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熠坐上龙椅,朝臣在殿下禀报政务,楚恒熠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一双眼睛,直盯着站在一处不起眼角落里的洛小君。
见他笑着对自己招手,他眼底郁色更重,心头堵闷。
“听闻帝君差人将女刺客景如歌接入宫中,老臣以为此事万万不能!”
站在大殿中距离龙椅最近位置的老者,虽然头发花白,背脊略有些佝偻,溢满的精光的眼睛令他看起来狡诈又尖锐刻薄。
能在大殿上这般与楚恒熠说话的,除了定国公还能有谁。
洛小君记得他,他初被楚恒熠带上大殿封赏爵位那一日属他吵得最凶。
“定国公认为有何不妥。”楚恒熠淡漠的说道。
定国公迈着方步,跨上前,起手指向寝宫的方向。
“刺杀帝君乃是死罪,帝君留她性命本就荒唐,而今还将留在寝宫伺候,帝君恐怕会有危险……依老臣之见送入慎刑司严加拷打出同犯才对。”
“定国公这番话未免说重了些。”
清亮的声音传出,众人寻声看去,便见大殿中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人走出来,他身着水色绣祥云仙鹤朝服,头戴玉冠,脚下踏着一双同色系的云锦靴,生得俊美清秀,气质卓绝。
“这位不是平燕候吗。”定国公认出他来。
“正好问个清楚,平燕候何故要劫刑场为女刺客求情?”他眯起眼睛。“还是说你与女刺客里应外合刺杀帝君!”
洛小君瞪大了眼睛,什么叫血口喷人他此刻真正的感受了个清清楚楚。
“凡事都讲证据,定国公若张口就来,那我是不是能说定国公与禹国使臣是一伙的!”
“你胡言乱语!”定国公吹胡子瞪眼,怒不可遏。
“只准你血口喷人,当别人没张嘴巴。”
“你!”
不等定国公开口洛小君打断他的话,走上前一拱手。
“帝君至高无上,做出任何决定都有自己的决断,至于定国公说得景如歌还会刺杀君上,纯属胡扯。”
“若景如歌刺杀帝君,这责任你这小儿担当不起!”定国公指着他喝骂。
洛小君勾了勾唇。“这年头,吃饭还有噎死的呢,是不是为了不噎死您老人家就得不吃饭了。”
定国公气得脸颊通红。
洛小君咬住唇,忍着嘴角的得意,这番小动作,清楚的被楚恒熠看在眼中。
“定国公多虑了。”
退朝后,定国公最先离朝,路过洛小君身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冷哼一声走远,其他朝臣都距离洛小君远远避他如瘟疫。
放眼朝堂谁敢得罪定国公,洛小君今日口舌之争,日后必会用他的命去为今日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朝臣都退下,洛小君最后一个走出大殿,刚到门口徐公公凑过来。
“平燕候,君上让您过去一趟。”
洛小君看向御书房的方向,莫非是为了方才他替他怼老东西要给他赏赐。
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有劳徐公公,我这就过去。”
看着洛小君离去的背影,徐总管摇了摇头。
“平燕候这是缺心眼,还是压根就没心眼?”
御书房门口,洛小君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袍叩响房门。
“进来。”
洛小君推门进去,躬身书桌前的男人一叩。
“可知本君为何叫你过来。”楚恒熠翻看奏折,并没抬头看他。
洛小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君上不必特意赏赐。”
楚恒熠的眼睛从奏折移开落在洛小君的脸上。
“赏赐?”
放下奏折站起来,走到洛小君面前。
“可记得斩首台前,本君与你说过的话。”
洛小君摇头,当时那种状况,他满脑子都是救景如歌哪里还记得他说过什么话。
楚恒熠眯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再想想。”
洛小君仔细回忆,猛地想起,他似乎是说过这么一句话。
“想救她,得拿出你的价值交换,否则便连你二人一并杀了。”
洛小君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再看楚恒熠眼里多些鄙夷,那是他的未来帝后好不好。
罢了,洛小君赌气的撅着嘴。
“君上想要我的什么东西,拿走便是。”他无所谓的说道。
“当真?”他仔仔细细的不放过洛小君的任何表情。
“我全身上下,君上看着有什么东西喜欢。”
洛小君看似洒脱的说着,心中暗自腹诽,都灭了人家一国了,还搜刮不够,莫不成还要将他吃了不成。
他洛小君现在要啥啥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从头到脚,包括吃的用的,都是楚恒熠给的。
他要回去,自己也不亏。
“这可是你说的……”楚恒熠凑近他,薄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擦过洛小君的脸。
洛小君后退一步,他便前进一步,腰撞到桌沿,抬头便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睛。
“君怀,她是这么叫你的。”
这声音听着很温柔,就像是哄慰亦或者是久别重逢的撒娇?
错觉吧……
楚恒熠闭上眼睛,在溪水村看到那具尸体以为他死了,他气急攻心导致气虚紊乱昏了过去,那之后醒来他的心便空****的。
“你与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他声音弄得洛小君的耳朵痒痒的,他错开一点,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他困在了桌子与他的臂膀里。
外面阳光明亮,现在是正午,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户落照在御书房的桌台上,照映在男人俊美的侧脸。
他头一次这么近又这么仔细的去看这个男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瑕疵,鼻梁高得恰到好处,眼睛是上挑的凤眼,却与普通的丹凤眼不同,是那种不明显的内双,长而细,深邃而有神。
男人托起他的下巴,修长的手指被阳光照着,莹莹如玉的泛着光芒,手指微微用力,他的唇不受控制的张开。
他似乎极其满意洛小君略小的惊慌和呆呆发傻的可爱。
好看的薄唇扬起,他缓缓的低下头,就在他的唇即将贴上去的一瞬,一只手挡住了他的脸。
“干嘛离我这么近!还有、咱们得先说好,你拿走了想要的东西,可就不许再为难景如歌了,日后好好和她相处。”
楚恒熠的身体僵住,眸中的春风悸动一瞬间化成了冷冽的霜雪。
“为了她?”
他回来并站在这里,并如此顺从,是为了那个女人。
仔细回忆,他当初不救是为了景如歌螳臂当车与他对战吗,哪怕被擒甚至用刑一月都不曾交代半句景如歌的下落。
“当然,不然我干嘛要回来。”洛小君眨着眼睛,无比认真。
“砰!”
一拳头狠狠的砸在桌面上,应声破裂。
大掌擒住的他的后颈,令他的头以一种痛苦姿势歪着。
洛小君的眼睛发颤,被他这忽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得不轻。
楚恒熠望着他惊恐的脸,凑近他耳边。
“东源山上聚集了一群土匪,沿路打劫过往商旅,擅自封锁官道,本君命你为统帅前去剿匪。”
龙袍下的拳头缩紧,嘴角冷冷的上扬起。
“事成之后,本君一定会成全你。”
男人松开手,洛小君跌在地上,望着破开的桌子和满地掉落的奏折,逃也似的出了御书房。
刚到门口与前来禀报政务的荣尧撞在一起。
荣尧看了一眼洛小君离开的方向,又看向站在御书房里阴鸷骇人的楚恒熠,走进去将掉落在地上的奏折拾起。
“君上已经下决心让洛君怀前去剿匪了吗。”
东源山一直是帝君的一块心病,那群匪徒诡计多端,几次带兵都让他们逃走,并且还极其擅长隐匿与偷袭,每次出兵都折损大半损失惨重。
并且那群匪徒有个习惯,但凡剿匪都会将领兵的头颅砍下,丢在城门口。
久而久之,没有官员胆敢再去剿匪,加之楚恒熠前些一日子在忙着与燕南国的对战回来之后也一直没停下,便将剿匪之事给落下了。
就算要派遣人去剿匪,也应当让经验丰富的将军前去,不该洛小君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又养尊处优习惯的亡国君去。
楚恒熠满目阴沉。
“想为景如歌求情,他得付出代价。”
荣尧的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终是咽了下去。
“通过这次剿匪将躲在洛君怀背后的神秘人逼出来,此法虽然看似鲁莽,却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一月前,楚恒熠下令让常愁杀洛君怀,岂料第二日洛君怀毫发无损的回来。
那之后他们便料定一定有人暗在中保护他,并且武功高强。
这次洛君怀平安无事的回来,令他们更加匪夷所思,在箭雨阵中逃脱并成功的瞒过了帝君与他的眼睛,这更加断定他们之前的猜测。
洛君怀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暗中保护着他,而且绝对不简单。
说不定与燕南国谋反的叛贼有关。
“若那个神秘人没有出现,洛君怀会死。”荣尧严肃的说道,这就等同于将洛小君丢入狼群任人宰割。若没有人救他,他会被土匪斩杀,和前几位官员一样,头颅被丢在城门口。
楚恒熠望着被他一掌拍碎的书桌,漆黑的眼眸死寂一片。
“本君已经给过他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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