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春雨下了一整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听到妈妈乳腺癌复发的消息。

第一次发病是在二〇一二年。当时发现得早,做完肿瘤切除手术,又做了几次放疗。妈妈没有多少朋友,很少有人来探病,甚至连妈妈的妈妈也没来医院。我问祖母是否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了手术,妈妈转移话题说:“我和她不联系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从那时起又过了五年,妈妈再次接受手术时,我才想,如果我站在妈妈的立场,也许也会那样做。

因为是周五上午的手术,我请了一天的假去首尔。我们没怎么说话,我问疼不疼,她说没事,这就是全部对话。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妈妈没有担心爸爸的吃饭问题。

“你不担心爸爸吃饭的事了吗?”虽然很想这样挖苦她,但看到妈妈挂着血袋躺在**,我开始讨厌自己有这种想法。我也讨厌常忍不住挖苦、说出冷言冷语的妈妈。这也讨厌,那也讨厌,最后连祖母也让我讨厌——就算有原因,真的不能先向自己的孩子迈出一步吗?

无所事事地躺在陪护**,不觉中我冲动地说了一句:

“我去祖母家玩了。”

“哦。”

妈妈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祖母给我做饭吃了。烤了舌鳎鱼,还有鲜裙带菜和小萝卜泡菜、米饭,还吃了蛋糕。”

“是吗?”

“祖母做了白内障手术,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

“我过去的时候看到她的电视坏了,画面一直晃,所以我把自己的电视送过去了。”

“做得好。”

“我把自己离婚的事也说了。”

“是吗?”

“祖母说我做得好。”

“祖母不认识金女婿嘛。”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感情啊。”

“这么说,妈妈是因为有感情,所以才包庇出轨的女婿的吗?”

“你鸡蛋里又挑什么骨头?”

我从**起来,走了出去。我感觉和妈妈再多待一会儿,嘴里就会冒出恶言恶语。在医院前面的大学城转了一圈,我想起智友的话——感到生气和悲伤的时候就放慢呼吸。我坐在长椅上,努力集中心思呼吸。吸气、呼气,如此把精力全集中到呼吸上,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最后我用双手捂住脸哭了。

星期天晚上,在确认妈妈睡着以后,我把照顾妈妈的工作交给了看护。这段时间周末由我照顾妈妈,平日就由看护照顾。深夜开车回熙岭的路上,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因无法一直照顾妈妈而泛起的内疚。

几天后,在超市前我又偶然碰见了祖母。我没有开车直接送祖母回公寓,而是带她在市区转了一圈。祖母摇下车窗,让柔和的春风吹到脸上。风吹起她的短发,河边盛开着成片的鲜花,收音机里传出歌手周炫美的歌曲,夜晚的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微风轻拂,一个美好的春夜。祖母也一起哼唱着。

“托孙女的福,我今天有机会兜风了呢。”

祖母的声音听起来很惬意。我心想,幸好她还不知道妈妈的情况。

“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听到我的问话,祖母大声地笑了。

“我一天吃的药都有一大把,但是我不想和你说那些话。那种话你不嫌烦吗?我不喜欢老了以后对孙女喊这里疼那里疼的,我不要做那样的祖母。我只想和你聊有趣的话题。”

我一点不觉得好笑,却还是跟着她一起笑了。那一瞬间我心里仍然充满着对妈妈的担心,我不想直接回家,正好这时候祖母问我:

“要不要去喝柚子茶?”

祖母从冰箱里拿出柚子瓶,把水壶放到煤气灶上。煮柚子茶的时候,她让我在家里随便转转,所有的房间都可以看。我去了那个放了相册的小房间。天花板上有一个日光灯不大亮,开了灯房间里还是很暗。一侧的装饰柜里放着几本相册、书籍、饼干盒、泰迪熊和各种水果罐头。另一侧立着一个壁橱,它的一扇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并排放在一起的两个箱子上整齐地叠放着毛衣等冬天穿的衣服。

“早就该处理一下了,但我做不到。”

祖母走进房间,把柚子茶递给我。柚子茶甜甜的,有点烫。

“邻居老奶奶们都叫我把那些扔掉,可我一直都没扔。”祖母指着箱子说,“她们都说,现在哪还有人保管这些东西啊。”

“那是什么?”

“以前的一些信。有写给我的,也有写给我妈妈的。虽然住的地方很狭小,但妈妈不知道有多么珍视这些信,简直像供奉神龛一样认真和虔诚。现在总不能因为妈妈不在了,就像扔废纸一样把它们都扔掉。读着妈妈收到的这些信,就感觉妈妈还活着一样,怎么舍得扔呢。虽然现在看不了了,还是留着吧。”

“阅读东西很困难吗?”

“又要说不该说的话了。眼睛看不清楚啊,看信比看书更严重。因为纸和墨水都褪色了嘛,戴着老花镜也看不清。只能看到白蒙蒙的一片……”

“我念给您听吧?”

“不用,不用。”祖母直摆手,“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给您读会不方便吗?”

“那倒不是。只是如果你一直为我做什么,我就不好办了,因为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您不是给我讲故事了吗?”

“那是你愿意听我唠叨。”

“才不是呢。”

那一刻,我对祖母有点失望,同时对自己感到失望的事实感到惊讶。见了几次面就对这个人产生亲近感了吗?沉默了一会儿,为了打破尴尬,我开口说:

“您给我再讲讲新雨大婶的故事吧。她最后在磨坊里做事了吗?”

“是啊。因为我妈妈要生孩子了,就换她去了。新雨大婶手脚很麻利,后来就一直在那里做事了。”

“那个孩子……”

“没错,那个孩子就是我。一九三九年出生的。”

祖母笑了。

是难产,整整一天才生下来,而且分娩后出现了大出血。出血好不容易止住了,曾祖母还是不能起身。奇怪的是,吃什么都觉得恶心,连稀粥都咽不下去。

想到自己的朋友可能会死,新雨大婶一边泪如雨下,一边明白了这段时间自己是多么依赖她,多么渴望与她交心。要是她能活下来,新雨大婶想,要是三川能活下来,她向上天祈祷,自己一定会做一个无愧于天的人。

新雨大婶盛了冒尖的一碗饭去看望曾祖母。曾祖母不能吞咽食物,她让曾祖母把饭放进嘴里,嚼碎后再吐到碗里。曾祖母照她说的做了,把饭嚼碎后吐出来,再嚼,再吐出来,连续几天一直这样重复,最后曾祖母终于有一点精神了。虽然还是不能咽下饭粒,但嚼饭时产生的饭汁慢慢流进了喉咙。然后是米糊,再后来是更稠一些的糊糊,最后是粥。就这样,曾祖母活了下来。

直到这时曾祖母才见到了自己的女儿。红红的小脸、小小的身体。一想到这个小东西将要活下去的世界,她的心好像一下子被堵住了,眼泪开始打转,那么茫然。

人们都说,女人生下孩子后就会眼里只看得到孩子。可孩子快过百天了,她仍旧对孩子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她为此感到羞愧,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一点。自己假装疼爱孩子的样子多么可怕啊!她和孩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用冷眼看着孩子的脸。自己真像一个不正常的人。

“你是连自己阿妈都抛弃的人啊。”

她对自己小声地说。

“抛弃阿妈的女人会觉得自己的孩子可爱吗?恶心的女人!”

孩子很乖,过了百天就能睡整晚了,吃东西也不挑,长牙时也没闹过人。她想,孩子也许明白,没有人喜欢自己。得知生了个女孩,丈夫非常失望。也许孩子也懂得看人眼色行事,她很担心孩子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和心灵看人眼色,哭都不敢尽情地哭。对孩子的爱在这样的忧愁中越变越多。一天,她和孩子对视着笑了,她终于发现自己有多爱这个孩子了。也许这就是人们平常所说的母爱的本能吧。

曾祖母恢复身体期间,新雨大婶在磨坊继续做曾祖母做过的工作——把掉在磨坊地上的米粒扫到一起,然后装起来。

新雨大婶夫妻俩感情很好。当年,村里的老人们喝着米酒聊到新雨大婶和新雨叔叔的时候,顺便牵了个红线,没想到两人一见钟情。婚后的头一年过得还算平稳,第二年家里被日本人抢走了大部分的土地,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新雨大叔的母亲说话向来狠毒——“家里应该娶对女人才行,就是因为来了个丧门星,一家老小才不得好。”这些话就是说给新雨大婶听的。

真的是这样吗?新雨大婶静静地坐在那里想着。真的是因为我,家门才败落的吗?就是因为我嫁进家里才这样的吗?因为总听婆婆这样说,有时她自己也会觉得婆婆的话好像有道理。一次,婆婆不知道儿子站在身后,又对新雨大婶说了这类话,结果新雨大叔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大声说话了。他说,如果再在妻子面前说这种话,就再也不会来见母亲。

“新雨大叔和新雨大婶就像朋友一样。现在看来,新雨大叔可能本来就是那种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不想踩在别人身上发号施令。那个年代,无论多么开明的人都认为只有凌驾于自己的妻子之上,才能树立自己的威信,大叔却不想这样。他似乎一直在为此坚持。”

新雨大叔没能在染厂工作很久。在那里会吸入有毒气体,这对肺不好的他来说是个大问题。因为急性哮喘发作,他不得已只好辞掉工作,回去疗养,这下家里只能靠新雨大婶的收入过活。新雨大婶除了磨坊的工作外,还找了一份从水泥麻袋上抽尼龙线的副业。这期间,新雨大叔的大哥因为赌博,把手里仅有的那点土地也输掉了。一家人无论怎么拼死拼活地干,还是债台高筑。

新雨大叔结束了漫长的疗养,得知了表哥在日本打工的事。当时表哥写信给新雨大叔说,这里遍地都是工作,自己已经打好了基础,大叔来的话就不用吃初期的那些苦了,还说只要努力几年,就能赚到足以用来还债的钱,然后再回老家。

对于四处找活干,有点工夫就去打零工的新雨大叔来说,表哥的提议就像是唯一的希望。但他实在没有勇气带着妻子漂洋过海渡过玄海滩(10),他不想给妻子带来从故乡到开城、从开城到日本,一直背井离乡的这种痛苦。妻子和三川大婶很合得来,似乎已经适应了开城的生活。除了睡觉的时间,妻子都在干活,但只要有一点时间,她就去找三川大婶,两人一起剥豆子、择菜、腌泡菜、做大酱、逛市场。做了小菜就一起吃,孩子也一起照顾。妻子教三川大婶学习了韩文,两人不知从哪里得到一本文库版小说,经常一起朗读。妻子好不容易对开城有了感情,他不想让她再离开这里。

“新雨大婶是个幸福的人。”

我说。

“是啊。大家都说新雨大婶没有福气,但我不这么认为。”

我想起照片里新雨大婶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我渐渐对她产生了好感。长期食不果腹、从水泥麻袋里抽线、把掉在磨坊地上的米扫起来、用自己做的食物把生病的朋友救活;把自己的手放在朋友的手背上,微笑着看向照相机镜头。对这样的她,我逐渐产生了好感。

祖母和我讲述曾祖母和新雨大婶的故事时,我们很少谈论彼此的生活。如果祖母和我之间缠绕着千丝万缕的感情,她不会这样给我讲。也许因为只在我小时候见过一次面,之后便都形同陌路,祖母才能泰然自若地把自己妈妈的故事讲给我听。但是继续讲下去的话,总觉得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听到祖母自己的事。也许借此可以了解祖母和妈妈的关系,还有她为什么没有被邀请参加孙女的婚礼。

“美仙,”祖母开口问,“你妈妈美仙过得好吗?”

我愣愣地看着祖母,点了点头。

“身体都还好吗?现在还看书写字吗?”

“写什么字?”

祖母吃惊地望着我。

“她不是喜欢随身带着笔记本之类的写东西吗?写日记,写故事。”

“这个……我们分开住很久了,我也不知道。反正一起住的时候不那样。”

听我这么说,祖母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遗憾的消息一样。

“我会向妈妈转达您的问候的。”

“没有这个必要。”祖母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没有这个必要。”

“祖母。”

“嗯。”

“那个,我不会劝您和妈妈好好相处的。这个您放心。”

“一言为定。”

“我会的。”

看到祖母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我岔开了话题。

“新雨大婶也有孩子吗?”

“嗯。一九四二年生的。”

“和您差三岁呢。”

“是啊。”

新雨大婶怀孕后害喜严重,既不能做磨坊的工作,也干不了从水泥麻袋上抽线的活了。当时婆家那边要求新雨大叔分担更多的债务,大叔虽然到处做零工,但那点钱只能勉强糊口。这时,表哥又来信了,说在一个不错的工厂找到了工作,如果来的话,会为大叔准备好吃住的地方。

新雨大婶无法接受丈夫的决定。怎么能丢下怀孕的自己渡过玄海滩呢?她极力阻止丈夫,可新雨大叔无动于衷。

他像被什么蒙蔽了双眼。所有人都在劝他,他还是执意要去日本。他向来不是一个听不进劝的人,但这次的态度让大家非常惊讶,也让人们不由得想,也许他做出的选择自有道理。

曾祖父欠新雨大叔很多人情——帮助自己来开城,照顾自己的岳母并送终埋葬。曾祖父告诉新雨大叔,他不用担心,自己会好好照顾新雨大婶的,但是他在两年之内一定要回来。如果再晚了,孩子就不认识父亲了。

曾祖母坚决反对新雨大叔的决定。路途遥远不说,在外肯定要受苦,再说现在还在打仗。曾祖母无法理解,家里的情况再怎么困难,也不可能只通过几封信就决定去日本,况且新雨大婶的身体也不太好。几天来曾祖母一直往新雨大叔家里跑,希望能说服他。

——叔叔。

曾祖母一直这样称呼新雨大叔。

——想想他婶吧。她在开城一个家人也没有,难道要让她一个人生养孩子吗?

——这都是为她好。

——我也不是不知道您为她着想,但您的方法是错误的。叔叔,您这么明事理的人怎么会被这种话骗走呢?

——他婶,你也不是不清楚我们家的情况。在这里赚的几个钱还债都困难,她生下孩子还是要受苦,到时我怎么看得下去。

——叔叔!

——所以,你好好陪着我们新雨。我只相信三川你。

——真是讲不通啊,叔叔。叔叔,您这是怎么了?

这样的对话一连持续了好几天。看到新雨大叔的决心实在无法改变,那天曾祖母气得跺着脚回家了。她往地上、往墙上踹了好几下,气得不得了。她开始讨厌起自己人生的恩人新雨大叔了。

和新雨大叔离别那天,曾祖母只能流泪祈祷他平安无事。他一无所有,又容易信任别人,曾祖母只能为他不断地祈祷。这个世道里,无论多么八面玲珑,再多么小心行事,都免不了碰壁,单纯得有些莽撞的他需要几倍的幸运才行啊!曾祖母答应他会好好照顾新雨大婶,还有他们的孩子。那天,新雨大婶没有出来,没给她的丈夫送行。

新雨大婶在曾祖母的隔壁租了一间屋子。躺在房间里,她觉得地板就像大海,自己就像坐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一条小船上。新雨大婶一边哭着,一边思念坐船远渡玄海滩的丈夫。那说不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啊,她后悔自己因为一时的情绪而没有出去送他。要是自己害喜不严重,要是丈夫没有哮喘病,不,要是一开始就没去那家染厂——她在心里做了很多假设,但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始终不能理解丈夫的选择。

“没有人知道大叔在日本是怎么生活的。一丝风声都听不到。”

说完这句话,祖母面无表情地看着地板,好像现在这里只有自己一样,看起来非常松弛。我问有没有大叔的照片,祖母摇了摇头。

“有一幅新雨大婶画的画。用铅笔画的,虽然画得一般,但谁看了都知道是大叔。现在那幅画已经找不到了……但是因为你听我讲故事,所以新雨大叔又来到了我们身边。”

我点了点头。虽说素未谋面,但我也开始在心里描画新雨大叔的形象。我可以想象出他的样子:个子很高、脖子很长,去自己不认识的白丁家里看护病人、不欺侮任何人、珍视自己的妻子、孤身一人前往日本、比现在的我还要小很多岁的二十多岁的男子。也许这不是他的全部,但他被自己死后出生的某个人这样记住了。

可这有什么用呢?一个人记得另一个人,记得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某个人有什么意义?我希望自己被别人记住吗?每次这样问自己,答案一直是“不想被记住”。无论我是否祈祷,这都是人类的最终结局。当地球的寿命结束,再过一段更长的时间,到熵值最大的那一瞬间,时间也会消失。那时,人类会成为连自己曾经在宇宙停留过的事实都不记得的种族,宇宙会变成再也没有一颗心记得他们的地方。这便是我们的最终结局。

(1) 书中的“祖母”“曾祖母”和“曾祖父”等词均指母系亲属,即分别为主人公的“外祖母”“曾外祖母”和“曾外祖父”。原著里,“???(祖母)”“???(曾祖母)”和“???(曾祖父)”这三个词均去掉了意为“母系血缘关系”的前缀“?(外)”字。——译注(本书中注释除特别说明外均为译注)

(2) 道,韩国行政区。——编注

(3) 在韩国,丈母娘或丈人称呼自己的女婿时一般使用对方的姓,表示对对方的尊重。

(4) 社区的老人们聚在一起享受闲暇时间的场所。

(5) 古代朝鲜贵族阶级。两班制度及文化起源于高丽,发展成熟于朝鲜王朝时期。——编注

(6) 旧时重犯示众时插在耳朵上的箭牌。

(7) 朝鲜时代执行死刑的地方,位于首尔新龙山。历史上很多天主教徒在此殉教。

(8) 指高丽时期不能单独形成丁户,不拥有土地,不被看作人丁的最下层庶民。

(9) 韩语原文为“???”,是“???”(一般人熟知的“阿妈妮”,意为“妈妈”)一词在方言中的叫法。相应地,“阿爸”的韩语原文为“???”,是意为“爸爸”的“???”一词在方言中的叫法。小说中曾祖母那个年代使用的全部为黄海道一带的方言。为体现这一称呼的特色,全书使用了“阿妈”和“阿爸”。

(10) 位于朝鲜海峡(韩国称大韩海峡)南侧、日本福冈县西北的一处海域,是连接韩国和日本九州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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