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家跟他报告海地地震的时候,杜颜青的大脑空档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只是看着吴管家的嘴不断的张合,但是他在说什么,杜颜青完全听不到。
“你等我,事情一完,我就去海地,接你……”
我去海地,接你……
我去,接你……
杜颜青不管什么婚礼了,不管什么刘怡君姬雪了,她们想闹就闹吧!想炸就炸吧!如果没有顾思烟,那么他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管不顾的往外跑,连车都不记得开,一直冲着机场的方向跑。
可他忘了,自己是个路痴。
天上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杜颜青身上穿的单薄,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冷。他看不见人,他的脚下只有路。
他想起了以前在顾思烟家的时候,他曾经问她,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她会怎么做。
她淡淡的说,还能怎么做,该干嘛干嘛呗。
看他不高兴的脸,她有些嘲讽的说:“怎么,要是你会发疯了般的找我吗?快别逗了。”
他也笑,是啊,怎么会。
在跑步的路人撞了杜颜青一下,他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天和地彻底的调转,他只是觉得一阵阵眩晕,自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追在后面的杜家人见他摔倒了,这才上来搀扶着他起来。
吴管家知道情况,他想杜颜青也明白,不然,他不会这么的绝望。
海地本身经济发展比较落后,因为杜颜青在海地投了大量资金进行扶贫,加上韩夫人的影响力。她们到了海地,一定会被接到太子港的总统府里妥善安排。而那里,是杜颜青最放心的地方。
躲得过人祸,终究躲不过天灾吗?
“啊啊……”杜颜青大喊了一声,他的声音直冲云霄。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形象。通红的脸上蹭满了雪泥,白色的礼服也脏的不像样子。他跪在雪地里,撕心裂肺的咆哮:“老天啊,你为什么对一个孕妇这么的残忍啊!你不是想报复吗?报复我就好了!我就在这,来啊,报复我啊,你拿雷劈我,怎么都行!你放过她啊,你放过思烟,我的思烟……”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嚎啕大哭起来。
杜家的人都被吓傻了,他们的六少爷,疯了……
吴管家抽噎着,颤颤巍巍的想要拉杜颜青起来,劝慰道:“少爷啊,您一定要振作啊。韩夫人她也在海地,我们的消息不完全。现在虽然联系不上,没准顾小姐已经被找到了呢?”
杜颜青眼神有些发直,他小声的咛咛自语,半晌后,他的眼神里才有了光彩。
“找。”他靠着吴管家的手,自己慢慢的站起来,声音铿锵有力:“给我准备飞机,我现在立刻带人过去,要是机场不可用,就先到多明尼加,从陆路过去!”
“可……”杜颜青不清醒,但是吴管家还是清醒的:“少爷,海地刚刚发生地震,他们国家自己暴乱就不断,怎么可能会让我们的人进去呢?”
“就算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顾思烟找出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拐角一辆路虎熄了火,主驾驶坐着一个高大英俊的英国男
人,他就是Reg先生。刘怡君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上,她一路跟着杜颜青来到这。
她本以为杜颜青难过她会很高兴,但是真看到他为别的女人痛苦的样子,她反而,更加的难过。
韩熙瑶什么都说对了,她刘怡君是赢了,但是赢的结果也是,一无所有。
等到杜家的人都散了,刘怡君叹了口气,缓缓的说:“开车吧!”
“去哪?”
去哪?刘怡君不仅苦笑,她还能去哪?巨大的伤悲过后,又是一种巨大的失落。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钱也都给了你做酬金。”刘怡君两手一摊,说:“我在英国的名声那么差,不少人想让我死。你要是行行好,就把我送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吧。”
Reg重新启动车子,笑了笑:“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回去。我在乌斯怀亚买了一个庄子,那地方很棒,离布宜诺斯艾利斯只有3000多米。是世界上最南端的城市,坏境非常不错。你要是有兴趣,我很高兴能多一个房客。但是我希望你能会熨衬衫,因为我这辈子除了会用枪以外,什么家电都不会。”
“最南端吗?”刘怡君嘴角扬起了浅浅的笑:“听起来不错,事先说好了,我可没钱。”
“那你就给我熨一辈子的衬衫好了。”Reg先生说的风轻云淡,但是刘怡君转头看他的时候,却发现他耳朵红了。
车里一阵滴滴答答的声音,Reg先生可能由于太过羞涩,没有听到。
刘怡君不在看他,转头望下车外,淡淡的说:“可以啊,但你要跟我说说那。”
“我曾经去过那执行任务,当时住在离市区不远的一个酒店。在酒店大厅,他们还是使用着那种老式的电话。这让我觉得很亲切,在我小的时候我家用的就是这种手摇式的电话……那里夏季也不会很热,晚上出门的时候还要穿外套。”
“那还有一个商场,我路过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我觉得里面很棒。还有一家中餐厅,我可以带你去吃……恩,乌斯怀亚的海港很漂亮。在那,你都能看到远处的雪山和进出的房屋小镇……”
“Reg?”
Reg先生回头,刘怡君凑过去在他左面的脸颊吻了一下。对着他灿然一笑,她笑起来真的很美,眼睛弯弯的,眼眸里都是细碎的光亮,闪闪的,看了让人心动。
Reg先生的脸更红了。
“我有点渴,你能下去帮我买瓶水吗?”
“……好。”
Reg先生很开心,他快四十岁了,可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厌倦了任务,厌倦了冷酷无情,厌倦了没完没了的血腥与杀戮。厌倦了,一个人。
现在有一个女人,她笑起来很好看,她还会熨衬衫,并且,她说会为他熨一辈子的衬衫。
他觉得人生很圆满。
Reg刚走到便利店门口,他的身后就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声。
周围的汽车都被震的警报响起来,火光冲天,汽油燃烧的热浪一滚一滚的迎面扑过来。
Reg急忙跑回去,他脱下外套,拼命的抽打车体,希望能够减缓火势,但是成效却并不大。他将已经燃着
的外套丢在地上,大力的将刘怡君从汽车里面拖出来。她的右脸一侧已经完全的烧焦了,一双腿被齐齐炸掉,泱泱的冒着血。
“怎么……”这个炸弹他是熟悉的,当年王妃死的时候,就是他去在车里安置的这个炸弹。如果刘怡君不支开他,那么他们也会死在前面不远的隧道里,看起来也不过是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
“你就是怕我发现,所以一直让我说话是吗?”Reg摸着她烧黑半边脸轻轻的说。
刘怡君的七窍都开始往外流血,她说不清楚话,整个人的神智都开始有点不清。
“阿颜,我……我腿好疼……”说完,她脑袋一歪,彻底的没了呼吸。
“骗子。”Reg将她的眼睛合上,轻轻的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去,那干嘛要骗我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Reg带不走她,他只能自己一个人迅速的离开了现场。
路上的人都对着这个满身是血的英国男人纷纷侧目,而他却一点不介意。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刘怡君的那个政要酒会,那时候她刚刚跟男爵结婚,因为文化和习惯的差异,她还不是很适应这样的环境。从酒会出来,她就跟她的男爵丈夫大吵了一架。
Reg一直跟着她来到了一间小酒馆,她喝的大醉。Reg端着酒杯坐在她身边,她转过头,醉眼迷离的说:“怎么,先生,想来找点乐子吗?”
她显然是把他当做了一个普通的英国男人,这点让他觉得很有趣。
当天晚上他们就去了小旅馆,醉酒的她在他身下一个词语叫了一夜。那个时候他还不懂中文,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她叫的是“阿颜”。
可是,在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之后,在她答应要为他熨一辈子衬衫之后,她却宁愿死也不要跟他去过平静的日子。
她在死之前心心念念的人,仍然是那个叫“阿颜”的男人。
Reg走了很远的路,他的外套已经丢掉了,身上都是雪,从远处看,他俨然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刘,如果,你在我身边,我们一起这样走,是不是就能够,走到白头?
融化掉的雪水顺着额角流下,滑过他眼角,像在哭。
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他连伤感的时间都不能太长,他必须要马上转移。
Reg很小心的走在人群里,等到确定没有人跟踪过来,他这才回到自己的公寓。该拿的拿,该毁的毁,他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完成了全部工作。等到他要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和刘怡君住了好几个月的三居室。
斯人已去,满室萧索。
就在门马上要关上的时候,家里电话却响了起来。
Reg愣了一下,他的职业本能告诉他,现在必须马上离开了。虽然他的理智告诉他,刘怡君已经死了,这个电话一定不是她打的,但是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接。
“Hello?”
电话另一端吵闹的不行,一个男人几乎是吼出了一句法文:“Reg,你救救我!”
Reg大惊失色:“左川?你在哪?”
“我在海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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