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弹的光辉中，月光渐渐的挂上天空，大地变的白茫茫的一片，清冷的月光洒在原野上，原野上满地哀嚎的伤兵和浓重的血腥味，把阵地上刚刚变的轻松的气氛重新拉回了凝重。

“老乡，鬼子没那么可怕吧！你只要别把头漏出来，保准没事，压好的弹夹你放在这边就成。”

“老乡，等下我抱着机枪朝旁边跑的时候，你就拿着弹夹和子弹跟在我屁股后面，鬼子有炮，我们不能老呆在一个地方，那样容易吃炮弹！”

……

捷克式机枪的机枪手和旁边的民夫聊着，经过了刚刚的战斗，民夫们心里变的有底多了，咧着大嘴点头。

“快、快、快……”

而在另外一边，两挺设在阵地上的重机枪，朱明正在组织民夫紧急挖掩体，重机枪放在战壕里，太容易被鬼子的炮火端掉，哪怕是一颗掷弹筒的榴弹，都足以让机枪手和弹药手阵亡，相比较于捷克式，这玩意并没有办法那么快机动。

“别害怕，鬼子来了会有人叫我们，赶紧挖！”

朱明让民夫别看别的地方，让他们赶紧挖土，他现在就恨自己当初挖的重机枪掩体太少，现在临时弄，只能就着战壕来设立，好在阵地上的木头还有不少剩下的，要不然他现在就只能抓瞎了。

“来几个沙袋、那边的沙袋搬过来……”

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简易的重机枪掩体慢慢成型，虽然不像其余的三个掩体那么牢靠，可是比没有掩体要好很多。

“快两个小时了，鬼子还来不来了？”

冯锷嘀咕着，在他的严重，照明弹能量耗尽，已经掉在了原野上，现在天空中全是惨白的月光，他们已经失去了黑夜的掩护，这种月光下，对双方都有利有弊；防守方可以根据鬼子钢盔反射的光芒，知道鬼子大概到了什么位置，而鬼子可以根据月光提前进行战术布置。

战场上弥漫的硝烟让准备进攻的鬼子在五百米左右停了下来，赤木次郎的面前是整齐的队列，一旁的炮兵在工兵的协助下，正将四门步兵炮从马背上卸下，在进行组装。

惨白的月光中，赤木次郎放下望远镜，根本看不清前面阵地的情况，可是夜空中传来的惨叫声，让他明白，中国人的阵地就在前方。

“小野君，我命令你的中队第一波进攻，步兵炮和重机枪会给你足够的火力支援，拿下中国人的阵地，让松岗大队的猪猡明白怎么进攻才能显示我们皇军的英勇。”

受命进攻的赤木次郎向面前的一名满脸胡子的大尉下达命令。

“哈依！”

一脸胡子的大尉躬身领命，抬头的一瞬间，满脸都是不屑，在他的眼中，不论是什么样的战斗，中国人的阵地都只是他的军功，在勇士们的疯狂进攻中，没人能挡住。

“哟西，去吧！我会命令山下中队从侧翼配合你进攻。”

赤木次郎点点头，他还是习惯于鬼子的老战术，中间突破，两翼包抄。

“中佐阁下放心，我会亲自邀请你站在中国人的阵地上，如果你不嫌太血腥的话！”

大尉望着前方的月光，满脸的胡子乱颤，双眼之中的凶光已经压抑不住，他非常希望再次品尝军刀劈开中国士兵的滋味，用敌人鲜血浇灌自己身体的滋味。

“中佐阁下，步兵炮已经准备就绪！是否立即炮击！”

一个鬼子军官跑过来想赤木次郎报告。

“不用，盯紧中国军队的火力点，把他们全端掉，为我们的勇士助战。”

赤木次郎摇着头，他并不想首先用步兵炮轰炸，四门步兵炮，关键是现在无法准确定位中国人的火力点，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嗯，中国人有迫击炮，等他们的迫击炮阵地暴露，第一波炮击，先炸掉中国人的迫击炮！”

赤木次郎想了一下，决定先向中国军队的迫击炮下手，因为松岗就是死在迫击炮下面的。

“出击！”

满脸胡子的大尉看向赤木次郎，在赤木次郎的点头中，拔出了雪亮的军刀，对着前方猛地挥下。

“唰唰唰……”

站在原野上的两百多鬼子迈动脚步，朝着硝烟和血腥味弥漫的战场迈动脚步。

“鬼子来了，准备！”

冯锷的狙击镜中，不时的闪动着白光，冯锷知道，那肯定是鬼子钢盔反射的光芒。

“来吧！劳资喂他吃枪子！”

一个机枪手大喊着，刚刚的战斗中，除了几个倒霉蛋之外，这条战壕里的弟兄毫发无损，让他对战斗充满了信心。

没有开战前的炮击，让战壕里面的士兵非常开心，如果按照以往打防御战的情况，还没看见鬼子，弟兄们都得在鬼子的炮火下折损。

但是这一次夜战，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鬼子并没有提前轰炸，就凭机枪和步枪，弟兄们有信心跟鬼子大战三百回合。

“都别开枪，等我命令！”

冯锷趴在战壕上，在狙击镜中，鬼子的身形已经慢慢的露出轮廓，密密麻麻的鬼子比上次更多。

“营长，要不我们掷弹筒先来一波？”

战壕里面的两个掷弹筒手已经迫不及待了。

“慌什么？你们的任务是炸掉鬼子的机枪，你们实在是有空闲，就找鬼子的掷弹筒，给我炸掉！”

冯锷没好气的说着。

战壕上，所有的弟兄们枪口齐齐对准原野，屏气息神的等着鬼子上来，他们甚至已经能够看见鬼子反射月光的钢盔，没人提前射击，都在等待冯锷的命令，刚刚的战斗给了这些补充兵莫大的信心。

“八嘎！”

“射击！”

残破的重机枪阵地就在鬼子的眼前，一脸胡子的大尉军官知道，中国人的阵地就在前面了。

收到命令的鬼子步兵在原野上轰然而散，虽然鬼子很狂妄，可是他们的战术动作仿佛刻入了骨子里一样。

“砰、砰、砰……”

紧接着，三八式步枪的枪声就响了起来，弯腰前进的鬼子朝着他们的前方扣动扳机。

“啾啾啾……”

六五步枪弹带着呼啸声，掠过战壕上空，让战壕里待命的弟兄心里一紧，鬼子已经开枪了，可是看向战壕里营长的位置，并没有射击命令下达。

“呼！”

长出一口气，补充兵缓解着自己的紧张的心情，他们刚刚也算是和鬼子真刀真枪干过仗的士兵了，这个时候就不能像新兵一样的走火了。

“劳资够本了！来吧！”

一个补充兵嘀咕着，刚刚的战斗他已经打死了一个小鬼子，从现在开始，他没打死一个鬼子都是赚的了。

“别怕，等命令，鬼子近了就撇手榴弹，你的脚边有很多，别浪费了！”

旁白你的老兵似乎能感受补充兵的紧张，提醒补充兵别忘记就在脚下的手榴弹。

“嗯！”

补充兵点点头，低头看下战壕里，十颗手榴弹就躺在那里，加上腰间鼓鼓的子弹袋，他觉得他至少还能弄死十个鬼子，如果鬼子能让他打完子弹，撇往手榴弹的话。

“啾啾啾……”

三八式的六五子弹子啊空中嗖嗖的乱飞，战壕上的士兵一动不动地趴在各自的战位上，静静的等待着命令。

满脸胡子的大尉只前进了五十米，就蹲在地上用望远镜观察，只他的望远镜中，前面的月光中安静的可怕。

“第一小队，上！”

大尉比划着手势，让一个小队进行试探性进攻。

“唰唰唰……”

五十多个鬼子拉开散兵线，交替掩护着在月光中猫着腰跃进。

“掩护！”

大尉军官再度发布命令，命令机枪和掷弹筒开始攻击。

“哒哒哒……”

“咚、咚！”

“噗噗噗……”

“轰、轰！”

一连串的子弹掠过夜空，两发榴弹在战壕前面爆炸，在烟火中，带起一蓬蓬泥沙。

在望远镜中飞扬的尘土还是没能让阵地上的中国守军射击，诡异的安静，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似乎眼前的敌人跟他碰到过的其他中国军队不一样。

“一百米！”

“嗯？”

冯锷一直在盯着鬼子的动静，发现进入一百米的只有五十多鬼子，他知道鬼子终于开始试探自己的火力。

“重机枪别开火，轻机枪，给劳资打！”

冯锷大喊着，他估计后面肯定有鬼子的步兵炮或者是其他火力支援，他这面的重机枪没有掩体，一旦开火，可能会被鬼子的炮火端掉。

“砰！”

“砰、砰、砰……”

“哒哒哒……”

随着冯锷的枪声，战壕上的四十多个弟兄，步枪和轻机枪同时开火。

“噗噗噗……”

几个正猫腰向前跃进的鬼子胸腹爆出一团团血花，身子向后仰翻，倒在了原野上。

“当！”

“噗！噗噗……”

“啊！啊！”

子弹穿透钢盔的清脆声，击中肉体的沉闷声不停响起，战壕上的弟兄们沉稳的开枪，灼热的子弹不断打穿鬼子的身躯，打碎他们的脖子和脑袋，惨叫和沉闷的枪声骤然响起，鲜血狂飙。

听着旁边补充兵射击的频率，老兵和班排长脸上全是欣慰，他们感觉得到，这些补充兵终于适应了战场，开始抛开生死，正常的开枪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补充兵并不是因为刚刚的战斗习惯了战场，忘却了生死，而是刚刚的战斗告诉他们，反正鬼子的子弹打不到他们，他们现在就像是在训练场上一样射击。

“哟西！”

满脸胡子的大尉军官终于看到了阵地上机枪响起，脸上闪过一抹狞笑。

“重机枪掩护射击！继续前进！”

他现在非常确认，中国军队在刷花招，想用轻机枪挡住自己的进攻，比火力，贫穷的中国军队怎么是大日本帝国的对手，用重机枪压制中国的轻机枪火力，如果中国军队的重机枪敢暴露位置，步兵炮会敲掉他们，在他的思想中，能对抗重机枪的只有重机枪。

当然，中国军队如果不使用重机枪，那也没关系，在重机枪和掷弹筒的火力压制之下，他一个中队很快就可以进入白刃战的距离，等他们冲上了阵地，中国人的重机枪也只能是摆设。

“进攻！”

同时，在左右两翼，各两个小队的配合进攻部队也开始了进攻。

“打！”

“砰、砰、砰……”

“哒哒哒……”

“咚咚咚……”

配合进攻的中队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王宁和张川同时命令开火，重机枪、轻机枪、步枪一起开火，恐怖的弹流直接把鬼子死死的压在地上不得寸进。

“两挺重机枪？难道他们另外的重机枪都在另外一边？”

趴在地上的大尉军官揣测着。

“哒哒哒……”

“咚咚咚……”

在民二四式重机枪的枪声中，鬼子的九二式重机枪开始咆哮，呼啸的子弹飞向暴露的捷克式轻机枪。

“啾啾啾……”

机枪手是老兵了，听到这动静，直接把脑袋趴在战壕上，果然，重机枪的子弹从他的头顶掠过，飞向后面。

“转移，跟我来！”

机枪手抱起机枪，大喊着提醒担任弹药手的民夫跟上，朝着旁边转移射击位置，这条战壕很长，空间很多，完全不必担心没有射击位置。

两挺捷克式机枪被压制，机枪手不得不转移射击位置，趴在地上的鬼子重新弯腰站起来，趁着歪把子机枪压制住了战壕上的步枪，重新向前攻击。

“哟西，中国人还是不行啊！”

大尉军官看着自己的先头小队又向前推进，嘴里嘀咕着，挥舞手臂，命令后面的小队跟上。

这个大尉军官是从老兵升上来的中队指挥官，临阵经验非常丰富，他非常善于抓住战场上的小细节朝前推进，这也是赤木次郎让他担任主攻的原因。

“轰、轰……”

鬼子布置的步兵炮开始发威，朝着民二四式重机枪开炮。

“扑簌簌……”

“咚咚咚……”

炮弹落在重机枪掩体的附近，炸起一蓬蓬泥沙，可是对于掩体中的民夫和机枪手却没有任何影响，在射击口的泥沙飘过之后，重机枪继续咆哮。

“轰、轰……”

四门步兵炮两门持续对重机枪掩体进行炮击，另外两门不甘寂寞，向冯锷所在的东面战壕进行炮击。

“啊！”

一颗炮弹掉在战壕里，三个弟兄和两个民夫惨叫着身体翻滚，从空中摔落在战壕之外，转眼间就被弹片和子弹打成筛子。

“闵飞，能不能炸掉鬼子的步兵炮？”

看着战壕里面被炸飞的弟兄，冯锷大叫着。

“不行，看不见他们在哪里，可以轰炸鬼子的重机枪阵地，覆盖轰炸。”

闵飞大喊着，这是晚上，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火炮观瞄装备，现在的迫击炮完全靠弟兄们的经验和手进行瞄准；而重机枪长长的枪口焰就是他的目标。

“不行，这点人就想攻上来，迫击炮继续待命。”

冯锷大喊着，否决了闵飞使用迫击炮轰炸鬼子重机枪阵地的决定。

“掷弹筒，给劳资敲掉鬼子的歪把子！”

“其余人，给劳资狠狠的打！”

冯锷大叫着，扣动了扳机。

“噗通！”

在冯锷的狙击镜中，一个鬼子连续几次翻滚，成功的躲过了几波子弹，毕竟五十米，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在地上再也无法站起，被冯锷直接击中的胸腹。

“咦？掷弹筒吗？可惜太晚了！”

大尉军官微笑着摇头。

“杀死给给！”

跪坐在地上，大尉军官嘶吼着，奋力的朝前挥动指挥刀。

“上、上、上……”

在鬼子军曹的呼喊声中，趴在地上的鬼子弯腰爬了起来，奋力的迈动小短腿，进攻前进。

“砰、砰、砰……”

“哒哒哒……”

战壕里面的弟兄探出头朝着鬼子射击，两挺捷克式机枪也重新开始吼叫。

“咚咚咚……”

“他妈的，转移！”

刚刚开火的捷克式机枪只打了两个长点射，就被鬼子的重机枪盯上，机枪手无奈的再度转移阵地。

“呀呀呀……”

在军曹的命令中，双眼散发着野兽光芒的鬼子兵，一改方才的猥琐姿态，挺着明晃晃的刺刀直接开始了向阵地进行大步突击。

“哒哒哒……”

鬼子的机枪手持续扣动扳机，歪把子机枪发射着一串串子弹，努力压制着战壕上探头射击的步兵。

“噗噗噗……”

“啊！”

战壕上传来一片惨叫声，几个士兵惨叫着中弹。

“轰、轰……”

战壕里面掷弹筒还在炮击，可是鬼子的歪把子机枪手非常狡猾，他们仿佛知道掷弹筒的炮击间距，在点射之间左右转移阵地，任凭榴弹落在附近，可是他们除了更换机枪手或者弹药手之外，仍然在持续射击。

“小鬼子上来了！准备手榴弹！”

看着黑压压的朝着战壕涌过来的鬼子兵，已经过了四十米，冯锷大喊着，就这么几十个鬼子，他不想使用埋在地上的炸药。

“重机枪准备，对后面的鬼子进行隔阻射击！”

冯锷同时大喊着，在第一批鬼子身后几十米的鬼子，他当然不会没看见。

“咔嚓！”

重机枪手推弹上趟。

“兹拉！兹拉！”

背靠着战壕，弟兄们拧开手榴弹，拉动导火索，一连串的白烟冒了起来。

战壕外面，鬼子宛如野兽一样，嚣张而狂妄，完全不顾战壕上零星的子弹，不闪不避的埋头往前冲，几个呼吸间就逼近到三十米距离内。

“呼呼呼……”

“咚咚咚……”

手榴弹打着旋飞过战壕的同时，民二四重机枪开始吼叫。

“轰、轰、轰……”

“呼呼呼……”

“轰、轰、轰……”

“噗噗噗……”

一连串的血花在鬼子兵的胸膛炸开，中弹的鬼子兵身子在重机枪的子弹下变成两截，分成两段扑倒在原野上。

震颤的爆炸在原野上此起彼伏，强横的冲击波不断将鬼子炸飞，随机被重机枪的子弹打成碎片。

面对水泼一样涌来的重机枪子弹，没有鬼子敢不趴下，哪怕他们已经可以看见战壕上中国士兵的钢盔，几十米的距离，重机枪的子弹会把他们撕成碎片。

“轰、轰、轰……”

在这密集的弹幕火链之下，鬼子在弥散的血雾之中扑倒，可是他们头顶的手榴弹落地就炸，趴在地上的鬼子也逃不过被炸死的命运。

没有惨叫声，在这种弹雨之下，鬼子死的毫无痛苦，毫无声息。

“趴下！”

突然出现的重机枪火力让大尉军官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中国军队把重机枪隐藏到了现在，冒着阵地被突破的危险。

双方的交战距离太近，面对冒出来的重机枪火力，后面的步兵炮根本不敢炮击。

“八嘎！”

看着前边那些自己的部下不断被撕裂，大尉军官的牙齿咬得吱嘎作响，大声咒骂着。

“撤退！”

大尉军官的撤退命令几户是从嗓子眼蹦出来的，他非常不甘心，距离阵地只有五十多米，他其实更想喊的是“冲上去！消灭中国军人！”

“掩护射击！”

“撤退、撤退……”

趴在地上的鬼子兵被凶猛的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听到大尉的命令，根本不敢抬头，四肢用力，朝着后面慢慢的退却。

“轰、轰！”

在如此的弹雨中，掷弹筒手也不甘心失败，一颗颗榴弹飞向鬼子的机枪手。

“啊！”

终于有一挺歪把子机枪被集中，机枪和机枪手一同飞上了天，另外一挺歪把子同时停止了吼叫，机枪手胆怯了，也不掩护射击了，抱着机枪就朝后爬。

“咚咚咚……”

鬼子的歪把子停止射击了，可是鬼子的重机枪还在吼叫，努力压制着战壕，让鬼子安全的退回来，因为手榴弹能飞出的距离非常有限。

负责带队进攻的大尉军官带着残存的鬼子退了回来，负责侧翼掩护攻击的鬼子连一百五十米都没有攻进去，扔下十几具尸体后也退了回来。

“阁下，中国人在这一段阵地上有两挺重机枪，还有数量不明的掷弹筒，以及两挺轻机枪，他们的火力非常凶猛。”

回来的大尉军官低着头，面对黑着脸的中佐大队长。

“我看到了，你先休息一下。”

看着月光中的中国人阵地，赤木次郎的脸色非常阴沉，他现在非常怀念山炮，如果有山炮联队在，来一次炮火覆盖，或许进攻要简单的多。

“八嘎！”

赤木次郎看着夜空，夜空阻止了帝国航空兵的支援可能，关键是他携带的步兵炮炮弹还不能随意挥霍，让他感觉到了非常难受。

事实上冯锷现在也不好受，刚刚的战斗，让东面的战壕伤亡了十多个弟兄，除了两个轻伤员之外，其余的要么战死了，要么就是重伤，现在已经抬下去了。

“营长，必须补充兵力了！”

一个排长满头鲜血，头上刚刚缠着的纱布还在向外渗透鲜血。

“伤怎么样？要不你先下去？”

冯锷担忧的指着排长的头部。

“我的运气不错，鬼子的子弹从钢盔的旁边擦过去了，就把头皮弄破了。”

排长摇着头，他现在更想让冯锷弄点援兵过来，偌大的战壕里，除了民夫之外，现在只有三十多个弟兄，除了机枪手，只有二十多个弟兄，鬼子再攻击，怎么守？

“让王宁、高玉荣、张川个抽调三个弟兄到这边。”

冯锷沉吟了一下，他现在没有办法，只有拆东墙补西墙，使用添油战术，虽然这样做的后果会让防线上的兵力越来越少，战线随时可能崩溃，可是不这样做，除了旅长的预备队，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有四个小时！”

冯锷看着怀表，至少还有四个小时才会天亮，这四个小时，他不知道鬼子会发动几次进攻，也不知道战壕会在那一次被鬼子攻破。

刚刚的两次战斗参加的兵力不多，可是却非常激烈，战壕外小鬼子的尸体已经到处都是，现在战壕外面到处都是火光，那是榴弹引燃了灌木，正在燃烧，在昏黄的火光中，周围的焦土带着黑褐色，那是鲜血浸透的结果。

“怎么样？还顶的住吗？”

梅春华再一次出现在了战壕里，关心的问着冯锷，他不得不来，冯锷这边已经和鬼子打了两次，搬运下去的尸体和伤兵不少了，他非常怀疑现在冯锷已经无兵可用。

“顶不住，我们随时可能顶不住；如果鬼子真的跟我们拼命的话，我们恐怕连一波都顶不住，鬼子可以凭借兵力的优势瞬间淹没我们的阵地。”

冯锷摇着头，他现在就是不明白鬼子为什么不进行持续的、波浪式的进攻，他非常清楚，鬼子不是不使用这种战术。

“我让预备队顶上来，给你补充。”

梅春华蠕动嘴唇，指着稀疏的战壕。

“不用，我在战壕外面三十米的地方埋了大量的炸药，这次运来的炸药，都在阵地周围，西北面有个缺口，炸药在一百米处。”

冯锷指着战壕外面说道。

“一是因为时间不够，二是因为这批炸药炸响的时候，就证明阵地到了最后时刻；旅长，等炸药炸响的时候，你不用来这里了，带着预备队突围吧！走西北边那个缺口，王纶会带着你们出去。”

冯锷脸上带着苦笑，在布置炸药的时候，他就准备好了和阵地共存亡。

“屁话，弟兄们不撤，我不会撤，我梅春华还没有无耻到抛下弟兄们独自逃生。”

梅春华大声训斥着冯锷。

“旅长，死守阵地，我来就成了；你是三十一旅的主心骨，你要带着参谋军官们出去，只要这批人在，三十一旅就在；没了我冯锷，还会有李锷、宋锷，弟兄们不会怪你的。”

冯锷劝解着梅春华。

“闭嘴，不说这个问题了，什么时候该撤，什么时候能撤，我心里非常清楚。”

梅春华黑着脸，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等等！”

梅春华离开，跟在梅春华身后的王纶正要随同离开，冯锷拉住了他，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

“王纶，我刚刚说的是真的，炸药爆炸的时候，你要履行你警卫连长的职责，带着旅长活着突围；你，明白吗？”

冯锷盯着王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嗯！”

王纶没有说话，狠狠的点点头。

冯锷的手慢慢松开王纶的衣服，王纶大步跟上离开的梅春华。

第二联队已经在原野中等待了半个晚上，前面的阵地迟迟不能攻下，让联队长非常烦躁，要不是他还肩负着从后面包围六十师的重任，他早就发起了猪突战术，任凭对面阵地上的中国士兵多么精锐，都难逃一死。

“赤木，松岗大队配属给你使用，给你半个小时重新整队，下一次，必须攻占中国人的阵地，否则，你当向天皇谢罪。”

大佐联队长黑着脸，盯着赤木次郎恶狠狠的说着。

“哈依！”

赤木次郎躬身领命，抬头的同时他已经做好了发动猪突战术的准备。

“第二联队还肩负着使命，勇士们的生命不能浪费，你的明白？”

大佐联队长望着夜空，仿佛是在提醒赤木次郎。

“哈依！”

赤木次郎唯有弯腰，他当然知道他们还有什么任务，可是眼前的阵地攻不下来，他们根本不敢继续前进，那样很容易他们变成孤军，被中国军队包围。

“中国人阵地四面都有完善的工事，可是经过上次的进攻显示，他们最多只剩下几百人了，他们兵力不足；但是他们有大量的机枪火力支撑点……”

赤木次郎的面前，站着五个中队长，除了他自己大队的三个中队长，还有松岗大队的两个中队长。

“你的中队，补充三个小队，松岗大队的三个小队，继续从这面发起进攻。”

“你们三个中队，从其余三面进攻，目的是不让当面的中国士兵增援东面，如果他们抽调兵力增援，就发起决死攻击，只要攻进战壕，整个阵地就随便我们屠戮了！”

……

赤木次郎用了短短二十分钟就布置完了进攻战术，他把主攻任务还是交给了上次败退回来的那个大尉，那个长者满脸胡子的军官；除开四面围攻的四个中队以外，他集结和另外的三个中队，包括他自己的警卫中队，准备在关键时刻发动雷霆一击。

“步兵炮会盯着中国人的重机枪，你们放心进攻！”

赤木次郎鼓励着自己的军官。

“杀死给给！”

鬼子进攻的开场白永远是这么一句，几个中队长嘶吼着，挥舞着指挥刀，超过八百个鬼子压向直属营的阵地。

“准备！”

看着黑压压一片在月光中出现的鬼子大队，冯锷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鬼子还是采用了人海战术，欺负他人少。

“咔嚓、咔嚓……”

一连串的枪栓拉动中，机枪、步枪以及快慢机的子弹纷纷上趟。

“打！”

“砰！”

“砰、砰、砰……”

“哒哒哒……”

“咚咚咚……”

这么多鬼子，冯锷知道，不能像上次一样放进一百五十米了，必须把他们拦在两百米之外，用重机枪、掷弹筒和迫击炮尽量的消耗鬼子有生力量，才有可能守住阵地。

“杀死给给！”

“砰、砰、砰……”

“哒哒哒……”

“咚咚咚……”

“轰、轰、轰……”

鬼子的步枪，轻重机枪、掷弹筒和步兵炮像发疯一样，疯狂的朝着直属营的阵地发射子弹和炮弹。

“噗噗噗……”

“扑簌簌……”

阵地上，到处都是子弹钻进泥土的声音，泥沙和弹片四处飞舞。

“掷弹筒，自由炮击。”

“闵飞，迫击炮覆盖轰炸，炸掉鬼子的步兵炮！”

冯锷大喊着，他必须解决鬼子的步兵炮，尽量的把重机枪保护下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是！”

闵飞大喊着，可是他并没有命令开炮。

“咚咚咚……”

民二四式重机枪咆哮着，弹雨奔向交叉掩护进攻的鬼子。

“轰、轰……”

连续两颗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落在重机枪的简易工事上，掩体上的沙袋被炸飞，一排简单固定的树干向柳絮一样的空中飞舞，重机枪同时停止吼叫。

“看看重机枪还能不能用！”

冯锷回头一看，东面唯一的一挺被鬼子的步兵炮端掉了，他现在只祈祷重机枪没有被损毁。

“闵飞，你干什么，开炮啊！”

冯锷大喊着，催促着闵飞。

“距离五百五十米，向左两格，两门一发试射！”

闵飞现在满脑门是汗，握着望远镜的手湿滑的全是汗水，他甚至已经快握不住望远镜。

四面的战斗一开始就趋于白热化，子弹像是风刮一样肆虐着，噗噗地打得阵地上到处是烟尘。

“啊！”

不仅仅是东面，其他的三面同样不停传来惨叫声，冯锷急，他更急。

“咚、咚……”

“掷弹筒，轰炸前面的鬼子步兵，别管后面的机枪。”

看着越来越多的鬼子步兵毕竟一百米距离，冯锷大喊着让掷弹筒进行轰炸，现在仅仅依靠捷克式和少量的步枪已经不能阻挡鬼子了。

“咚、咚……”

“轰、轰、轰、轰……”

迫击炮炮弹和掷弹筒炮弹同时落地，不一样的是，迫击炮炮弹离着鬼子的步兵炮阵地足足有一百米就爆炸了，而掷弹筒的炮弹落在鬼子中间，炸飞了几个鬼子，伴随着惨叫声，周围那些来不及拖下去的尸体被落下的炸弹炸的支离破碎，血糊糊的肉块和内脏在空中乱飞，随同满身血雾的鬼子一同落在地上，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杀死给给！”

红着眼的鬼子军曹嘶吼着，命令鬼子继续进攻。

“呀呀……”

鬼子士兵吱呀乱叫这，几个人一组，嗷嗷叫的往上冲。

“哒哒哒……”

“突突突……”

捷克式机枪和快慢机疯狂时候着，冲在前面的鬼子被狂奔的子弹撕碎，横飞的鲜血溅射在旁边鬼子的脸上，显得更加狰狞。

“砰、砰、砰……”

鲜血没能恐吓住进攻的鬼子，反而把他们心底的凶性激发出来，一边射击，一边朝上冲。

“杀啊！”

面对这些面色狰狞，杀气腾腾的鬼子，弟兄们自然知道此刻不需要任何的命令，不要命一般的探头射击，步枪在战壕里不停上下，老兵以自己最大的射速在射击。

“噗噗噗……”

探身射击的弟兄同样逃不过鬼子机枪子弹和步枪子弹的照顾，一个个不停的中弹，阵地上的枪声越来越稀疏。

“乡亲们，该我们了，打啊！”

战壕里面的民夫，看着身边的士兵不停的中弹，他们压好的子弹再也没人伸手，一个民夫大喊着，站了起来，学着士兵的模样，把枪拿了起来，朝着鬼子射击，在刚刚战斗的间隙，老兵们像是开玩笑一样的教会了他们怎么打枪，虽然这些民夫根本没有枪法可言。

“噗噗噗……”

可是鬼子在一百米的距离上，只要不是朝天放枪，密集的子弹总会给鬼子找麻烦，乱窜的子弹发挥这自己的威力，并不会因为不是士兵击发的就躲过鬼子的身体。

“跟鬼子拼了啊！”

越来越多的民夫从战壕里站了起来，怒吼着抓起旁边的枪。

“小鬼子，我操你祖宗！”

一个民夫大喊着，为自己打气，他非常怕，怕死、怕回不去家，可是现在他知道，一旦让鬼子冲进阵地，他们全都的死，现实情况不由得他们不拼命。

“噗噗噗……”

阵地上，枪声重新变的密集，尽管枪法不怎么样，可是这样为残存的老兵和军官提供了射击掩护，鬼子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生命，鬼子的进入八十米之后，进攻变的越来越困难。

“中国人的迫击炮阵地，计算距离和位置；快！”

这个时候，在步兵炮阵地上，迫击炮的开火终于引起了鬼子军官的主意，大喊着让炮兵参谋计算弹道。

“向上一个刻度，向右半格，两发试射！”

闵飞大喊着，命令炮兵调整拍击角度。

“咚、咚……”

“轰、轰……”

落地的迫击炮炮弹还是没能击中步兵炮，炮弹越过步兵炮，在鬼子炮兵的身后爆炸，把鬼子吓的一身冷汗。

“向下半个刻度，放！”

闵大没有放弃，仍然在下达命令，战壕里面的惨状就在眼前，可是他现在却不想看，他知道，不把鬼子的步兵炮解决掉，哪怕是迫击炮参与炮击鬼子步兵的队列，也保不住阵地，因为鬼子的步兵炮很快就会找上自己。

“哒哒哒……”

“咚咚咚……”

“轰、轰、轰……”

鬼子进攻没有停歇，拥有更多掷弹筒的鬼子不停发射着榴弹，榴弹不停的落进战壕，弹片四处乱飞，不断的嵌入身体，没入地面，爆炸的火焰之中，许多弟兄和民夫一起被炸得稀巴烂。

“上！”

眼睁睁的看着主攻的中队伤亡惨重，不是勇士们不勇猛，可是阵地不断出现的火力让赤木次郎非常怀疑中国军人是不是会变魔术，自己的士兵冲上去眨眼间就浑身冒血的倒下去，可是中国军人倒下去，马上就会有人接替射击，中佐大队长气的暴跳如雷，现在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

“杀死给给！”

又是一个中队沿着胡子大尉的脚步奔向战场，赤木次郎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子，可是现在却不能不攻，他如果再度撤退，就白白损失了那么多勇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