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盈:“......”
洛修:“......”
好吧,这种事在皇族并不稀罕,但是谁像纳西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啊?
这是弑父叛国?还是早就和凡尔汗王商量好了,里应外合?
纳西撑着自己的额头,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堆他们乌图王族的秘辛。
他汉话说的一般,偶尔夹杂西域话,齐月盈与洛修听得满脸麻木,还无法打断他。
总之,最后大概的意思就是,乌图老国王不是人,他们王族除了纳西本人,其余的也都不是东西,他们全都欺负他,侮辱他,他明明是个王子,可是从小到大过的却是比乞丐还不如,他恨他们,恨的剥了他们的皮,把他们的血肉喂给了猪狗.......
而且纳西还不是说狠话哦,他是真的这么做了。
齐月盈:“......”
洛修:“......”
好吧,这个纳西看起来挺老实的,没想到是个这么狠的角色。
等到纳西终于絮叨完了,他却一头栽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于是正事谈不成了,只能等纳西醒过来。
纳西酒量还是不错的,他晚宴的时候就醒了过来,还给齐月盈他们道歉来着。
齐月盈不计价这些,她只想快点说正题。
于是她把之前乌图国王要求她准备的珍宝,也就是那颗糊弄事的夜明珠送给了纳西。
纳西直接说,“不用不用。这件事原本就是老东西使坏,让皇贵妃白跑这一趟,我的心中已经过意不过去了。礼物就不要了,但荼蘼花的种子我会给你的。
把所有库存的都给你。另外汗王还吩咐了,说把神树去年新长出来的一棵小树苗也给你带回去,再送你一个专门负责照料小树苗的花匠,他懂得神树的一切习性,虽然不知道大周的水土能不能种活它,但总要试试。如果你回去之后,荼蘼花的种子不够用,没关系,明年再派人来,等结了新的种子,我还派人给你送过去。不用谢我,这都是汗王的意思。”
洛修听着觉得非常奇怪,他警觉的问,“敢问汗王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因为汗王喜欢和大周交好,他不像老东西那么蠢。”纳西说的很正经,洛修却不信。
洛修又问他,“那敢问之前老国王为什么会提那样的要求,一定要皇贵妃亲自来?”
“这个......那老东西已经死了,不然我还能帮你问问他。不过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纳西友善的笑笑,可是齐月盈却觉得他的目光闪烁,好似在隐瞒什么。
洛修从纳西这里问不出什么,但是他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回去之后,洛修对齐月盈说,“你不觉得那个凡尔汗王很古怪吗?他明明可以趁这个机会,狮子大开口,和大周要诸多好处,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要,白白把东西送给我们,还送一棵树苗,一个花匠,如此的妥帖周到......事出反常必有妖。”
齐月盈心中倒是有另外一番猜想。
她早就在哈奇斯的口中听说过这位凡尔汗王,当时她对他的身份就有了大致的猜测,只是无从证实。如果,假如,这位凡尔汗王真的就是元冽,那么一切似乎就解释的通了。
凡尔汗王正在西域**平诸国,乌图国王与他自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为了对付凡尔汗王,乌图国王肯定会想尽办法寻找他的弱点。
而元冽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他唯一的弱点,大概,就是对她的那份情谊了。所以他才会通过哈奇斯给她送生辰贺礼,给她送月轮,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仍旧牵挂着她。
如果这些被乌图国王提前知道了的话,在正面不敌凡尔汗王之后,乌图国王必然会想办法威胁凡尔汗王,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可她是大周的皇贵妃,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被抓来乌图的人质。
于是来自西域的法显禅师就出现在了京都,而在他出现后不久,齐昇便残毒复发了,虽然还不清楚法显禅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确实做到了。
然后法显禅师又用荼蘼花的种子救了齐昇,再然后把她这个皇贵妃引来了乌图。
而乌图国王做的这一切,被元冽知晓了,所以元冽加紧了战事,还在敦煌用巨石拦路,让了空大师想尽办法拖住她,待到元冽彻底攻破乌图之后,了空大师才说,她可以上路了,并且保证后续会顺利无比,心愿得偿。
所以她到了乌图之后,会有卫队首领专门等待那里,手中还有她的小象,那小象上的她显得比现在小上一些.......因为十岁之后,元冽就再没见过她。他所画的那幅小象,其实是他想象中的,她现在的样子。
但如果凡尔汗王真的是元冽,她人都已经到了乌图,为什么他不肯出来与她相见呢?
或许,他有他的顾虑,或许,他有他的苦衷。
但也可能,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无论如何,纳西说的是对的,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这些猜测她始终放在心里,不好拿出来与洛修说,于是她只能装作不在意。
她对洛修说,“我觉得归途中,或许还会有麻烦。纳西给的荼蘼花种足够多,堪称绰绰有余了,所以我准备把它们分成三份,派三支小队,分别装扮成商队,走不通的路线护送回大周。我们这个四千余人的队伍实在是太显眼了,若有心人在路上伏击,很容易就能找到我们。伏击我们不怕,但我怕的是荼蘼花种出意外,我们千辛万苦才得到它,总不能功亏一篑。”
洛修点头,“你的顾虑是对的。这样安排很好。”
于是洛修第二天就按照齐月盈吩咐的那样,将花种分为三份,从四千人的队伍中,抽调了一千五百人出来,然后再将这一千五百人分成三个小队,分别装扮成商旅,沿着三条不同的路线,奔赴大周。
齐月盈与洛修又在乌图停留了两天,纳西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并且还带着他们去看了那棵神树。
神树长在一个山谷中,周围都是重兵把守,原本除了乌图王室的人,没人能靠近这里。
现在乌图国做主的人是纳西,所以齐月盈他们想来参观就很容易了。
齐月盈才一进到这山谷中,就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其实世间叫做荼靡的花,有好几种,她以前还见过一种小小的,可以种在花盆里的荼蘼花,那花是白色的,花瓣繁复,也很漂亮,但是那和眼前这棵神树上盛开的荼蘼花完全不同。
这神树看样子大概有几百岁了,它的树干和藤蔓遍布整座山谷,举目望去都是它。
齐月盈原本以为,这神树应该是一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可是没想到它竟然更像是......像是一株古藤。
很奇怪,带着诡异,带着神性,它的枝干或者说,藤蔓,全都是纠缠在一起的,每一根都有两个人加起来那么粗,它的叶子是深绿色的,叶片窄小,但是花朵却很大,像是紫藤花,但形状又与紫藤花不同。
齐月盈走入那如瀑布般的紫色花海中,觉得这样的美景简直令人窒息。
难怪它被乌图封为神树,这样的生灵,怕不是已经成精了吧?
纳西对齐月盈说,这棵神树,早在乌图国建国之前就存在了,它到底多少岁了不得而知,它是传说中护佑着乌图的存在,所以才被尊为神树。
齐月盈感叹了一番。
他们在纳西热情的招待下,又在乌图逗留了两日,然后便启程回大周了。
纳西想要派兵护送齐月盈,但是洛修婉拒了。毕竟在他看来,乌图国上下都很古怪,他实在是信不过他们,尽管他们看起来毫无恶意。
回去的途中,齐月盈的心情比来时轻松了不少,那种火急火燎想要快点拿到荼蘼花种的心情已经消失不见。
现在只要再平安回到大周,她就此行圆满了。
再次在沙漠中行进了二十多天,他们终于靠近了大周的边境,据向导说,再走两三天,就能到达敦煌了。
齐月盈归乡心切,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就回到大周,回到京都。她好想父母和两个弟弟,这一走,她都多半年没见到他们了。
这次他们在路上抓紧点时间,或许能够在大雪封山之前穿越祁连山,那样就不会再耽搁几个月了。
她打算的这么好,可惜老天却偏偏不随人愿。
沙漠中,危机突然而至。
夜晚的天幕被乌云遮住了,一颗星星都没有。
齐月盈他们驻扎的营地周围燃烧着熊熊火把。
忽然,四面八方有滚滚沙尘升起。
所有亲卫立刻警觉起来。
洛修拉着齐月盈的手腕,把她护在自己的身侧。
她的心脏瞬间绷紧,“是......是风暴吗?”不然怎么扬起那么多的飞沙?
洛修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峻严酷,“不是!是伏兵,有人埋伏了大批的伏兵,现在我们被包围了!”
伏兵靠近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沙漠中跑马是很不现实的事,所以那些人全都是靠着双腿,急速朝着他们奔袭而来。
夜太黑,齐月盈看不清那些来攻击他们的伏兵到底有多少,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的人数是他们的数倍。
除了北狄,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调动这么多伏兵,提前在沙漠中埋伏,为的就是要她的命!
双方很快短兵相接。厮杀声,刀箭碰撞声,不绝于耳。
双方人数悬殊差距过大,洛修从一开始就没有恋战的打算,他指挥着亲卫们,不断的变换阵型,企图带着齐月盈杀出一条血路先逃出这个包围圈。
这样混乱的局面中,齐月盈只能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不拖洛修的后腿。
但这次的伏兵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杀她。
她冷静观察后发现,好几次对方明明可以先杀掉洛修,可是却都放弃了那样的机会,目标明确的只是为了杀她。
想要冲出去似乎是不可能了。
齐月盈心头划过绝望,她该不会真的要葬身在茫茫沙漠中了吧?
那样她的父母该有多伤心?她还没忘记临行前,周氏对她说的那些话。如果她死在这里,岂不是让父母九泉之下也于心难安?
洛修从始至终都牢牢攥着她的手腕,从来没有与她分开半步。
有好几次,他甚至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抵挡刀剑。
眼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她忽然就落下泪来,她不想让他死在这里,如果要死,死她一个就够了。
“洛修!你放开我!他们要杀的是我,你快走!自己逃!”她说着,就要抽出被他攥着的手腕。
“闭嘴!想你死,他们就先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说着,洛修的长刀直接斩断了一名敌军的手臂。
转机也在这一刻到来。
他们的前方,后方,都涌现出大片大片滚滚的烟尘!
原本想杀她的伏兵,被前后来的援军包围了,她猜也猜的到,前面来的援军是齐家军,是父亲派人在边境这里等着接应她的。
而后面的援军,则应该是乌图士兵,她婉拒了他们护送的好意,他们便远远的坠在他们身后,暗中护送。
现在她这一行人忽然遭遇伏击,前后的援军几乎是同时赶到,齐月盈几乎喜极而泣!
几方人马混战在一起,打的昏天暗地,黄沙滚滚。
但齐月盈还没来得及脱险,更大的危机再次降临,这次大概是真的天要亡她。
肆虐的沙暴平地而起,原本就阴沉沉的夜幕忽然电闪雷鸣。
飞沙走石瞬间将打斗中的一万多人吞噬。
危及之中,一名敌军提刀朝着齐月盈的胸口刺过去。
洛修一时情急,朝着齐月盈猛/扑/过去,他抱着她摔倒在地,在漫天黄沙走石间摔出很远,一直滚下沙丘......
齐月盈闭着眼,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她好像磕在了石头上。
再然后,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
......
寂静悠远的草原深处,罕达克山像是最勇猛的武士一般,坚定威猛的守护着脚下蓝色的家园。
水草丰美的季节里,慈木卓尔河犹如母亲一般,哺育着这片草原上的万千生灵。
草原上本来没有路,但是经过的人多了,渐渐也就踩出了一条条弯弯曲曲的路,它们从罕达克山的背后延伸出来,与天际连接在一起,一阵微风吹过牧草,隐没在草丛中的黄羊群依稀可见。
啪啪——
这响声,像是赶车的汉子抽在马背上的声音。
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齐月盈微微蹙起了眉头。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她缓缓的睁开眼,就见到洛修正关切的望着她。
见她睁开眼,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他俯身,在她的眼睛上吻了吻,疼惜的不行。
“洛修,我们......在哪儿?”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漫天的黄沙中,最后护着她的人是他,而她好像磕到了头。
“我们被沙暴吹走了。和亲卫队失散了。当时你昏迷不醒,我也迷了路,我背着你走了很远,然后才发觉我们已经进入了北狄人的领地。恰巧当时有一个北狄人的商队经过,我就请求他们带我们一程。现在,我们已经在罕达克山脚下了。”
洛修简单和她说明眼下的情况。
北狄?罕达克山?
齐月盈一下子睁圆了眼睛,紧张的不行。她居然跑到了北狄人的地盘?
她拉着他的袖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怎么才能回大周?”对于她而言,北狄人的地盘,无异于龙潭虎穴。如果北狄人抓了她,会怎么威胁齐昇?到那个时候,她真是情愿一死也不愿意受辱。
洛修见她惊慌,赶忙安慰她,“别怕,我会把你平安送回大周的。我会北狄语,我早年间,也在北狄,南夷,西域,都各自经营了一些势力。不会有事的,我们就伪装成北狄人,不会别识破的,你信我,一切都有我。”
齐月盈原本是有许许多多的紧张和不安的,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对洛修的信任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所以哪怕明知道事情不会像他说的那么乐观,但她也仍旧是被他安抚住了。
他扶着她做起来,马车依旧颠簸,他有些担心的扶着她的头,“这样会不会晕?你伤到了后脑,我就怕你脑子里有淤血。”
齐月盈一开始有一点晕,但是在适应了一下之后,觉得好了很多,然后她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发觉并没有什么异常。
于是她也开始安抚他,“我没事。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有得道高僧为我批命,说我贵不可言,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你看我果然没事吧。”
洛修见她还在安慰他,心里顿时柔软酸涩的不成样子。明明她怕的要死,可是却还在照顾他的情绪。真傻。
洛修将她抱进怀里,“嗯,你是小福星,有你在,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然后齐月盈便开始检查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在确认他所有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好,并无大碍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所以,我已经昏迷五天了?我们现在是在北狄人的商队里?”
洛修点头,“是,我对他们说,我们是夫妻,去西域是为了做生意,结果遇到了沙暴,所以才和自己的队伍失散。”
“那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走?”
“跟着他们,绕过西域王廷的范围,一直走到草原腹地,从喀忘斯河一路向南,回到大周。”洛修简单的给她讲解了一下路线,然后又道,“我已经拜托商队的人送出消息去了,很快我的人会来接应咱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后,我们就能回到大周。”
齐月盈闻言点头,但同时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三个月,何其漫长。
更加可怕的是,她将在这三个月中,身陷敌营,没有亲人,没有亲卫,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洛修。
而洛修,他真的完全可靠吗?
或许他对她的心是真的,但是在绝对的政/治利益面前呢?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她没了承恩伯府的强势保护,可以说,现在的她,已经完全落在他的掌中,但凡他起一丝邪念,等待她的,都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一股冰寒刺骨的冷从她的脚底升起。
但她却冲他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暖的微笑,“这几天辛苦你了,你一直照顾我,一直都没睡好吧?现在我醒了,我守着你,你睡一会儿吧。”
洛修并未察觉到齐月盈那些不安的小心思,他只是单纯的以为,她在关心他。
于是他笑着说,“我不累,你醒过来了,我这颗心就放下了。”
此时天快黑了,商队找了一个河边的位置驻扎下来,搭起了帐篷。
洛修引着齐月盈去认识商队的主人。
齐月盈原本还有些担心,“我不会说北狄话啊,万一被他们发觉我是汉人,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很多北狄男子娶的都是汉族女人。”只不过多是强抢过来的,在北狄,女人是一种很宝贵的资源,北狄觊觎大周的疆土多年,又怎么会放过大周的女人?
但这些就不必跟齐月盈说了,否则她只会更加害怕。
齐月盈乖巧的点头,并不多问。
出乎意料的,商队的主人是个非常善良豪爽的北狄汉子,他一点都没有因为齐月盈是汉人而诧异,反而还用北狄话说了一番关心问候的话。
她听不懂,只要微笑就好。
打过招呼之后,洛修就带着齐月盈告辞了。
回到了他们的帐篷,齐月盈发现这里竟然并不简陋,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木床/上还放着两床崭新的厚实棉被。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桌子,一架屏风,以及,一个热腾腾的,盛满了水的浴桶。
这些本不算什么,可这里是北狄啊,这不过是个行进中的商队。他们只是被这商队顺手搭救,人家就给他们提供了如此好的帐篷器物?
齐月盈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安。就像洛修在西域时说过的那样,事出反常必有妖。
洛修见她愣着发呆,就在后面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半抱在怀中,“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安。商队主人给咱们的待遇未免太好了。”
洛修失笑,“这不算什么,我给了他银子的。你昏迷了好几天,一定想沐浴了吧?快去吧,只是这里没有婢女,只有我能服侍你了。”
齐月盈的脸瞬间红透,“你......我不用你服侍。你出去等,我自己洗。”
洛修耍赖,“可是我们是‘夫妻’啊,你沐浴我还要躲出去,会让别人怀疑的。你也不想节外生枝的对不对?”
“那,那你躲到屏风后面,不许回头,不许偷看,不然.......”
他的唇贴在她的侧脸,若有似无的触碰她,“不然怎么样?”
“不然我就咬你!”
奶凶奶凶的说完,她将他推到屏风后,想想不放心,想蒙住他的眼睛,可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帕子,最后只能解下自己腰间系着的汗巾给他蒙上。
洛修非常配合,整个过程一点都没反抗。
蒙上了他的眼睛后,他还很得寸进尺的问,“只蒙眼睛不够吧?要不要把我的手脚也捆上?就用我的腰带好不好?”
“不好!”她愤愤的嗔他,如果不是真的很想沐浴,她真是情愿忍着,也不想他这样逗她。实在是太可恶了。她觉得到了草原上以后,洛修也变得不一样了,他好像从君子变成了狼,那种骨子里的野性终于挣脱了环境的束缚,开始不受控制的散发出来。
齐月盈去洗了,洛修守在屏风之后,心猿意马。
其实不蒙上眼睛还好,一旦蒙上眼睛,他的听觉就更敏锐了,现在光是听着她撩动的水声,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
忍吧。
哎,这种煎熬真是不知道哪一天是个头。
他开始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脑海中幻想的那些与齐月盈沐浴相关的画面全从脑子里甩出去。
他开始想在北狄的路程安排,努力推敲每个细节,每个意外。他要万无一失的把她送回大周,他不能允许她出现任何的意外。
天知道她昏迷不醒的这几天,他有多难熬?她要是再不醒,他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半个时辰后,齐月盈终于洗完了,整个帐篷内都充斥着女子身上特有的那种醉人的馨香。
她换上了洛修为她准备好的北狄女子的衣服,然后走到他的身边,把蒙着他眼睛的汗巾解了下来。
“你要不要也洗一下?让他们给你换点水。”她的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被热水泡的,还是羞的。
“不用了,这里不比大周,烧水并不方便,我用你剩下的水就好。”
齐月盈顿时觉得脸上更红了,她觉得这样不太好,可是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洛修居然还继续逗她,他把汗巾给她蒙上了。
齐月盈气的跺脚,“你蒙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偷看你?”
“这样才公平啊。再说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偷看?我也生的花容月貌好不好?你见过这世间有比我更好看的男子吗?”
洛修含着笑意的声音理直气壮。
齐月盈真是又羞又恼,她是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但是却见过和他不相上下的啊,比如元冽,比如她爹齐昇,比如她两个弟弟.......
“洛掌印,想不到你竟如此自恋。哼!”
她也不挣扎了,蒙就蒙吧,她才不在乎呢。
洛修却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她变得格外紧张,“你,你干什么?”
“地上凉,我可舍不得我的小月亮站在地上凉了脚。去被窝里躺着等我吧。”最后那句,他说的格外放肆,那其中的意味简直不言自明。
齐月盈羞的都快变成一只煮熟的虾了,她不再吭声,任凭他把她安放在了被窝里。
耳边传来了他解下腰带的声音,然后是进入水中的声音.......
原来蒙上眼睛之后,听觉会如此敏锐吗?脑海里还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那这么说,刚刚她洗的时候,洛修岂不是也是这种感受?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然后又发觉自己的头发还没干,又坐起身,可是刚刚她找了找,没找到擦头发的帕子,现在怎么办?
她不想弄湿被子,索性坐到了床边,把还湿着的头发拢到身前。
就这样等它自己干了吧。
洛修洗的比她快,换好衣服之后,他从屏风后走出来,却见她坐在床边。
“怎么不躺着?”
“怕头发弄湿被褥。”
洛修心里一酸,随即解下蒙着她的汗巾,又从床底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两条帕子。原本他是想等他洗完,再帮她擦头发的。让她进被子是怕她着凉。
被褥湿了不要紧,他可以让他们换。可是他却没想到齐月盈不会这么想。
她是天之骄女,何曾这样小心谨慎过?
终究不过是因为这里不是大周,这里没有她的亲卫,这里是北狄,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所以才会这样。
洛修也不再多言,而是坐在床边,帮她擦拭头发。有些话,他无法直言,只能憋在心里。
齐月盈也拿过另一块帕子,帮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静默无言间,两人互相帮对方擦着头发,这场面竟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月盈,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对历经岁月,却仍旧相濡以沫的老夫老妻?”
他手中握着她半干的发梢,眼眸温柔的望着她。
齐月盈一愣,随后笑道,“是有点像。”
“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问完之后,他才觉得紧张。
可既然话已经出口,他还是坚定坚持的看着她,希望他能给个明确的答案。
齐月盈握着手中的帕子,渐渐的停下了动作。
气氛一瞬间变得紧绷压抑起来。这个问题太过现实,几乎每次稍微触及,便会如冷水浇头,让原本炙热的情感瞬间凉透。
这次她没有回避,而是直视着他的目光问,“你想听真话?”
真话,就意味着残忍。
洛修几乎下意识就想摇头,他不想听了,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任何残忍冰冷的真话。如果她不说破,他还可以自欺欺人的骗自己,他还可以抱着那丝侥幸去努力。
他后悔了,他想阻止她开口。或许他根本不应该问,他应该直接把她留下,藏起来。现在她身在北狄,齐昇的势力找不到她,只要他不把她送回大周,她就可以永远是他的了!
或许,或许一开始她会恨他,可是他可以求得她的原谅,女子心软,一年不行,他就求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和她磨,他会宠她,他会爱她,他会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或许她就原谅了他呢,或许她给他生下几个孩子之后,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呢?许多北狄人抢来的汉族女子,不都是这样吗?
女人心中孩子最重,她们会屈服于命运的......
齐月盈察觉到他的目光变得幽深可怕,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她只是莫名觉得紧张。
于是她开始回答他的问题,她知道,她必须要好好回答,必须安抚他的情绪,现在她是绝对弱势的处境,她不能刺激他,不能激怒他,甚至不能敷衍他。
他太过聪明,只要她的回答中,有一丝敷衍逃避的成分,他就会失望,然后事情很有可能朝着她最不愿意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握着他的手,“洛修,你问我愿不愿嫁给你,其实你心里早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洛修唇角微抿,眼神变得更幽深了。
“如果抛开彼此的身份,只看你这个人,我是愿意的,否则,我也不会同你这样亲密无间了,我喜欢你,如同你喜欢我一样。”
此言一出,洛修紧抿的唇角缓缓放松了,原本幽深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危险。
齐月盈继续道,“可现实却是,我们无法抛开彼此的身份地位。权势之于男人,是比性命尊严还要重要的东西,或许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但你是这样想的,否则,你也不会卧薪尝胆,忍辱负重,顶着一个宦官的身份,做了十年掌印,我说的对不对?”
他握着她的手加重了两分力道,可是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等同于是默认了。
“而你那么聪明,你也肯定早就看透了我父亲为什么要我做皇贵妃。天下将乱,群雄并起,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现在你我都不能抛下各自的身份,这盘棋还要继续走下去,所以我愿意嫁给你,但因为身份和利益的原因,现在,以及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这都是不可能的。”
洛修的眼中浮起一层水光,他仿佛一个固执的孩子,明知不可能,也一定要问出一个他想要的答案,“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洛掌印,而你不再是皇贵妃呢?你会嫁给我吗?”
她笑着在他的鼻尖轻点了一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虽然是我心上的如意郎君,可若真想娶到我,还是要我父亲点头的。所以,你有把握打动我父亲,让他把我嫁给你吗?”
他抱她拥入怀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倾尽所有,不惜一切,哪怕一步一叩首的去求,也要让岳父老泰山同意把你嫁给我。”他的声音温柔无限,好像对那一天自信十足。
齐月盈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甜言蜜语,唇角忍不住扬起。
可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已经化为一片空寂冷冽。齐昇不会把她嫁给他的,无论他用什么手段,齐昇都不会答应,现在不会,将来不会,永远,都不会......
一转眼,又到了八月十五这日。
这一天,洛修特意让商队的人给她准备了漂亮的北狄服饰,她不会梳北狄式样的发式,他便亲自动手,帮她在两鬓各编了十几条小辫子,小花辫子中,还穿插着七彩的绒线,看起来俏丽又妩媚。
他把这些小辫子又编成了两条长长的大辫子,分别垂在她的胸前。
最后,他给她的额间系了一个绿松石雕琢而成的新月坠饰,齐月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有几分新奇。
“北狄这边的姑娘过生辰,要这样打扮吗?”
她微笑着问。
洛修点头,“都会穿上他们最美的衣服,在家人的祝福陪伴下过生辰。现在条件简陋,委屈你了。”
“不委屈。要知道我们是在逃亡啊,谁家逃亡还能过生辰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啊。”她嘴上这样说着,可是其实心里很焦急,商队行进的速度并不慢,但她还是每天都盼着时间能够过的更快一点,她想快点回到大周。她在沙漠风暴中失踪,或许父母现在认为她遭遇了不测,他们不知道难过焦急成了什么样。
洛修又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个狼牙镶嵌而成的金饰,他把这个挂到了她的脖子上,“这是我十一岁那年,第一次凭自己的本事猎到的一头狼。在北狄这边,狼牙有护身符的含义,而且狼对伴侣忠贞不二,送狼牙给喜欢的姑娘,就是表示自己会一生忠于她,爱护她,守护她。这是我给你的生辰礼,你喜欢吗?”
齐月盈摸了摸这个狼牙坠饰,这上面尤残留着他身上的体温,但是她却依稀能够感觉到狼牙上的锋利与杀机。
这是他十一岁猎到的狼?
什么样的家族,会让十一岁的男孩子独自去与狼搏杀呢?
还有这段时间,她发现他对北狄的一切都非常熟悉,这个商队的人对他也非常恭敬客气,简直到了有求必应,反客为主的程度。
她虽然听不懂北狄语,但这并不妨碍她收集身边的一切信息。
洛修与她同样来自大周,他说他曾游走天下,北狄西域南蛮都去过,他会跳西域舞,对西域的习俗也很清楚,但是他踏上西域土地的时候,仍旧是紧绷戒备的状态。那是一个人正常的,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时,该有的反应。
但是在草原上的洛修没有那种紧绷戒备,他在这里显得自在又随意,好像拘束已久的狼王终于回到自己故土的那种自在。他喜欢草原,眷恋这片大地上的一切美好,这些是他藏都藏不住的。
这些齐月盈都察觉到了,她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更多的怀疑,只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必须要平安顺利的返回大周。
焦虑不安之下,她就表现的更加乖巧顺从,讨人喜欢了。
“我喜欢。”她适时的露出一个感动的笑容,“洛修,谢谢你。”她靠进他的怀里,“谢谢你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几次三番的舍命救我,谢谢你明知道西域之行危机重重,还是义无反顾的陪我。谢谢你哪怕亡命天涯,都还没忘记给我过生辰,还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这是我从小到大,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了。洛修,谢谢你。”
一长串的甜言蜜语从她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不过这其中七分真三分假,目的不过是讨他欢心,稳住他的情绪,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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