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颐疗养中心。
“咔哒”
男人戴着蓝黑色的鸭舌帽,手里拎着一个纸包,走进病房将门关上。
谭淼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这些年她被照顾的很好,因此即使生病瘫痪这么久看起来也只是比常人瘦弱苍白一些。
“淼淼”
男人蹲下身子,将纸袋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个纸包。
“我带了你爱吃的点心。”
将点心一一放在桌上小心拆开上面的绑绳,男人拿起一块糖酥,咬了一小口。
“你知道吗,我每次吃这些的时候就想到小时候你牙齿不好,妈妈不给你买这些甜食,你就跑来和我说,长大要做个糕点师傅,天天自己做着吃还要我和你一起吃。”
“呵呵。”男人说着,自顾的笑了起来,“后来你学了舞蹈,倒是自己慢慢的吃的少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听上去极是失落。随后又抬起头,重又笑了起来,“不过后来你跳舞的样子,美的让人心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在舞台上的样子。”
空着的左手附上眼前人的面颊,男人眼神变得痴迷,面上的深情却渐渐阴狠起来。
“淼淼,别急,很快我就能为你报仇了……”
重石顶层会议室,童伯远和童浴沂分坐在会议桌的两头,彼此沉默对峙。
“爸,您不想给我个解释吗?”
童伯远侧坐在椅子上,眼睛看向落地窗外,这个角度望去,半个江城一览无余。
“你现在都管到我头上了。”
“您不会不知道孙鑫在名园上动的手脚吧,为什么不阻止?还是说,”说到这里,她微微向前倾身,捏着钢笔的右手指节一点点的泛白。
“是你,纵容他,不,或许是你,示意了他。”
“这不是你该管的。”
“那什么是我该管的?您让我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情学着做生意,我以为重石是您的心血,我以为……”说到这里,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口的情绪,“爸,这就是您教给我的?这就是您给我树立的好榜样?”
冷削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松动,童伯远隔着长桌看向对面的女儿,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她了。
“在生意场上你就要明白一点,诚信和守法的背后永远都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狠。弱肉强食永远适用于任何生存环境,狠不下心来的人注定要被更强大的人吞噬。”说到这里,他站起身,依旧笔直着身板,只是两鬓的白发和扶住桌案的手暴露出他已不再年轻的事实。
“如果有一天是我站到了你的对立面,你也可以,对我心狠。”
收回凝视的目光,童伯远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夕阳西下的时候,余晖透过玻璃打进房间,偌大的会议室里,斑斑驳驳的光投映在桌椅上,面前的文件纸张,映着明暗交替的光线。
太阳落山的很快,不一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童浴沂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夕阳一点点的下沉。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来时,天光已经彻底暗了下去。童浴沂坐在那里没出声,不一会儿,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下午的董事会早就开完了,楚燃等了半天也不见童浴沂回来,颜知微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说是小童总安排了她事情,具体也没多说便急急忙忙的出了门。直到下班点都过了,楚燃也没见童浴沂从上面下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直接下班的打算,一个人来到顶层,打算看看人还在不在。
敲了几声门都没有人应答,楚燃推开会议室,本来只是想最后确认一下,结果推开门就见一个人坐在那里,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是谁,隐隐约约的轮廓和莫名的熟悉感,让她认定,那就是童浴沂。
楚燃没有开灯,直觉告诉她,童浴沂应该不希望自己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将门轻轻合上,慢慢走向人影的位置。
童浴沂知道有人进来,门开的时候,借着外面廊灯的光,她看出来人是楚燃。
楚燃走到会议桌一侧,借着窗外的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人。童浴沂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光亮的人,无论是外表的优越,还是气场的自信。即使是作为自己的调查对象,楚燃也没办法在心里将她和阴暗联系在一起。
情绪这种东西,即使不在眼睛中流出,也会从周身磁场中泄露。此时,那个一向光风霁月的人,孤孤单单的坐在那,好似卸下了铠甲一般,让人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她的落寞和压抑。
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人,莫名的心疼感在心口萦绕,仿佛与她的情绪感同身受一般。即使楚燃,其实并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童童。喉头微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楚燃一直都想这么叫,只不过她不敢也不能。
童浴沂抬眸,努力想在黑夜中看清面前女孩的面容。
“楚燃”
略略沙哑的嗓音,不复往日的清亮,落在楚燃耳中,彷如掉落了一点火星,顺势烧灼了她本应荒芜的心。
将人轻轻揽入怀中,这一次她们谁也没有喝醉。
童童。
楚燃至此沉默着,只是手心抚过童浴沂的长发,一点一点的仿佛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兽。
“楚燃”
“嗯”
“楚燃”
“我在”
女孩干净清爽的气息入鼻,是熟悉又安心的味道,童浴沂在她怀里渐渐放松了下来。
“你…有什么期待而坚持的吗?”
抚在发上的手顿住,黑暗中站立的人缓缓垂下手臂。
“身处暗夜,也能守护暖阳。守护家人爱人,幸福平安。至于自己…”她顿了顿,继而抬手揽住了怀里女人的肩。
“我期望自己这辈子能够活的尽兴,一生赤诚善良,于心…无愧。”
“于心,无愧”
喃喃重复了这一句话,童浴沂闭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脆弱这种东西,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是不应该轻易展现出来的。而多数时候,我们并没有发觉,真正能让人倾心的或许并不是那个愿意让你盛装以待的人,而是一个可以让你将脆弱不安无所顾忌的在她面前呈现的人。
在这个黑夜里,童浴沂再一次在楚燃的面前展现了自己的又一面。
江城市公安局。
“王队,有事啊?”
档案室窗口,王智递过一张批条。
“嗯,调一下卷宗。”
窗口年轻的小民警接过条子看了一眼,“嚯,这可有些年头了。”说罢起身去取档案。
“王队?来调档案啊。”
正等着的人闻言回身,见到来人后脸上露出点笑模样。
“张副队啊,我来调个档案。”
被叫的人连忙摆摆手,笑道:“王队您可别打趣我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小张就好。”
王智也不推辞,点点头,“以前新一批的苗子里就最看好你,你师父背后可没少夸你,果然你也没让他失望啊。算起来你可是咱江城公安局最年轻的女刑警队长了。”
“哎呦王队,您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副队副队。”
“嘿,跟着你师父好好干,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哈哈,那我先借您吉言了。”
说话间,档案员取了档案回来,“王队,你要的卷宗。”
王智接过来时,旁边的张副队也跟着看过来。
“王队,这案子有年头了啊,最近经侦是有什么大动作?”
“哪有什么大动作,全是些利益纠纷。”王智打了个哈哈。张副队见状知道这是不方便说话了,便不再多问,“那行,您先忙。”
等王智走远,她再次回头,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办公室,王智打开档案袋,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12年前的技术手段有限,因此这场车祸所留存下来的证据无非就是一些现场的车痕,血迹图片。况且这本来就已经被当做了一起意外交通事故,肇事司机酒后驾驶供认不讳。或许是迫于童伯远的施压,涉事司机被重判无期。单从这些卷宗资料上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王智就是有一种感觉,这所有的一切,都和谭淼的这起车祸脱不开关系。
司机的笔录,当年出警的交警证词,以及验伤法医的报告。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合理,任谁看这都是一起单纯的交通事故。
点燃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王智拿起案件记录再次看了起来。
“车辆行驶过东区南路时,与迎面驶来的货车相撞,货车司机…”
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想到了不对的点在哪里。东区南路!东区是江城的老城区,遍布加工厂和老居民楼,用本地人的话讲就是江城的贫民窟。即使江城繁华如今,依旧能在东区看到曾经破败的影子。
谭淼,童家的当家主母重石的第一夫人,嫁给童伯远之前也是名优秀的舞蹈家,这样的人去东区做什么?
是谁让她去的东区?她去东区又是为了什么?
翻遍所有的材料,王智都没有再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将烟熄灭,他打开电脑,输入自己的警号进入到内网页面。在输入谭淼的名字后,却迟迟没有按下回车键。
内网查询,必留痕迹。
他不知道暗处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目的,今天他的行动会不会打草惊蛇?将烟头按灭,王智盯着面前的卷宗联想到被调换的照片,眼神暗了暗,手指一点,按下回车。
既然已经身处迷雾中了,那除了寻着一点光亮前行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数据一点点的加载,王智输入了谭淼的身份证号,重新点燃了一根烟。
既入棋局,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倒要看看,对方还有什么后招。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新人物登场。
楚燃的座右铭:身处暗夜,守护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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