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对决(一)

一个月之后,承恩伯府一系和首辅刘焦一系各自落/马了十数个官员,双方的‘战事’愈演愈烈,以至于大臣们每天上朝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殃及池鱼。

而刘焦的心腹们革职的革职,查办的查办,原本那些依附于他的官员,有许多竟然开始明哲保身,重新站队,这让刘焦大为光火。

但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最后翻脸的时刻,舆论现在并不向着他,他必须要做好铺垫,打断现在对他越来越不利的节奏,占据道德制高点,而后,才好对齐昇彻底发难,一举将其置于死地。

于是宫里出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直接让硝烟四起的朝堂大战暂时熄火,所有人都被惊住了。

刘贵妃死了。

并且据她宫里的奴才所述,害死刘贵妃最大的嫌疑犯,就是淑妃齐月盈!

这事可真是奇了,更奇的是,东厂刚刚拿人审问,可是当晚,刘贵妃身边的那些奴才就全都中毒死了,一看就是被人杀了灭口的。

而淑妃害死刘贵妃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证据,现在人证也全没了,彻底的成了死无对证了。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所有的冒头全都指向了齐月盈以及她背后的齐昇。

听说刘焦在听闻此噩耗之后,当场吐血昏迷,现在都两天两夜了,还没醒过来呢。

“现在外边都在说我是恶毒妖妃吧?还有我父亲,想来也是被污蔑为迫害当朝首辅的大奸之人了。”齐月盈说着,轻笑了一声。

她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牙色斗篷,一头乌发没有挽起,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娇柔慵懒。

洛修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那如云如瀑的乌发,说道,“娘娘不用担心,这不过是刘焦的魍魉之计,待一切水落石出,自然会还娘娘和伯爷公道。”

“什么公道不公道的,我从来都不介意。我年纪虽小,但也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先生觉得,最后的胜者会是谁呢?”

她伸出手,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手中。

洛修走到了她的身旁,握着她微凉的手,将其从窗外收回来。

“娘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刘焦不过是只秋后的蚂蚱,他蹦跶不了几天了。这次关雎宫那些奴才的死是我疏忽,我定会给娘娘一个交代。”说完,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叮嘱她,“娘娘本就体弱,不宜受寒,今年天气反常,这个时候还在下大雪,你就别玩雪了。”

“刘焦把手伸到了你的东厂,可你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啊?”

洛修勾起唇角,“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东西二厂和锦衣卫又不是铁桶,被人渗透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之前并没有意料到刘焦会这么蠢而已。不过呢,我并不太在意这些事,因为他大概不懂,有时候,杀了人也不一定就灭了口。他有所动作,刚好让我顺藤摸瓜,这岂不是比守株待兔强得多?”

齐月盈:“好啊,那我就等着先生查清楚真相,还我清白了。”

“这是自然。只要娘娘不怪我办事不利就好,我是生怕你误会,所以才第一时间就来跟你解释。”

齐月盈笑了笑,“不会误会的,先生待我极好,我怎会不领情?”

.....

刘贵妃死后的第三天,昏迷中的刘焦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是直接让人抬着他上朝的,为的就是以‘凄惨无比’‘痛失爱女’的形象对齐昇发难。

可谁也没有料到,刘焦对齐月盈和齐昇发难,首先站出来和他怼的,不是承恩伯府一派的人,而是——掌印洛修。

说起洛修这个人,他在朝中向来都是不偏不倚,八风不动的,所以他稳居掌印之位多年,还没有传出什么恶名,大家提起他,反倒要赞一声谦谦君子。

但近来洛修先是大肆讨好荣华宫的淑妃,然后又是站出来和刘焦对峙,所以洛修这是打算彻底站队到承恩伯府那边了吗?他不要他的名声脸面了吗?

刘焦因为站都站不稳了,所以皇上在朝堂上给他赐了座,他颤颤巍巍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强势,他上来就先哭自己的女儿,近而逼迫皇上惩治齐月盈,以安刘宜地下亡魂。

萧允宸没有开口说话。

洛修却直接说,“刘阁老既然说是淑妃害了刘贵妃,那么还请阁老拿出证据。”

刘焦:“我又不在宫里,我有什么证据?找证据难道不应该是你们东西二厂的事?”

洛修回怼:“是啊,这案子我们东西二厂还在查,目前什么证据都没找到,证人还被人灭了口,所以谁是凶手谁是主谋还没有定论,刘阁老又凭什么说是淑妃害了刘贵妃呢?我还以为你有证据呢。”

刘焦气的直喘气,怒骂,“我的确没有证据,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淑妃害了我女儿!他宫里的奴才们都是这么说的,所有人都知道,是淑妃心虚,这才派人将那些奴才全都杀了灭口。还有你,身为司礼监掌印,却一味的偏袒淑妃,那些奴才在你的东厂都能教人灭了口,可见是你刻意纵容,说不得你早就和淑妃狼狈为奸,是你们串谋,害死了我的女儿!”

现在洛修明显是要与刘焦为敌了,那么刘焦自然也就不会客气。能把洛修一起拉下马也是好的。

洛修脸上温和的笑意不变,“什么时候查案审案都不讲证据,只凭臆测了?刘阁老说我和淑妃一起害死了刘贵妃,那么我还说,刘阁老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转移众人的视线,故意派人杀了自己的女儿,栽赃陷害淑妃娘娘,然后博取众人同情,颠倒是非黑白呢。”

“你!”刘焦被说破心思,脸色涨的通红,险些当场吐了血。

洛修继续乘胜追击,“刘阁老是想指责我信口开河吗?但很可惜,我还真不是。我有证据的。刘阁老要看吗?”

噗——

刘焦吐出了一口鲜血,当场晕了过去。

真晕假晕不知道,但是很显然,刘焦不敢去看洛修的证据。

虽然刘焦很确信自己手下人做事干净,不可能留下什么把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如果洛修那边真的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他自己害死了女儿,那么他可就真的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了。

事后,齐月盈问洛修,“你真的有证据?”

“假的。捏造的而已。”洛修轻笑,其实到了他这个位置,有时候真假并不重要,人证死了,他可以安排个假的人证,证据没了,他可以重新捏造新的证据。

总之办案审案的都是他,他说是真的,就没人能说是假的。

底下那些官员,谁敢质疑他,先去诏狱里走一圈,然后其余的人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在权利中心的争斗,讲究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是非黑白,证据确凿,大家比的无非是谁手上的筹码多,谁背后的靠山硬,其余的全是小节,谁又有胆子去真的较真?

刘焦身为首辅,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没有想到洛修会真的这样义无反顾的站在承恩伯府那边,以他的实力,对付齐昇倒还勉强,现在在加一个洛修,他真的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但他不能就此认输,他宦海沉浮二十载,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于是接下来他偃旗息鼓,装作无力施为的样子,但暗地里,他开始让人在民间散布谣言,还把齐昇外戚专权,齐月盈妖妃祸国的事编成了歌谣,编成了话本,在那些故事里面,齐昇就是个大奸臣,齐月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妖妃,小皇帝昏聩不堪,受奸臣妖妃蒙蔽,他们害死了贤良淑德的刘贵妃,还企图迫害一心为国尽忠的首辅刘焦,等到刘焦也被他们逼死之后,他们就会谋朝篡位,改朝换代了。

刘焦如今虽然四面楚歌,但他到底号称刘半朝,就算折损了许多人手,可仍旧还是有不少人在为他效力,所以这些故事流传的非常迅速,一时间,齐月盈和齐昇的名声彻底被抹黑了。

那些话本齐月盈还专门让人买来看了,然后大赞,刘府的那些门客文笔相当不错,故事写的跌宕起伏,催人泪下,她要不是当事者,都忍不住要同情这忠肝义胆的刘氏父女了。

刘焦不再上朝,还声称要辞官回乡,他现在也不追究刘贵妃的死了,甚至什么都黑不提白不提了,就做出一副受迫害的姿态,分外引人同情,全然不是他当初作为刘半朝时骄纵跋扈的模样了。

齐昇其实一直都知道刘焦手中还握有底牌,所以他一直都在等着刘焦亮底牌,但等来等去,刘焦似乎也什么大动作的样子,于是他这边就开始出招了。

弘宝五年三月初,承恩伯齐昇参首辅刘焦篡改盐引,贪墨军饷,在抗狄关键时刻,致使边关四十万将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动摇军心,戕害国本,实乃罪大恶极,天地不容。

篡改盐引制度这个事,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也有许多人借着这件事暗中拿了不少好处。但他们也知道,这就是个雷,早晚都会炸,到时候谁死谁伤可就说不准了。而刘焦如此横行霸道还能稳居首辅之位多年,其根源,也和盐引这件事差不多,虽然他此举苦了边军将士,可是他却着实的养肥了满朝文武,谁没从这件事上捞好处?既然捞了好处,那大家自然也就闭紧了嘴巴,黑不提,白不提了。

齐昇会拿盐引说事,刘焦心里早有准备,也早有了应对之策,所以齐昇才一参他,他就撑着‘病体’,再次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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