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个人与另一个之间的窗户纸，哪怕再脆弱，也是不能捅破的。

没捅破之前，再怎么样，也都一个遮挡，可捅破之后，一眼望过去，尽收眼底，什么心思，什么打算，全部都一览无余，不但没有神秘感，彼此的面子也不用给了。

李寻芳与雷歇之间，便是如此，既然，李寻芳非要认为雷歇是因为对自己有意见，才非得提前退休，那，雷歇也顾不上给他留一丝情面，自然要问问：为何利用自己的职权为重罪犯人搞特殊化待遇。

其实，雷歇压根没想跟李寻芳一般见识，他犯不着。对于他来说，李寻芳是后辈，当然，是优秀的后辈，可是，他没必要嫉妒他。

他深知，嫉妒或者跟年轻人竞争都是没有任何必要的，人类的发展规律永远是后浪推前浪。

而李寻芳平时虽然对他十分尊敬，但到这个关键时刻，多少还是暴露了他心中那一点点的不安全感。

“还是太年轻啊......”雷歇谈了一口气。

而对于雷歇这个问题，李寻芳感到十分棘手。

他对于吴乐天的计划，除了顾婷，谁都没有真正分享过，哪怕是拓普洛夫，他也只是利用他对于空天转秩的狂热而去争取他的支持而已。

至于雷歇和整个天牢体系，在一开始都是反对给与吴乐天特殊待遇的：“如果认同一些玄幻的事情会发生，他也最多就是吴乐天本人，但是，他杀害钟老爷子这事儿，证据确凿，并且是你亲眼发现的，这样的重罪犯，如果我们姑息，有了这个先例，以后怎么办？”

“正是因为这次的情况特殊，我们以前从未遇见过，才应该多给他一点自由，我们好暗中观察观察。”

“可是......”

“不用说了，我只能行使我的权力了。”

他最终还是靠自己的局长之位强压服了天牢，还有雷歇。

雷歇虽然不甚理解，却也只能执行，或者说，他肯定会执行局长的命令，而不管局长是谁。

“要不要跟他说出我的真实想法呢？反正他也要退休了？”李寻芳此刻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在椅子上坐稳了。他盯着面色平静、并不急于寻求一个答案的雷歇，心中在激烈的斗争。

终于，他做了一个决定。

“雷局，我一直敬重你是前辈，刚才说的话如果多有冒犯，是我一时心急，并非我的本意，请谅解。”

纵然料到李寻芳不会跟自己翻脸，雷歇听到这么一句低声下气的求和，也还是略有意外，李寻芳的自尊心原本不应该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是，这件事就偏偏发生了。

“一定有非同寻常的原因！”雷歇这样想到，同时用目光和微笑鼓励对面的李寻芳继续说下去。

李寻芳看到雷歇的表情，心中最后的顾虑也已经放下：“事实上，我也知道利用职权来压服你们接受给与吴乐天特殊待遇是不对的......”

“等等，所以你已经认定他就是吴乐天了？”雷歇不动声色的打断李寻芳。在过去的历次交流当中，李寻芳从未承认这一点，即便在雷歇看来，他就是皇帝的新装。

事实上，自从他参与对吴乐天的那次审讯之后，他就已经认定了这一点，因为，他已经排除了各种可能性，剩下这一种，不管多么匪夷所思，都应该是真相。

只不过，李寻芳从未官方承认过，吴乐天一直是以一种非常暧昧的身份被关押在天牢的。

“是的，雷局，你经验丰富，其实也应该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李寻芳倒没有被雷歇的问题乱了阵脚，他也知道，雷歇肯定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只不过，过去两人都保持着默契，谁也不说破，今天，没有继续保持这个默契的必要了，“没错，被我们关着的，就是吴乐天本人，只不过，是几年前的吴乐天。他从过去穿越到了现在，不，我们得叫”空天转秩“......”

“唉......果然如此。”雷歇叹了一口气，仿佛这也未超出他的想象。

“所以，雷局，你相信吴乐天会杀钟老爷子吗？”李寻芳直视着雷歇。

“当然不会，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会。”雷歇斩钉截铁。

“是啊，我也相信这一点，但是，偏偏是我亲眼看到他枪杀了钟老爷子，所以，你让我怎么去接受这一点？”

“等等，让我理一下你的思路。你认定他杀了钟老爷子，同时认为他是穿越而来的吴乐天。也就是说，你认为几年前的吴乐天穿越到今天，杀死了今天的钟老爷子。”雷歇想澄清一下。

“是的。这是一个显然的矛盾，那么，为了解决这个矛盾，我希望给他一个自证的机会，而不是直接处决。”

“所以，你才给了他有限的自由？在我的天牢？”

“没错。如果严格执行那次我们审讯的结果，他早应该被处决了。我们并没有处决，这已经是宽大处理。而你和天牢以及其他局里的领导层也没有反对把他关在天牢顶层的重点牢房，说明你们内心深处是认可这样宽大处理的方式的。既然如此，为何不再稍微多给他一点空间？我们也可以更好的观察他的心路历程？”

“你的理由十分充分，可是为何当初不那么详细的解释给我？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吗？”

“这个理由，还有我后续的计划，我原本是想充分保密的，如果一定要说出来，我也只希望你一个人知道，就像现在一样......”

雷歇正准备好奇的问李寻芳所说的“后续的计划”是什么，只见李寻芳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整个人突然怔住了。

他看见李寻芳的眼睛突然睁开得大大的，视线越过了他，往他身后望去，仿佛看见了什么奇异的事情一样。

他也急忙回过头去，透过自己身后的紧闭着的玻璃窗，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快速的往上升，并且向天空飞去。

雷歇大吃一惊，急忙起身推开有着极高隔音效果的玻璃窗，把头探了出去，想看个究竟。

这时，他的耳中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仿佛身处火箭发射架旁边。

而那个正在升起的庞然大物，分明就是一根硕大的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