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官场如战场。
但在有的时候,或者有的场合,官场的血雨腥风,比战场更胜一筹,可谓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一个不慎,就会身首异处,死于无形。
对于安禄山的这一班大臣来说,虽然在早些时候,大部分人都倾向于立郑王为储君,暗中也与他互通往来,好借着日后郑王登基之时,自己也来个鸡犬升天。
可眼下的情况却不同了。
安禄山已死,而且是死于非命,郑王又不知所踪,李猪儿一口咬定乃是郑王所为,无疑是留下了一桩无头公案在此。
安禄山的随身宦官李猪儿,还有千牛卫大将军严庄,都一口咬定是郑王下的手,虽然事情的真相或许并不简单,但就眼前而看,郑王却已经处于了舆论和事实的下风。
史朝义心急如焚,他忧虑的是郑王的去向!
虽然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郑王怕是遭了毒手,可是要真是当场解惑,只怕自己的说辞会显得苍白无力!
毕竟晋王已经去了同罗!
安禄山只有两位嫡子,如今郑王失踪,还背上了一个杀父弑君的罪名,晋王虽然去了北边,人不在朝中,但在此时此刻,看上去却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所以当初支持郑王的那些大臣们,此刻却暗自在心中盘算着,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应对,才是两全之策。
他们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贸然倒向晋王,客将来郑王假如回来了,而且又有史思明父子的支持,无疑还可以东山再起!
可如果郑王回不来了,自己应当何去何从?
所以一时之间,范阳城皇宫的这一班文臣武将们,出现了两种状况,确切的说应该是三种!
一种就是继续支持郑王的,他们咬定郑王不会是杀父弑君的凶手,这其中的关节之处,还有许多疑点,单凭李猪儿的一面之词,很难断定事情的真相!
另一种,就是持模棱两可态度的,他们既不为郑王辩解,也不替史朝义开解,更不提晋王安庆绪的事情,只是说从长计议!
第三种声音,就是悄然偏向晋王的,他们的言辞里,颇有支持严庄和李猪儿的意思,而对于史朝义带兵进城,颇有微词。
而这场争论的焦点和中心人物,已经不是死去的安禄山和失踪的郑王以及北边的安庆绪,而是以史朝义和严庄为中心。
因为这两人手里都有兵权,而且兵力旗鼓相当!
严庄和史朝义对峙着,两人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两人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史朝义心里知道,自己和郑王都是中了晋王和严庄的圈套,自己带兵进城,虽然事实上是勤王护驾,但终究是与千牛卫开了战,见了血,武将带兵入皇城,这是更古未有的先例,所以史朝义难免落下令人非议的口实。
而严庄心里也犹豫着,且不说自己不一定能够将史朝义和他的手下人马全歼于此,就算能够将其击败,甚至当场斩杀史朝义,但他背后站着的史思明却不可忽略,若是惹火了那只老狼,不消怀疑,他肯定会龇牙咧嘴地朝自己扑过来。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因为可以听见皇城外面和皇城里面都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还有抖动盔甲兵器的声音!
不消说,这一定是两方人马,暗自聚集,准备火拼的前奏!
目前的场面既尴尬又紧张,安禄山的尸首还摆在那里,而他自己手下的人马,却准备展开一场夺嫡之争,事情比较诡异的是,夺嫡的两位关键人物晋王和郑王都不在场,反而是他们的支持者在这里剑拔弩张!
要是安禄山还活着,估计又会被气死过去。
现在其他大臣们也不敢开口了,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话,就站错了队,而站错了队的下场,就跟摆着的安禄山是一样的,指不定刚开口,下一刻钟就会变成永远不会说话的家伙了。
他们的心里陡然想起了一个典故,这就叫做停尸未寒,束甲相争!
就在此时!
宫门外跑了两个侍卫,看其着装打扮,一人正是千牛卫,,而另一人则正是外城巡防的人马!
两人跑进宫门,各自对着自己的主子说了一句。
严庄和史朝义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严庄先声夺人,率先开口说道:“史将军,自古便是武将不能将兵入城,而你今天不仅犯了大忌讳也就罢了,可你现在竟然调兵遣将,将外层的巡防人马全部调进内城,敢问一句史将军,你意欲何为呀,莫非真要来个改天换日?”
史朝义看着严庄,冷笑一声:“我若真要是逼宫谋反,怎么会不提前准备,召集大量人手?我今天之所以带兵入城,正是为了勤王保驾,可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一步!而你严庄篡改圣旨,妄图协助晋王造反,我可不是为了改天换日,而是要拨乱反正,肃清朝纲!”
严庄面色一凛,然后说道:“史朝义,你真是放肆!如今主上尸骨未寒,你就敢如此胆大妄为?那若是日后新皇登基,你又将如何?莫不要来个范阳封禅,取而代之?!”
两人又是一番激烈的争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面对严庄的质问,史朝义正欲辩解,却不料李猪儿此时说道:“两位将军,不要争了!侍郎大人说的有理,如今主上尸骨未寒,我等不可再自生内讧,以免让唐狗瞧了笑话,咱家有一言,不知道两位将军和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现场的气氛正是尴尬和紧张,现在李猪儿出来插上一句也正好避免了严庄和史朝义针锋相对,于是都说到:“李常侍请讲。”
李猪儿面带痛惜之色,看了一眼安禄山的尸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两位将军以及诸位大人们所争论的,不过是两桩事情!这第一嘛,便是主上到底是被何人所害!这其二嘛,便是这立储人选到底是谁!其实要验证这件事情并不难,主上准备立储的事情,众位大人想必也都知道,咱家问诸位大人一句,对于主上要在今日确立储君人选一事,你们是否有疑惑?”
严庄率先摇了摇头,而其余的文臣们对视一眼,也都摇了摇头,最后史朝义沉吟了一阵,也摇了摇头。
李猪儿见状,点头说道:“既然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主上今日要立储,那么主上肯定理好了立储诏书,是也不是?”
众人都点头。
李猪儿接着说道:“这便是了,既然如此,咱们只要找出主上所写下的立储诏书,岂非真相大白,何须在此徒然争论?”
众人闻言,先前那位刘大人突然不屑一笑,“李常侍是主上的随身近臣,我等又怎能判断主上的立储诏书,是否被你们改过?”
支持郑王的那些文臣们,都点头附议。
李猪儿不慌不忙,淡淡地说道:“那依着刘大人的意思,是有更好的办法喽?”
“这,”刘大人一时无言。
李猪儿看了刘大人一眼,冷笑着说道:“如今主上驾崩,我等不为他打理后事,反而在他的尸骨面前,争论不休,刘大人,你倒说说,这是何道理?这其是臣子之道?”
一句话便给刘大人扣了一个帽子,刘大人一怔,恨恨的盯着李猪儿一眼,才无奈地说道:“本官并没有这个意思。”
史朝义无言,皱了皱眉头,以他的精明,自然是看出了李猪儿所说的这件事情有阴谋。
严庄毕竟要老成持重一些,他心中略微一分析局势,突然仰天一叹,“李常侍说的不错,主上尸骨未寒,我等岂能在他的灵前自相残杀!来呀,传我命令,千牛卫速速撤去,不得与外城巡防兵马发生冲突,违令者斩!”
史朝义一愣,见严庄主动撤兵,心中却高兴不起来。
他如何不晓得严庄这一招,其实是以退为进,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如果自己还要向他动手的话,那自己还真就背上了一个停尸未寒,束甲相争的罪名了!
于是史朝义也朝自己的手下人一挥手,旁边的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了人马走动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却是像远处而去,说明两方都撤军了。
在场的一帮文臣们见状,无不松了一口气。
要真是在这里打了起来,他们这些文弄墨的朝臣们必定要受到牵连,今日能不能走出这范阳城皇宫,或许还在两说。
这时严庄说道:“史将军,诸位大人,如今主上驾崩,且不论是不是郑王所作,咱们都应该先要请回两位王爷为陛下戴孝守灵,大人们以为如何?”
众人都点头说道:“理当如此。”
这是李猪儿会意地说道:“以咱家看,接下来的事情,当务之急,便是打理陛下的后事,安排陵寝和地宫,另一方面自然是请回两位王爷主持大局!接下来嘛,便是寻找主上的立储诏书,确立新皇人选,稳定局势和人心,否则我大燕国,恐怕会有一场动乱!”
在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虽然有的人心中有许多疑问,但李猪儿所说,却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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