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体恤下人赐恩赏,知恩图报叩首还
“格格,今儿天热,奴婢多拿些冰块儿来吧。”雨儿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走了过来。
朗秋喝了一口说道:“今儿这日头毒辣毒辣的,晒得人难受。”朗秋摇了摇扇子,用香巾拭去粉颈上的香汗,然后拿起那碗冰镇酸梅汤喝了几口,顿时感到生津止渴。
“四姐姐。”永瑆从门口探出头来,笑着说道:“我来讨碗酸梅汤喝。”
“永瑆,快进来。”朗秋向他招招手,然后对雨儿说道:“去给十一阿哥端碗酸梅汤来。”雨儿去了,朗秋拉着永瑆的手问道:“下学了?怎么不早早儿的回去,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永瑆噘着嘴说道:“八哥不理我,说是要去看昨儿那个受刑的奴才。”
“你说什么?八哥去看昨儿受刑的奴才啦?”朗秋听了露出了微笑,可见昨儿她的一番话起了效果了。“他总算是没白费了我一番唇舌呀。”
雨儿端来了酸梅汤,永瑆拿起来就喝。“好凉,好舒服啊!”喝完后一抹嘴道:“四姐姐,陪我去玩儿吧。”永瑆拉着朗秋的手说道。
朗秋笑着摇摇头道:“今儿个日头太毒,你也早些回去吧。不要在毒日头下呆太久了。”说着便唤来了跟着永瑆的谙达,朗秋不喜欢使唤太监所以她所居住的宫苑里只有宫女,按例分配给她的使唤太监都她都不允许进到内苑来。那个跟永瑆的谙达知道公主的脾气所以只站在门外候旨,不敢进屋。朗秋隔着窗子说道:“今儿日头毒,不要让十一阿哥在外头呆太久,早点送回去。”
“嗻。”谙达应道。然后就带着十一阿哥回阿哥所去了。
永瑆走后,朗秋暗自所思起来:其实八哥也不是那般顽劣,至少他也知道自己错了,肯放下架子去探望一个奴才,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朗秋想起昨日福茂浑身血肉模糊的样子就不忍心,这么热的天气伤口一定不易愈合。“雨儿,雨儿。”
“格格,何时吩咐?”雨儿进屋道。
朗秋问道:“你命人送些冰块去给八哥那里一个叫福茂的小太监,他昨儿刚替八哥受了罚,这么热的天伤口一定养不好。还有再送些酸梅汤去,嘱咐他好好养伤。”
“嗻,奴婢这就去。”雨儿带着人去了。一行人到了八阿哥那里,李从明问了来由,便将他们带去了福茂屋里。
太医院的太医给福茂看了伤势也敷了药,这会儿他正趴在炕上昏昏欲睡。天气炎热,背上的伤口很不舒服,想伸手挠挠也不敢,生怕伤及伤口。这时候就听到门开了,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咦?这屋里的味儿怎么这么怪啊?”
福茂便道:“这是药粉的味道,味道不怎么好,姐姐多担待。”说着便转过头一看,来人并不认识,只见李从明从小宫女身后走了出来。
“福茂,这位是四公主身边儿的侍婢,奉了公主的意思给你送东西来了。还不谢恩。”
“奴才福茂,谢四公主恩典!”福茂无法下床,只好艰难的挺起上身来,勉强磕了个头。
雨儿用手绢捂着鼻子,摆摆手道:“免了,免了。格格体恤你昨日受的委屈,所以命我送来冰块给你降暑,还有冰镇酸梅汤。”她让人把冰块送进房里,然后把酸梅汤隔在案头上。
福茂见了不由得落下泪来,“四公主大仁大德,昨日免了奴才大刑,还饶了十下竹竿子。今儿又送冰块和酸梅汤,奴才到死也会记得公主的恩德!”
“行啦!不用说这些个话儿啦,好好养着吧。等好了亲自去格格那儿给格格磕几个响头。”雨儿轻轻甩了甩手里的帕子,这屋里药粉的味道是在难闻的很。“行了,我们走吧。”
“福茂送姐姐!”福茂忙谢道。
待的他们走后,李从明便转身笑道:“嘿嘿,你小子好福气呀!就连四格格也这么关照你。看来你小子日后可要平步青云啦。”李从明“哼哼”笑了笑道:“不过你小子日后最好给我放聪明点儿,若要在八阿哥这儿得宠,再怎么也要顾及到我李谙达吧。”
福茂眨眨眼看看李从明,对他的意思不是很明白。李从明走后不久,高德山就偷偷儿跑来看他。一进屋就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再一看屋里放着一大块冰块。“哟!我说八阿哥转了性情啦?对你这么好?啧啧啧,那你这顿打也算没白挨呀。”
福茂摇摇头道:“这不是八阿哥赏的,是四格格赏下的。”
“四格格?”高德山不由得赞道:“这位公主实在是没的话说了。为了她这个同父异母的皇兄,也算是费尽心思啦。”他突然看到了案上的酸梅汤,便笑道:“哟!还有酸梅汤喝啊?”
“干爹,您喝呀!这么多我也喝不了。”福茂说道。
高德山倒了一碗给福茂,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嗯!好喝!好喝!刚才我还看到赵公公喝来着呢,的确不错啊!”
“干爹,您能多讲讲四格格的事儿吗?”福茂似乎对这位公主很好奇。高德山便简单的把四公主的身世说了一遍,福茂听后便哀叹道:“没想到公主和我一样,也是没了亲娘的。”
“可不许胡说!”高德山忙说道:“那可是大清国的公主,你怎么能和公主比?公主虽然生母去世,但皇上、嘉贵妃都疼爱的紧呢!还有八阿哥,把她当成胞妹一样疼。”高德山看了看福茂道:“对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福茂笑笑道:“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
高德山嘱咐道:“知道就行了,可别到处说去,知道吗?”他看看时辰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他把药瓶放下道:“这是我刚从赵公公那里偷来的上好金创药,晚上过来给你擦啊!你趴着千万别动,万一碰着了会留下疤的。”高德山嘱咐后便走了。
算得福茂有老天保佑,过了半个多月伤势就好了。然后就继续开始跟着永璇当差,不过自从那次露体事件之后,永璇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虽然有时也会挨骂,被罚掌嘴,但却没再挨过大刑。
这一日,御花园的管事儿派人送来了一缸锦鲤,说是八阿哥要的。可是却被八阿哥赏了一顿嘴巴。“我跟你们说了多久啦?现在才送来?你干什么吃的!”永璇大怒,一甩袖就进了屋,抛下一句:“不叫停不许停!给我狠狠的打!”
福茂看看送锦鲤来的小太监,就好像看到了半个多月前的自己一样。“啪啪啪”,一声声的传进耳朵里,福茂都不忍心去看。他想替那个小太监求情,毕竟他只是个跑腿儿的。但看看八阿哥正在气头上,生怕自己说了连自己都逃不过一顿嘴巴。
永璇抬头看看福茂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大声喝道:“福茂!有什么话就说!噎在肚子里也不怕放不出屁!”
福茂“嗵”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指着院儿里正自己掌嘴的小太监说道:“八阿哥,他只是个跑腿的,请八阿哥大发慈悲,饶了他吧。”说着就磕下头去。
“哟嗬!我对你小子好一点儿,你还蹬鼻子上脸啦?敢替别人求情?”永璇“哼哼”笑道:“你就不怕小爷我脾气上来,连你一并打吗?”
“怕!奴才真的怕!”福茂挺直了身子老实的说道:“回主子的话,就是因为怕所以奴才刚才才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开口。不过奴才想,八阿哥在奴才养伤期间频繁探望,可见八阿哥还是有体恤奴才的心的。阿哥只是一时生了气,所以才赐他掌嘴。”
“哈哈~~”永璇笑了起来。“猴儿崽子,在炕上躺了半拉月,养聪明啦?”永璇走了过来说道:“起来说话儿。”
“嗻,谢八阿哥。”福茂站了起来。
永璇笑着说道:“今儿我就给你面子。”他冲着外头的李从明说道:“行啦!停下来吧。”李从明便让那个小太监停了手。
那小太监忙磕头道:“奴才谢八阿哥开恩!谢八阿哥开恩!”
永璇走出屋子,笑呵呵的说道:“别谢我,要谢就谢福茂吧。”
“奴才谢福茂爷爷!谢福茂爷爷!”那小太监连连磕头,也不抬眼看看福茂的年龄。
“哈哈~~福茂爷爷?”永璇大笑起来,“行啦,你去吧。告诉你们管事儿的,别把我八阿哥不放在眼里。”
“嗻!”那小太监退下去了。一旁的李从明看了看福茂,心道:这小子难道真的得了宠啦?竟然管得了八阿哥?
永璇进了屋,在那缸鱼前转了个圈儿,然后亲手捞了几尾鱼在一个新鱼缸里。“福茂,给四格格送去。顺便也给你个机会当面儿给四格格磕头。”永璇笑着把鱼缸递给了福茂。
“嗻!”福茂很乐意跑这一趟,因为他确实要去四格格那里磕头谢恩。只是伤好了后就一直跟着八阿哥,不得空儿。他捧着鱼缸兴冲冲的往四格格的秋思斋去了。
朗秋正在屋里和永瑆下棋,突然雨儿进来道:“格格,八阿哥派人送锦鲤来了。”
“哦?”朗秋头也没抬说道:“过了这么久,八哥还记得?让他放到书房去吧。”
“嗻。”雨儿领了福茂去书房放下鱼,然后就说道:“格格正和十一阿哥下棋呢,你走吧。”
福茂说道:“这位姐姐,劳烦您通报一声儿,就说福茂要给格格磕头谢恩。”
“你想见格格?”雨儿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我们家格格不喜欢太监进内苑的吗?你若是要给格格磕头,在这儿磕就成了。”
“可是……”福茂真的想当着朗秋的面儿给她磕几个响头。不过既然格格不喜欢看到他们这些太监,那就不要去惹格格嫌了。
永瑆远远的看到福茂和雨儿说话,便笑道:“四姐姐,那个不是八哥手下受大刑的奴才吗?这么快就好啦?”
“是他?”朗秋走到屋门口,门口正对着中门和大门,门都敞开着可以一直看到大门口的东长街。朗秋这一看正好和将要跪地的福茂的眼神相交,只见福茂看着自己,然后双膝跪地,朝着她磕了三个头。
永瑆也看到了这一幕,便问道:“四姐姐,他干嘛向您行如此大礼啊?”
朗秋笑了笑说道:“他伤重之时,我送了些东西去。所以他就给我行礼谢恩喽。”
“四姐姐就是好心肠,不过我看这奴才也算知道感恩图报之人了。”永瑆看着福茂说道。
“嗯。”朗秋看着大门口的福茂磕完头后离去,轻声道:“只有这等懂得感恩的奴才跟着八哥哥,我才放心哪。”
这时候雨儿进来了,“格格,那个福茂硬是要给您磕响头呢。”
“咦?那我们怎么听到响儿呢?”永瑆调皮的说道。
“十一阿哥,您是没站在他身边儿。那响声儿‘咚咚咚’的,可响啦!”雨儿说道:“我都看到他额头上淌血了呢!”
永瑆“哟”一声看着朗秋道:“四姐姐,怪不您对这奴才刮目相看呢!果然老实得很呢。”
福茂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道:刚才远远的看到了格格,这也算是当着她的面儿磕了头了吧?只是那响声儿……
宫里的岁月说难熬也过得挺快,很快福茂就磕磕碰碰的过了八年,这一年便是乾隆三十年,福茂已经从一个十岁的孩子成长为十八岁的青年。这八年里,福茂习惯了跟随八阿哥的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少在主子面前受罚。八阿哥永璇对他也算是不错,只是那个李谙达不是很喜欢他。
而这八年中,唯有一件事儿让福茂颇为心痛。那就是在乾隆二十七年的时候,皇上下旨把四公主朗秋指婚给了八阿哥的伴读,博尔济吉特*元褀。本来早就要完婚,只是后来有个僧人说公主的命理八字不适宜早婚,所以才至今未完婚。刚开始的时候福茂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人家是世家大族当然配得上公主殿下。只是后来这位元祺少爷随着年龄大了就越来越放纵起来,听很多人说他经常流连于一些风月场所。福茂想到朗秋将要嫁给这样的人,心里便替公主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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