结交了段桥和谢盛桉两位好友,他在京中也摸不到门路。
即使他才气再高,在门阀党争林立的京中,他也寸步难行。
今日机会难得,段桥和谢盛桉叫他来,也是真心将他当作朋友。
孟鹤雪随孟梁他们进到临芳斋内,孟鹤雪和段桥刚坐下,一支利箭忽地擦过他的耳侧,空气中似乎爆鸣了一声,掀起的风吹起了他鬓间的发。
段桥吓了一大跳,“腾”地站了起来。
孟鹤雪愣了愣,缓缓掀起眼。
一个样貌明媚旖丽的女子,从另一侧女眷的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手上拿着箭弓,目光冰冷如霜。
“啊!”
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所有人都回头,只有孟鹤雪微愣地看着女子。
掀起的风无声回落,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得迟缓,色彩却变得格外明亮。
“我忍你们很久了,再动手动脚,就不止这一箭了。”
利箭飞射,穿过隔断的纱帘,将纱帘后几个男子和一个抱着古琴的女子暴露人前。
女子急匆匆将被扯到肩膀下的衣裳,重新拉了回去。
而站在她面前,是几个身穿锦衣的男子,其中一个男子右手心正插着一支箭。
他一脸痛苦,疼的跪倒在地上。
“宋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孟梁沉下脸,“这是我孟家的品茶宴,还轮不到你……”
他话没说话,女子又搭上一支箭,闪着寒芒的箭尖笔直地指着孟梁。
孟梁脸色惊了惊,到了喉咙的话又滚落了回去。
女子嗤笑:“品茶宴?孟梁你请来的就是这样的人?借着品茶品诗,对临芳斋的琴师动手动脚?”
孟梁脸色越发难看。
孟家在春闱之前以品茶宴的名义邀请了一些有名声的学子,另外还邀请了京中一些才子佳人。他们的目的明确,就是想将今年但凡能入围的学子都拉拢到他们孟家的阵营。
孟家要名声,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宋云初毁了他们精心准备的品茶宴。
孟梁虽然是个纨绔,但他不是傻子。今日这事孟家交给他主持,他要是搞砸了,族里他也交代不了。
他收起脸色,大方有礼地道:“他们喝了一点酒,可能唐突了琴师姑娘,我替他们向琴师姑娘道谢。”
孟梁躬身向抱着古琴的女子行了一礼,琴师神色惶惶,忙仓促地回了一礼。
“宋大小姐,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若他们做得有不对的地方,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说着他又给宋云初行了一礼,他当着众人的面,将谦卑的姿态做到位了。
“原不原谅他们,得这位姑娘说了算。”宋云初看向女子。
能在临芳斋这种雅地做琴师的女子,都是落魄家族中的大家小姐。她们擅长音律,精通琴乐,却不得不出来养家糊口。
而大多数这样的女子,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沦落到那些烟花柳地,为人赔笑,供人取乐。
相比之下,临芳斋这份活计是最体面,也是最轻松的。
她们平常只用给一些文人助兴,文人自诩文雅之士,是不会自降身份对她们乱动手脚的。
但孟梁平时身边就有不少纨绔子弟,经常出入烟花柳巷。来了临芳斋后,见琴师样貌姣好,便忍不住动起手脚来。
琴师被欺辱得惶惶无措时,被宋云初救了。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到了宋云初的话。
她蓦地攥紧了手心,神色挣扎。
孟梁也看向琴师,微微眯起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看向琴师。
孟鹤雪依旧紧紧盯着宋云初。
女子一时兴起救人,但她可能不知道,对于底层只能委屈求生的女子来说,这些骚扰是可以吞下去的。
重要的是人要活下去。
没想到他刚这么想,宋云初就开口了:“你不用怕因为此事给临芳斋惹麻烦,你也不用怕,失了这份活计,你没办法挣银子养家了。”
“我可以帮你重新找一份工作,也可以保证今日在场的人,没人会再来骚扰你。你所想的一切顾虑我都会帮你解决。我现在只问你,他们欺辱你,你想不想打回去?”
琴师紧紧地抱着琴,眼眶越来越红,也越来越湿亮。
“想。”
宋云初勾起唇,箭尖一转,倏地破风射了出去。
站在琴师旁边的一个公子哥痛叫一声,同样他的掌心也射入了一支箭。
孟梁大怒:“宋云初!”
谢盛桉站了起来,道:“孟公子,宋大小姐算我半个师妹,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孟梁脸色青了白,白了青。
宋云初连射三箭,最后一支箭射完,她将箭弓扔到一旁,不顾惨叫的几个人,嗤笑:“这品茶会无趣得很,一群只会高天阔论,纸上谈兵的人,却没有一丝一毫与之相配的品性,这茶不喝也罢。”
她拍了拍手,看向琴师:“你跟我走吗?还是要留下?”
琴师慌慌张张走到宋云初身旁,宋云初将手放在她肩上,目光扫了一圈,随即推着她出了门,留下一屋子神色怔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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