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沉思了一阵，突然睁开双眼说道：“除非幕后有两伙人操纵这件事。一伙人为了摆脱追查而设圈套栽赃章旷发，却没想到他性情如此刚烈，在得知被栽赃后立刻来这条路查找线索。而另一伙人则是恰巧被章旷发发现了什么，无奈之下只好将其杀死。”

“大人，此种假设有一处说不通，就是另一伙人是如何知道章旷发今晚要来到这里，进而提前给其下毒？”李元芳疑问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表示对李元芳的观点赞同，说道：“这一点的确难以解释，先将这个疑点放下，等以后有了线索再说。唉，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头脑有时候不够清醒。哦，元芳刚才你勘察现场周围可有什么收获？”

“大人，您看。”李元芳将纸包和腰牌递给了狄仁杰。

狄仁杰打开纸包，闻了闻粉末，味道和之前李元芳得到的那些粉末一模一样，而包着的纸上清晰地印着一条吐着芯子的蛇。腰牌是章旷发县尉的腰牌，一面刻着“章”字，一面刻着“捕”字。

“大人，您出现判断失误是有原因的。”李元芳说道。

狄仁杰来了精神：“哦，你快说说，我有什么问题？”

“我发现一旦案子涉及到您的身边人，您的判断就会出现失误，比如之前的《幽魂谷》一案，涉及到我和张环，您在判断上就出现了失误，还有再之前《神仙药》一案，因案情涉及到如燕，您的判断也出现了失误。”李元芳说道。

对于狄仁杰这样的表现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人毕竟是人，总是有感情的，有感情便会影响到判断，这点在所难免。

幽魂谷一案中，若非李元芳和张环侥幸逃脱最终逆转败局，怕是大周朝已经不复存在了。神仙药一案亦是同理，若非李元芳等人及时点醒狄仁杰，整个大周朝廷早已更新换代。

狄仁杰的推理也不是无懈可击。

见狄仁杰沉默着，李元芳觉得话说得有些过分，急忙转移话题指着地面一处车辙印前说道：“大人您看，这里有些车辙印。”

狄仁杰走到车辙印前蹲了下来，用手丈量着车辙印之间的距离，又用手指比了比车辙印的深度，起身向李元芳问道：“元芳，你说为什么路上只有车辙印，而马蹄印却不是很清晰？”

李元芳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

“车辙印应是不久前留下的，山中雾气较大，令道路泥土松软，加上这辆车所载之物沉重，这才留下了车辙印。马匹虽体重很大，却比不了这车上的载重，而且大部分的马车装载时都是前轻后重，抵消了马匹一部分重量，使马匹踩在地面上的重量变轻，因此马蹄印便没那么深。”狄仁杰说道。

“难道车上装载的都是黄金白银等贵重之物？”李元芳惊道。

“很有可能。”狄仁杰回答道。

“也就是说，留下车辙印的马车和张三李四案中的那辆马车很相似！”李元芳终于明白狄仁杰的意思。

“若所料不错，应该为同一辆马车！”狄仁杰一语惊人。

远处马蹄声响起，为首一人拿着火把，李元芳定睛一看，马上之人正是去如燕，她身后跟着的是捕头周琮等人。

周琮翻身下马向狄仁杰施礼，当他看到了惨不忍睹的尸体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人……可是章大人？”周琮见狄仁杰和李元芳未做声，便蹲下来查看尸体，当他站起身时，脸上尽是悲愤之色。

李元芳把腰牌递给周琮。周琮缓缓接过，仔细摸索后叹了一口气。他心中一阵难受，章旷发是他的上级，虽说性情有些直率，对人却不坏，更是一名廉洁的好官。人白天还好好的，到了晚上便成了冰凉的尸体，怎能不让人难过。

“周琮，你马上将尸首抬回府衙，让仵作立刻验尸，一定要详细，另外安排章大人的家眷来认尸，元芳、如燕，你们随我勘察这条车辙印。”狄仁杰说完后便寻找着车辙印的方向走去。

狄仁杰一眼便看出周琮的悲哀，本想安慰他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借故离开。

李元芳和如燕对视一眼，将马交给衙役，拿着火把跟了上去，路过周琮身边时，李元芳拍了拍周琮的肩膀。

狄仁杰三人默默地走着，只有火把的噼啪声响个不停。

“大人，您是怎么知道马车是向这个方向行进的？”李元芳打破沉默问道。

“这个还用叔父回答嘛，我来说。”如燕见狄仁杰闷闷不乐便抢过话头。

狄仁杰微微点头示意如燕继续说下去。

“拉车的马也好，骑乘的马也罢，为了减少马蹄的磨损，都要给它钉上马掌，马掌的形状是和马蹄相吻合的半圆形，缺口朝后。”如燕看了李元芳一眼，加快速度跑到了狄仁杰的身边，帮着用火把照亮地面。

“原来是这样，钉马掌我知道，却没想到可以用来跟踪啊！” 李元芳拍了拍脑袋，紧赶几步追了上去。

论起追踪的功夫，狄仁杰是精于此道，这是他多年断案所积累的经验，莫说是这么清晰的车辙印和马蹄印，就算是不清晰的人脚印也一样。

车辙印一直很清晰，这点出乎了狄仁杰的意料，如果凶手杀了章旷发后，就这样不加掩饰地离去也太过张狂，有些说不通。可线索在这里摆着，又不能不去追查。

就这样，狄仁杰带着矛盾的心情追踪下去。眼见就要到了官道，这条官道只有一个去处，就是彭泽城，城门在这个时间还没开，定会被拦在城门外。

车辙印却在此处拐了弯，朝着右面的方向而去，右面是一条小路，路的旁边是一条小河，虽是小河，河水却湍急。小路并没有官道宽敞，刚好容下一辆马车通过，路面却比官道要平整，应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铺设而成。

路面很结实，马车只在最开始时留下了一些碎泥土，后来便没了痕迹。

走了一阵，狄仁杰停下来，拐下小路走到小河边，向河水中扔了一块石头，河已变宽，从水流的速度来看，至少能有两三丈深，他拿着火把蹲下来。

如燕仍保持着当杀手时的警惕，向四周不停地张望着。

李元芳跟着走下来，问道：“大人，道路上没有一点马车的痕迹，难不成马车能上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