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流氓本性
金乌西沉,马车得得前驶。车厢之内,承焕与承煜相对而坐。
承焕面色冷如冰霜,快和月白的锦袍融为一色。
承煜面色黑如铁板,与玄色的宽袖袍相得益彰。
安全起见,锦言坐在了承烨的身边,左右看了看他二人,偷笑道:“那日我晕乎乎的,感觉有人来了,睁开眼一看,你俩一人穿白,一人穿黑,我以为是黑白无常索命来了,哈哈哈……”这是锦言为了调节气氛讲的无聊笑话。
二人都看了锦言一眼,气氛更冷了。
锦言只好又垂下头,玩手指去了。承烨显然不满二人所为,对锦言露齿一笑,说:“他们从来如此,上辈子肯定一个是臭鱼,一个是烂虾,一亩方塘里争食,这一世才如此不对付。”
小臭鱼……锦言捂着嘴直笑。
承煜不满意地轻咳了一声。
锦言撑着下巴,手肘支在膝上,悠然问:“是了,承烨哥哥,你们是怎么找来雁城的啊?”
承烨哥哥……
承焕眉头忽然皱了一下,旋即恢复波澜不惊的表情。
承烨倒是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嘴角挂起温和的笑来,跟锦言说:“是你的二妹妹当晚急着跑来找我们,我们才知晓此事。”
“锦心?”锦言睁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
承烨点了点头:“那夜锦心妹妹冒雨过来,可见心焦。”
原来是错怪锦心了呢。锦言心里默默地想,忽然又觉得心里比之前好受了许多,还有一点高兴:“后来呢?”
承烨目光转向承焕那边,笑道:“后来,倒是多亏了三弟那块玉。”
提起那玉,承煜的脸色又黑成了焦炭。
锦言讪讪地笑了一下。
承烨接着道:“我们拿着玉佩的图纸,在城内各个玉市当铺间询问,始终寻查不到,可有一天,传来了消息,有人在雁城看见过玉佩,于是,我们就来了雁城。之后,就靠小白花了。”言罢,承烨笑着摸了摸晕车的小白花,又道:“贵府夫人真是绝顶聪明。”
锦言想到母亲,心头一暖,也摸了摸小白花以示安慰。
却听那头承煜懒洋洋没好气地接口:“那又如何,还是没有三弟找得快。”
承烨也是一笑,说:“可惜,掳走锦言妹妹的陈三,许是收到消息,已经不见踪影了,我问了他的亲戚朋友,有人说陈三已经逃到关外,说来是真是遗憾。不过,锦言妹妹放心,等回了襄阳,我会再加派人手,定要将此人捉拿归案的。”
锦言推开车窗,指了指拴在马车后一路小跑的刘小爷:“那么,这又是谁的主意?”
承烨忍俊不禁,指了指身边的小臭鱼。
清爽的秋风从敞开的车窗灌进车内,卷动着三兄弟的衣袍。承烨撩起车帷,忍不住笑道:“这里,定是一个草木茂盛,花香遍野的地方。”
锦言也探出脑袋去,果见,黄昏晕染下,悠悠的碧草要漫上天边,且这绿意,不是初春那种酥润的嫩绿,而是秋天独有的那份郁然生气的深绿,还有斑斓叫不出名儿的野花,点在草上,任意舒展,不像园子里种出的花草那般拘束。
“真美。”锦言不禁赞叹。
傻子。承煜心中腹诽,嘴边却不知何时有了淡淡的笑意:若你喜欢看这繁华世界,以后,我带你去便是。
承烨弯起唇角:“既然锦言妹妹也喜欢,咱们就在此处歇息片刻再上路,如何?”
锦言雀跃。
承烨让马车停住,率先跳下马车,迎着凉凉秋风,伸展了几下筋骨。
承焕却慵然开口:“你们去吧,我困倦得很,让他们把备下的甜酒送进来。”
“矫情。”承煜撇撇嘴,从马车一跃而下,才转身伸手向锦言。
锦言看了一眼恹恹的承焕,就扶着承煜的手跳下马车。
呼吸到清凉的秋风,锦言精神为之一振,也学着承烨的样子,伸伸胳膊踢踢腿,又扭了扭脖子。依着承煜的嘱咐,锦言仍穿着男装,这样蹦蹦跳跳,倒比女装一身丁零当啷的来得方便。
三人踏着夕阳的碎金,慢行在青草上,承烨目光似乎沿着青草看向了天际,忽然道:“如此美景,若能长留于此,多好。”
锦言笑意盎然:“等承烨哥哥娶了嫂嫂,就可以带着她寻一处好山好水的地界,做一对神仙眷侣。”
承煜闻言,也是一笑,慢悠悠说:“不知大哥喜欢的女子,愿不愿意跟着大哥选一处好山好水的地界,做一个压寨夫人。”
锦言惊讶得晃到承烨眼前,问:“可是真的?大哥哥就要娶妻了?”
承烨轻咳一声,面色微红,转而调侃道:“锦言妹妹这么盼望我娶妻,莫不是怕我耽误了弟弟们娶妻?”
锦言一时语塞,背过脸去,面如火烧。
承煜看着锦言的背影,捏了捏手指,对承烨说:“大哥,你先回去,我跟连锦言有话说。”不等人反应过来,承煜便拉住锦言的手臂,不顾她的抗议,往山坡后走去。
绕过山坡,竟有一条细长的浅溪,在夕阳照映下,像条发光的长鱼。锦言好容易从他手里挣扎出来,不满道:“有话便说。”
承煜看着她,黄昏的风将她束起的长发飘扬,那双莹润如水的眼睛此刻正凶巴巴地回敬过来一记白眼,简直让他心里的怒气消散无踪。咳了一声,承煜方问:“你……那块玉佩,是怎么回事?”
锦言咬了咬唇,便说:“为何要告诉你?”
“你这小妮子……”
锦言看见承煜气急败坏,忽然心情大好,才说:“那块玉佩我早已还给承焕哥哥了,你们无需再问。”
“还给他了?”承煜的唇线弯得更深,笑道:“还给他做什么?这样一个宝贝,卖到黑市上,可是好大一笔银子。”
就见锦言秋水流转的双眸又送来一记白眼。
承煜的眼神在夕照的晕染下显得格外柔和,停留在锦言羊脂玉一般的小脸上再转不开,就这样静了一会儿,承煜问:“你可知,你丢了以后,我们有多担心?”
锦言心里本就有些愧疚,此时便道:“其实,在画春楼里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辛苦,姐姐们待我甚好,我也学会了许多东西。”
承煜皱了皱眉,又强调似的问:“我是说,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谁在担心你?”
锦言挠了挠酒窝,说:“母亲肯定急死了,父亲也是,还有祖母妹妹姨娘们,等我回去了再好好跟他们赔不是。”
承煜忽然俯□,眼神逼视,一字一句问:“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在担心你!”
“嗯?”锦言仰起头,感受到他那灼灼如火的目光望进她的眼里。
夕阳欲坠,彩云南去,承煜望着面前这个小小的女子,心里忽然涌上一种难以明说的温柔,让他不得不……不得不将她揽住,圈进怀里。
耳边有溪水泠泠,有归鸟和鸣,还有彼此心跳静静。
没等承煜体会到幸福的滋味,他就即刻领略了人生的无常。
锦言在脑子空白一会儿以后,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抖着手指向承煜:“流氓……你个流氓……”
承煜为了解释自己不是流氓这个事情,说了一句更流氓的:“不就抱一下嘛,又不是以前没抱过。”
锦言愣了一下,哭着跑走了:“流氓……呜呜呜呜呜呜……”
承煜委屈欲绝。
这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樵夫,边摇头走着,边用湖南话道:“世风日下啊,男人能跟男人搅到一起去了,不是流氓是啥?”
秋风静寂,三两寒鸦啊呀向云里飞去,只留下承煜一人,面对溪水,凌乱在秋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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