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宜又何尝不知道,齐月盈不是她能压一辈子的人,此前四年能够压住齐月盈,也是对方自己韬光养晦,如果齐月盈想和她争,自己根本没办法像打压其他妃嫔那样打压她。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她父亲刘焦虽然号称刘半朝,也就是说,满朝文官中,至少有一半都是他父亲的门生党羽,但是承恩伯齐昇可是手握四十万雄兵啊,且齐家是从大周开国起就是勋贵,身份高贵非寻常人可比。刘家虽然也号称书香世家,于政权争斗中,拔得头筹,但是真要让刘焦和齐昇正面冲突......
她不太敢想那个场面,总觉得输的会是她爹。
也正是因为如此,齐月盈才一冒头,就激的她大怒。
眼下齐月盈已经是淑妃了,离她这个贵妃只有一步之遥,万一要是再让齐月盈抢先一步生下皇长子,那这宫里哪里还有她刘宜的立足之地?
谁都想当皇后,可皇后只有一个,大家拼的就是谁的肚子更争气而已。
但不知是皇上太过年幼还是怎么的,从去年起,就是她得皇上雨露最多,但是这都一年多了,她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如果不是那两个小常在曾经有过身孕,她都要怀疑皇上是不是‘不行’了!
既然他不是‘不行’,那就是他不够努力!反正不可能是她的问题。
所以皇上每次来她这里,她都要给他灌些‘汤汤水水’,为的就是让他雄姿勃发,助她早日怀上龙嗣。可一开始皇上不明所以的时候还会喝,后来大概是察觉到了,就再也不肯喝她这里的东西了,有时候过来了,行完房/事立马就走,任凭她如何挖苦喝骂都不肯留,全程连口水都不肯在她这里喝。
他越是忍让,她就越是瞧不起他这幅窝囊样。就那小身板,还没她来的高壮,如果不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她真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真当她稀罕他留宿呢!
现在这个她看不起的小男人跑去找齐月盈了,她不敢把这个气撒到齐月盈身上,那么至少,她还可以收拾自家不听话的‘狗’!她得让他知道,得罪了她是什么下场!
“去,把皇上给本宫叫过来,他连着两天都不登关雎宫的门,真是胆子肥了!”
......
转眼之间,进了腊月。昨夜京都下了一场薄薄的雪,白雪将整个皇宫打扮的银装素裹,平添几分玉宇仙宫的空灵。
齐月盈关起了门,拉着锦绣和常远一起吃锅子。
他们三个自幼相伴,这么多年下来名为主仆,实际上更像是小伙伴。
没人的时候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早就抛到了一边。
热腾腾的炭火在红泥炉里烧着,紫铜锅里的骨汤来回翻滚,新鲜的羊肉切成薄薄的片,豆腐切片、豆泡切块、豆皮切条儿,再配上发好的笋干蘑菇,还有专门供给宫里的洞子菜,这一桌红绿黄紫几种颜色搭配的刚刚好,看了就让人食欲大开。
冬日雪天吃锅子,这可真是再享受不过的一件事了。
尤其再配上锦绣精心调制的蘸料,吃一口,香到骨子里。
勋贵家里都是讲规矩的,食不言寝不语,但主仆同桌而食本来就不合规矩,三个少男少女也就把规矩抛开,怎么自在怎么来,反正就是图个开心嘛。
三个人吃吃笑笑,天南海北,宫里宫外一通聊,常远讲了好几个段子,逗的齐月盈和锦绣开怀大笑。
笑过之后,锦绣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说来也是奇怪,自打给主子升了淑妃之后,皇上已经两天没过来了。而且也没再派人送个小礼物什么的,这不太对劲啊。”
齐月盈也觉得有些疑惑。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这几天不正应该是皇上和她‘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的好时机吗?
皇上既然想搭上承恩伯府这条船,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冷着她呢?
常远想了想,说道,“估计是有了什么变数。最大的可能是关雎宫那边做了什么。主子不再沉寂,那位肯定是沉不住气啊。不定怎么找皇上闹呢,说不定皇上为了安抚她,现在已经......”炕都下不来了。不过这句话他给咽下去了,毕竟主子和锦绣是小姑娘,这种混账话不好当着她们的面说。
但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刘贵妃为了早日生下皇子,平日里可着劲儿的给皇上灌壮/阳/药,当谁不知道呢。
皇上还年幼,照这么折腾下去,估计还没长成呢,身子就要毁了。
这回因着自家主子升位分的事,刘贵妃肯定要大闹特闹一回,皇上的下场指定‘凄惨’。
想到这里,常远放下筷子,问道,“要不奴才现在去打听打听?看关雎宫那边做了什么?”
齐月盈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用,先吃先吃。吃完了咱们去趟皇极殿,亲自问候一下皇上,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吗?正所谓山不来就我,我还不会去找山?对付刘宜那个蠢货,哪里用得着动什么脑子。”
常远和锦绣一听,深以为然,然后拿起筷子,继续开吃。
等到吃饱了,喝足了,也睡够了,齐月盈三人才重新梳洗打扮一番,提着一碗从御膳房那边要来的参鸡汤,去往皇极殿。
这一路行来倒是顺顺当当,皇极殿的奴才也没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拦齐月盈。
所以齐月盈带着锦绣和常远,顺理成章的就到了皇上的寝殿。
但进到寝殿之后,萧允宸却不肯露面,而是躲在一面屏风后,接见了齐月盈。
行过礼之后,齐月盈道明来意,“昨夜下雪,臣妾怕皇上着凉,所以特意过来瞧瞧。这是御膳房刚炖好的蔘鸡汤,您要是觉得对胃口,刚好能喝。”
“爱妃费心了。蔘鸡汤朕会喝的。只是朕这两天身子不适,容颜有损,就不让爱妃看了。天冷,爱妃早些回去休息吧。”
屏风之后,萧允宸委委屈屈的声音传出。
齐月盈面上温柔恭顺,心里却已经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她换上了担忧的语气,“皇上哪里不舒服?可找御医看过了?臣妾是您的妃嫔,您还怕臣妾笑话您不成?这大冷天儿的,臣妾特意来看您,您连面都不露,是不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好,惹您怪罪了?”
她的声音比皇上更委屈,最后一句还带了一点哭腔,萧允宸要是想就坡下驴,现在就该出来哄她了。
果然,她话音才一落,萧允宸已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没有,朕没有怪你,朕......只是觉得丢脸,怕你笑话。”他说着抬起了头,让齐月盈很清楚的看到了他脸上的伤。
说来萧允宸也算是个挺俊秀的少年了,虽然小时候吃不饱,导致他个子长得晚,但是再过几年,他未必不能长成一个儒雅斯文的好儿郎。
而且他平日里只读书,不习武,根本没什么晒太阳的机会,所以他的皮肤特别白,还很嫩,有点伤就显得很吓人。
现在他白/皙的左脸上有三道血痕,一看就是被女子尖利的指甲挠的,偏他肤质细腻,那血痕周围都肿着,眼角还青了一块,这模样落在一个帝王脸上,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齐月盈‘大惊失色’,然后又悲又怒的续起了泪,义愤道,“这是怎么回事?您贵为九五之尊,谁敢打您?您说出来,臣妾定要去给您讨个公道!”
萧允宸看她都哭了,赶忙过来握她的手,还腾出一只手来给她擦眼泪,口中急忙安慰道,“别哭别哭,朕不疼了,都两天了,早就不疼了,御医说,再过一个月,应该就会好了,朕有涂药膏的,不会留疤的,你一哭,朕心里倒是更难受了。”
齐月盈从善如流的收了眼泪,她还是用那种怜惜的目光看着萧允宸,“您不肯告诉臣妾,是谁伤的您吗?”
萧允宸懊恼的低下头,“朕,只是觉得很丢脸,怕你笑话。”
这是他第二遍说丢脸了,所以这件事在他心里,确实很丢脸。
“您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是刘宜吧,她又和您闹了?因为您给我升位分的事?”
齐月盈只要稍微一想,就把前因后果想清楚了,对于接下来要怎么做,她也已经心中有数。
萧允宸闷闷的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她这是以下犯上,论理该是死罪!”齐月盈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然后又问,“所以这两天您也没上朝吧?”
“嗯。”
“那洛修知不知道这件事,他手下管着东西二厂还有锦衣卫,您给了他那么大的权利,他却连您的安危都护不住,这样的奴才,还是趁早打杀了好!”
齐月盈说完,目露怒火,同时也在悄悄打量小皇上的神色。
果然,萧允宸脸色一变,赶忙制止,“爱妃,这话可说不得啊。洛先生对朕有救命之恩,朕能登基也多亏了他,他已经很尽职尽责了,是朕不让他去对付刘宜的,毕竟刘焦那么厉害,如果洛先生得罪了刘宜,那么刘焦他们肯定又要参洛先生宦官专权,霍乱朝纲了。洛先生和以前那些权宦不一样,他可不是‘立皇帝’,在朕心里,他是真正的君子,可欺之以方的那种,是朕没用,才让洛先生一直受委屈。爱妃不用心忧,朕忍忍就过去了,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挨过她的打.......”
齐月盈叹息一声,心知事情不是萧允宸说的那样。
洛修历经两朝,文治武功,皆出类拔萃,且他手握重权,乃天子爪牙,他真想处置谁,怎么可能做不到?不过是不想淌这个浑水罢了。
还有萧允宸,他未必是真的不想让洛修出头,他兴许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出头,而他和洛修这对君臣,只要隔岸观火就好了,如意算盘打的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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