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侦查1
为了消除谭明宣心中的顾虑,根据提供的地址,陈国远找到了半年前居住在纪凝家对面的住户,数月前他找过他们,希望这对老夫妻还在。思源县这对老教师搬到了县内一所小学的教师宿舍,六层楼,平时极少有人出入这里,整个宿舍安静得很,陈国远在按过门铃后退后了几步,庆幸这对夫妻还能认出他。
教师宿舍并不大,由于是两个老人,生活也算拮据,屋内仅有一些简单的家具,木质的陈设,玻璃柜内还有一张黑白的照片,显得复古。陈国远在木椅上坐下,还是热的,茶盘上散落地摆放了几个杯子,想必在自己来之前已经有过客人。老头把茶杯递到陈国远面前,他感激地接下,
“谢谢。”
“您来这里依旧是为了纪凝那孩子吧。”年过六旬,他的话依旧清晰。陈国远放下茶杯,一口喝没喝,“年前结案后,警方也开始察觉到这断案的草率,单靠谭明宣一口之词不应该就这么完结,从翻案到现在也有四十多天的时间,希望现在能从您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老头干笑了两声,告诉他:“在你来之前已经有一名刑警来问过我,刚走不久。”
陈国远依旧望回茶盘,摸了摸杯子,没有冷去,而且还是满的,问:“是一个白发的外国人?”
“不错。”
伯恩,除了他不会有别人来问此事,毕竟这个人掌握了所有灵案资料,不可能不会再自己前来之前还未问清一切。
陈国远问:“那他问了你什么?”
“谭明宣和纪凝的相处状况。”老头喝了一杯茶,陈国远感到疑惑,既然已经能确定谭明宣不是杀害纪凝的凶手为何还要往相处状况这方面去调查呢,老头没法发觉他的疑问,继续说:“谭明宣自从搬了祥和小区后我们才知道他们母女相依为命,不过幸好她在上有一个当官的哥哥,生活也算安逸,因为刚离婚,她的情绪一直很糟糕,不过与纪凝的相处也算不错,纪凝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一直很听她的话,而她对纪凝的要求也较为严格,特别是在课内外学习方面,纪凝很聪明,在学业上一直很优秀,谭明宣也常常会带她到音乐般培训,纪凝的作息,实际上都是谭明宣一个人安排的,她自己没什么主见,只是到了后来,纪凝的交际开始频繁,也讨厌这种被包办的生活,逐渐与谭明宣起了隔膜,也常常会因为一些日常小事和谭明宣有摩擦,谭明宣在各方面培养纪凝,从教育角度而言是件好事,但在谭明宣眼里,似乎纪凝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能在她离异的丈夫抬起头,甚至让纪凝将来超越他。
在纪凝被杀害前段时间有这么一件事,就是纪凝生日当天,她父亲暗地里约走了纪凝出去游玩,送她回家时被谭明宣无意中看到,两人大吵一架,幸好被纪凝隔开才相安无事,上楼的时候,谭明宣一直在埋怨,甚至摔碎了她父亲送她的礼物,不得不说谭明宣对他丈夫有着格外的偏激,到后来纪凝死后听说她有精神分裂症也无可厚非。当时纪凝在楼梯里四处搜寻被摔碎的玻璃雕塑,默不作声。谭明宣看不过眼拉了她一把,带着怒意警告纪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你和他再有任何来往!”
“他是我爸爸,凭什么你不让我去见他,凭什么摔碎他送我的礼物。”纪凝冷漠地反驳她,心里依旧不依不挠。母女俩就这么对峙着,当时的谭明宣就像受到了刺激,火冒三丈,上前两步就是狠狠地甩她一巴掌。楼梯上那几个围观的邻居见状才上前制止,纷纷前来劝说。纪凝捂着通红的右脸,愤愤不平地说:“当初与他断绝关系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就是宁愿和爸爸在一起也不愿和你这个丝毫不讲道理的人在一起。”
这一次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谭明宣打断了,“既然你那么想回去那从今往后就别再叫我一声妈了,我这里也不欢迎你们纪家的人。”
周围的邻居叫她别闹大了,否则纪凝一气之下真的会离开家门,可谭明宣就是不听,纪凝也不妥协,更别谈道歉,任别人怎么劝都没用。谭明宣再次警告她:“若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与他家有任何来往,我非打死你这不孝女不可。”
虽然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谭明宣与他丈夫是如何离异的,但也隐隐约约能看得出这女人的怨恨心态,恨透了纪凝的父亲,谭明宣没有再婚,而是全心把重心放在对纪凝的培养上,好多次都能看到学校文艺汇演时纪凝上场演奏的照片,她曾是那么得意地展示她女儿优秀的一切,对与谭明宣,有时候我也挺可怜她,她的脾气,她的作为都是为了她女儿,再怎么严厉都是为了让她能够出人头地,纪凝体谅她的苦心,但她也不是个机器,当初离婚时纪凝是主动选择跟随谭明宣的,为的是让她母亲能够不孤独,当然,她也是个极为倔强的孩子,记得有一天这两母女半夜一吵闹,纪凝跑了出去,谭明宣原本想拉住她,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家在外终究是危险的,即便谭明宣再怎么责备她自己心里都是爱她的,那个时候楼梯里的灯坏了,谭明宣不但没有拉住她反而被她甩开,这一举动害了她自己,在原本昏暗的楼梯她没有踩住石阶而直接摔下,更要命的是,楼梯扶手的残铁狠狠地划过她腰部,划出一道大口,血哗啦啦地留下,流淌了一地,纪凝在地面上躺着痛苦地呻吟,捂住腰间的伤口,连攀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谭明宣慌了,冲向楼梯拐角间扶起了痛苦难耐的纪凝,把她搂在怀里满口自责,当时听到有动静我和我老伴才出来看看,看到纪凝如此才叫了救护车,虽然未伤及重要器官,但失血过多的她对生命还是有一定的危险。”
“难道她们的关系就真的恶劣到这种地步?”陈国远忍不住问。
“纪凝遇害,我们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谭明宣,虽然她爱纪凝,但一旦失控失手杀害她也不为过,对自己的女儿都能如此残忍,两人的关系也就显而易见了。”
若真要说谭明宣有冤,的确难以让人相信,别说外表的证据,连她的邻居都对她犯罪不容置疑,他们目睹了她与纪凝间的家庭战争,真的很难有人相信凶手另有其人,就如谭明宣所说的,如果要证明她自己不是凶手,她自身的嫌疑比林凯胜还要大。
“陈警官,那您自己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老头问。陈国远从袋里抽出了三张照片,问:“您在纪凝遇害前是否见过他们。”三张照片,分别是林凯胜,范婷研,叶瑶,老头戴上眼镜看了一会,似乎想起了什么,放下林凯胜的照片,指着叶瑶和范婷研的照片说:“这一个是谭明宣离异的丈夫的现任妻子,而另一个是她朋友,好像是个护士。”
他还记得她们在纪凝出事前与谭明宣还是发生过一些争闹的,这也不得不说这两人的嫌疑更大了。
前年十月初,思源县发生了这么一起案子,一名可爱的九岁女孩在她父亲的情人在她脸上用刀重重地划过一道10厘米长的大口,使这女孩毁容,这场悲剧的发生追根到底是由于她父亲的移情别恋,女儿为了挽回父亲进而揭开情人亲近她父亲的真面目而被情人发现,进而被惨遭报复。为了调查其中原委,范婷研让叶瑶陪同她前往女孩家附近的各邻居了解情况,也正是这一次调查才与谭明宣狭路相逢,因为那个女孩就居住在这小区,更居住在谭明宣居住的这层。这起毁容案原本就是因为第三者引起的,而在谭明宣看来,无疑范婷研与案中的情人无异,当那些人在愤愤向范婷研谈起那情人狠毒时,谭明宣有意加入并提起了自己的经历,虽然没有直面谈起里面的人名,但范婷研心中知数,她能忍,但那叶瑶不能忍,她想提范婷研辨清事实真伪,至少她知道,谭明宣丈夫与她离婚的真正原因是在性格上,而并非范婷研的介入,她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与谭明宣起了争端,引起了围观,这里,最无辜的就是范婷研了,面对众人的讥讽,谭明宣的指责却始终一声不吭,拉着那叶瑶离开。
谭明宣,他们都把她忘记了,那个在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的病人,在房里百般无聊地撕着碎叶,呆呆地靠在窗前,窗口被自己贴上密密麻麻的废报纸,唯有的光线经过废报纸的破烂处渗入屋内,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她仅微微侧目瞄了一眼,不作理会。
叶瑶径直走过,一句不提直接撕下粘贴的窗口的报纸,强烈的光渗入室内,阴天,但这惨白的光对谭明宣也是极为不适的。谭明宣的脸色上露出恐慌,手里抓着被子蜷缩到一旁,瑟瑟发抖。
“起来,吃药!”她走过去掀开被单,没好气地望着谭明宣。
谭明宣死死缠着被单不放,双目圆瞪,恶狠狠地与她对视。
“戴玉敏是吧,在不肯乖乖吃药我担保你这一天一步也出不了病房,而且,也会把你在园内种植的所有花草全部拔掉。”她辨认得出谭明宣的第二人格,那个懦弱而又顽固的戴玉敏与谭明宣接触后,直接早就她产生一个新的人格。整所精神病院再也难以找到比她更畏惧光照的人。
谭明宣妥协了,更是害怕了,乖乖吞下两粒药片的时候,叶瑶一眼也没眨过。
服水过后,她战战赫赫地把水杯放下,瑟瑟地望着叶瑶。
“把嘴张开。”叶瑶的声音冷淡而无感情。在确认她确实吞下以后叶瑶才安心离开病房。
叶瑶离开之后,谭明宣从**跳下,慌忙地拾起地上的废报纸,重新贴在窗上,贴得严严实实,强烈的光逐渐浅淡,整个房里又重回原有的昏暗。
叶瑶开门出去的时候,林院长刚好进来,两人差点相撞,叶瑶未开口,林院长倒是先道歉:“不好意思,这眼睛老糊涂。”
叶瑶客气地笑笑,微笑里透出的依旧是冷漠。
“她服药了吗?”林院长往房内望了几眼。
“服了,没有吐出来。”
“那我就放心了。”林院长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病房。
“院长,为什么您会那么关注这病人呢,据我所知,她与你毫无亲戚关系才对。”
林院长反应过来,面带尴尬的笑容,脸部极为不自然地抽搐:“她…不,最近不是有许多警察找她嘛,我就是怕她有什么异常状况而已。”
“院长还真是关心病人,我真是受益匪浅。”叶瑶强差人意地伪笑,准备离开,说实话,她对林院长抱有一定的厌恶之意。
林院长笑呵呵地看着她离开,背后抹了一把冷汗,脸色逐渐凝重,他转身望回谭明宣,谭明宣看到他时,安静下来。
下午三点,纪伤在接待室里见到谭明宣,她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病态,在征得医生同意后,纪伤牵着她到后院散步。
绕过那些繁闹的病人,她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安宁一些,她们的谈话,时时刻刻都避开一个话题——纪凝,她们更多的是谈家常的琐事,但是当纪伤谈起逸阳时,谭明宣的躯体才有些颤动,谭明宣见过逸阳几次,在精神病院以及家里纪凝的照片中都有他。
“你说的是凝的同学?”谭明宣停下来问。
“您认识?”纪伤好奇地问。
“他曾被纪凝带到思源县游玩,不过也曾好多次刑事案都牵涉到他,不过后来都证实了与他无关,记得入院最后一次听及他的事实关于凝的。”
纪伤觉得自己是多虑了,谭明宣已经不再避讳纪凝案的一切,这样一来,她也暗自放心下来。
“纪凝……”她站起来,嘴里不念叨念这个名字,有些焦躁和不安。纪伤扶着她,安抚她:“好了妈妈,我们不提她。”
谭明宣摇头,把纪伤的手放在她手心,“不必担心,我很清醒。”
纪伤扶她坐下,她的呼吸才有所平缓,谭明宣开口:“逸阳,当时纪凝与他走得很近,他也是我唯一一个从纪凝口中得知的同学,这孩子在精神病院里与我见面的时候,不难看出他要比凝孤僻得多,其实也因为她,凝没少和我吵过。”
纪伤提上心眼,问:“为什么?”
“在出事前的好一段时间,大半夜的,凝在自己房里接过不少电话,偶尔趁她不在,我会翻查她的手机,因为学业紧张,我不想出现什么岔子,可惜这孩子有她爸爸的遗传,谨慎过人,删除了所有短信和通话记录。”
“您是怀疑她早恋?”纪伤苦笑着问,其实心里早已咒骂逸阳不下百遍。
“是有点怀疑,我看得出纪凝对他有好感,而他也一直喜欢纪凝,因为他们的感情我也曾到二中闹过一次,不过那次之后,他们两个没有过分的来往,他一个同学说那之后他们更像是朋友,即便只是为了避免感情过后的尴尬,不过,就是现在可能也难以找到这样的友谊,只是有时候会担心蓝红颜之间要比情侣可怕得多。”
“纪凝依旧是优秀的,不是吗?”纪伤插上一句。
谭明宣宽慰地笑笑,带着哀叹之意说:“他在纪凝心里占有一定的位置,虽然和凝较少沟通,但这点我还是看得出的,纪凝出事那夜很晚才回家,警方告诉我她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逸阳,当时我真的气疯了,当时的我肯定就是他干的,但后来,看到他来探望我时眼里的诚恳和自责,也不是谁能伪装得出的,而且,他为了纪凝的事,也操劳了许多。”说完之后,她揉了揉太阳穴,长呼一口气。
“我也相信他不会是那种人。”纪伤轻声说。
“我知道你们两姐妹都帮着她。”谭明宣站起来,背对她说:“纪凝打从心里是仰慕他的。”
纪凝低下头,不再说话,就这样,两人各自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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